8月17日这天早上，奈云心绪不宁。

已经五天没有映远的消息。

拉黑的第二天，奈云去了瑜伽馆，上课到很晚。第三天，奈云默默把映远从黑名单中移除，没有信息和电话。第四天，奈云拨了过去，电话关机。今天已是第五天。

就连方爸亲自给做的蛋炒饭都不香了。刚吃了两口，就听方庆平的手机铃声大作。

方爸一边念着这么早谁打电话过来一边去拔正在充电的手机，跟方母说：“你大哥的电话。”

方爸接起电话，表情越发凝重。

说了几句，又叫方母听电话。

奈云急忙问父亲：“是出什么事了吗？”

方父说：“静溪脑出血了。”

“啊？”嗡的一下，奈云整个人像掉进冰窟。

这时方妈也挂了电话，说静溪正在宣宁医院抢救，昨天夜里送过去的，现在只有大舅妈一个人在，大舅腿不好走不了长路，想让奈云一家过去帮忙，顺路买个盆、尿垫、水杯、抽纸和湿纸巾送过去。

方妈撂下电话一个人躲进卧室捂住脸哭。

奈云饭也吃不下了，赶紧换衣服做好出门准备，给陈芋发信息说家里出了事上午不能去馆里，手抖得一直按错键。

这时候车也是开不了的，直接叫了网约车，三个人急匆匆出门。

进了医院后，奈云先去抢救室对面的小超市买了大舅电话里说的用品，让方爸方妈先去急诊抢救室找陈星会合。等奈云买完东西赶到急诊抢救室，才知道方爸方妈找了几圈未瞧见大舅妈的身影。

三个人急得不行，方妈说：“快给陈星打电话。”

奈云赶紧掏出手机拨打大舅妈的号码，通了没人接。又给大舅家的座机打，等了一会儿大舅接了电话，说大舅妈刚进家门……

大舅妈把电话接过来，说看静溪稳已经稳定，自己太累了就回家来了，让奈云问问抢救室大夫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事儿再随时通知她。

奈云跟父母转述，三个人一边纳闷怎么能把静溪一个人扔在抢救室就回了家，一边按抢救室的门铃找大夫。

抢救室出来了一个女大夫，一听是何静溪的家属接过他们带来的东西，赶紧着急地说：“刚才找了半天家属，都已经没有液了赶紧去缴费，单子就放在架子上。您是她什么人？姑姑？什么？她妈妈回家了？现在需要给她紧急拍一个核磁，怀疑她脑疝了。核磁的单子也开出来了，取药在急诊缴费，核磁缴费在南区！”

何颖凌颤抖地接过单子，流着眼泪急得说不出话。

奈云抢过单子说：“我去吧！”然后调转脚步往缴费处跑，生怕耽误了时间。

队伍很长，等待的时候，奈云火急火燎。好不容易轮到自己，递上单子，窗口问：“病人一直用的医保卡，医保卡带来没有？”

奈云一愣：“卡不在，就这么交吧。”

窗口护士说：“那就不走医保了啊！”

奈云答：“不走了。”

缴完费奈云先是跑着去拿药，抱着满怀的吊瓶去急诊室给大夫。

奈云又扭头跑去南区交核磁的钱，窗口说：“只有缴费单，系统上大夫没给下处方，得去急诊找大夫！”

奈云又翻回去，跑得心脏都快跳出来。

抢救室外没有坐的地方，方爸方妈站在外面六神无主，跟奈云说刚才急诊大夫让留电话，他们留的奈云的，怕自己听不见耽误事儿。

再次按开急诊室的门，又是那个女大夫出来，奈云说了处方的事，女大夫面色凝重地说：“先不着急照核磁了，刚才神内和神外的大夫会诊了，现在情况有点儿紧急。你们还是需要跟她父母商量一下。”

奈云捏着手里的单子一紧，就听大夫说：“何静溪脑出血发生在左侧，昨天夜里三点送来后，输液止血未能缓解，目前通过CT看已经出现右侧占位，颅压太高了，随时有可能发生脑疝，人就没了。现在需要将她左侧脑骨取下一部分，好让左脑膨出，缓解颅压，清理出血。但是我们医院现在没有床位了，只能转到佑康分院进行紧急手术。转院的话需要家属签字，以及患者本人的身份证和医保卡。时间不等人，你们赶紧拿主意吧。”

脑疝？奈云之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听到过，那应该是很严重和危急的情况了，往往伴随着的就是——死亡。

奈云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争分夺秒地救人！一定要把静溪拉回来。

她立马给大舅打电话详细说明了情况，大舅沉默了。换大舅妈接听，奈云又耐心快速地重复了一遍。

陈星立马说：“我回来之前都已经稳定了啊，医院有没有谱啊。是不是吓唬咱们呢？我歇会儿中午吃完饭下午就过去。你让大夫想办法吧，反正人在医院躺着呢，他们不能见死不救吧？”

……

苍天啊！

挂了电话，奈云都快哭出来了。

何颖凌听奈云说完，气得不行，到一边儿给自己哥哥拨电话去了。

这时候，医院抢救室给奈云打来电话，是一位男大夫，问奈云家属沟通得怎么样了，病人等不了了，脑疝的话分分钟人可能就没了。奈云哀求大夫再想想办法，她这边也会尽快说服他父母做决定。

最终，在方妈的劝说下，奈云的大舅决定骑电动车到医院来给送静溪的身份证和医保卡。

等待的这二十分钟，奈云看着医院外熙攘的车辆、人群，默默祈祷，祈求神明保佑静溪能够渡过此劫。她知道，如果今天换做是她躺在病床上，静溪也会如此地为她争分夺秒，只为救她！

奈云下意识地又去拨打映远的手机号，仍然是关机状态。心里空茫茫一片。来不及多想，因为她看到大舅骑着小电驴过来了。

何勇凌的腿年轻时做过手术，走不了远路，走50米就要停下来歇会儿再继续。所以到哪儿都要骑着小电动车，他曾戏说小电动车就是他的腿。

奈云将大舅领进去，和方爸方妈一起又去见了抢救室大夫，男大夫跟何勇凌仔细说了一遍利害关系。何勇凌拿不定主意，问能不能保守治疗不开颅？能不能请各大医院专家给会诊一下再做决定？

抢救室大夫急得不行，说何静溪是急症，不是疑难杂症，没有时间等各大医院专家前来会诊，随时都有脑疝的可能，人就没了。

何勇凌又给妻子打电话，陈星才同意现在打车过来。

等到陈星打车过来已经又过了半个小时，期间医生也是不断地催促家属做决定。所有家属再次进了医生办公室，大夫没办法，拿了一张白纸边写边跟众人说：“何静溪目前情况很危险，实际上我们早上神内和神外的专家已经都会诊过了她的病情。考虑她以往的病史，这次突发脑出血出要考虑三种可能。第一，乳癌脑转移。”

陈星急忙说：“乳癌脑转移的不多吧？”

医生说：“很常见。”

陈星又说：“可是刚做完手术3年，当时做的挺干净的，复查一直也都没什么问题。”

医生说：“这只是我们怀疑的一种可能，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还需要先把人抢救回来，保住命再做进一步的排除。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保命！”

看静溪父母一脸懵，医生叹了口气继续说：“第二种可能是脑外伤磕碰，比如之前不小心磕了一下，当时没觉得，过了几天或者一个月以后，一点儿磕碰伤引发大面积的出血也是有可能的。从片子上看，她是多点分散性出血，所以脑外伤磕碰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医生见家属没有提出疑问就继续说：“第三种可能就是脑血管方面的疾病，她虽然年轻，但是现在年轻人工作压力大，脑血管堵塞造成的出血也很常见。”

医生随即在白纸上刚刚写下的三种可能旁边划了一个大括号，“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现在最要紧的都是保命！”

陈星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边哭边对医生说：“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们闺女，我们老俩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还没结婚，我们就指着她呢，她这一倒下，我们真是接受不了，您能理解吗？她从小就特别优秀，读大学读研究生都是最优秀的。您说要开脑袋，这个决定我们真的很难做，开颅的话这个人不就完了么？”

医生点点头，打断说：“家属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目前的情况是，只有开颅才能救命，您说的以后怎么样都得是在保住命的基础上！而且昨天夜里人送过来就已经是重度昏迷了，就算现在开颅的话我们也不一定能保证能救活，百分之五十还要看她自己。即使是救活了，也有可能成为植物人，或者行为能力上受损。但目前手术是唯一保命的方法！”

陈星愣了愣说：“那如果救回来了成了废人，一辈子遭罪，那不是更痛苦么，那还不如……”

医生冷冷地问：“那家属的意思是？”

奈云实在听不下去了：“救！大舅，大舅妈，人必须要救！手术也必须要做！”

方爸方妈也站出来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当然救人要紧啊！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医生不再说话，等着家属做决定。

何勇凌边抹泪边说：“那就做！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啊，只是我的静溪太可怜了……”

医生拿出各种单子，站起来说：“那家属先签字吧，我马上给你们联系转到佑康分院去做手术。”

陈星见单子实在太多，就对奈云说：“还是你来签吧，我眼睛花得都看不清楚。”

奈云没犹豫，只想快些救人，拿过单子就“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关系一栏都填了姐妹。用最快的速度填好后，医生看了眼没问题又跟陈星说：“稳妥起见，您也在每一份旁边都签个名字吧，让她指给您。”

陈星边嘀咕“麻烦”边往上签自己的名字，“我还签啊，我还说我不签了呢。”

医生冷眼看着没说话。

一切手续都办好，还是那个医生让奈云打了120转运，交代好转运事项，医生才又进了抢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