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答应的果断,倒让谢轻衣心中又生出几分愧疚感来。
她已经失踪两次了。
两次,还都是在一点红眼皮子底下失踪的。
无怪一点红反应会那么激烈。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她只是一提自己的计划,他就答应了下来。
她充分感受到了,在一点红那里,她是第一重量级。
一点红眼眸定定的看着她,沉声开口说道:“我不能与你在一路,就无法保证能够一直追踪到你的行踪。”
这一点,确实是谢轻衣计划中的漏洞,可她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如今一点红提起来,她便看向他,等他后文。
一点红斟酌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避开了谢轻衣的视线,掏出了一个玉盒:“这里是一对子母蛊。”
“母蛊与子蛊可以分别重在两人身上,无论相隔多远,母蛊与子蛊都可以互相感应。”
听出他未尽之语,谢轻衣问到:“这东西既然这样好,难道就没有什么弊端吗?”
子母蛊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那种控制人所用的蛊虫。反而是益处颇多的好蛊,多用来下在亲人之间,用做追踪之法。
此蛊为成熟的蛊,已经进入了沉睡期,并不需要再用种蛊者的血肉培养。
一旦蛊虫醒来,就会迎来死亡,用多种有益药材培养出来的子母蛊死亡以后反而会化作精纯的能量去温养种蛊的人。
唯一的坏处就是,子母蛊分离以后,一旦两者距离过远,子蛊就会挣扎,疼痛会促使种子蛊的人去接近母蛊。
他没说这坏处,只将此蛊的作用说了一遍。
想着这玩意儿是苗疆培养蛊虫的人家用来给自己家小孩种的蛊,她便不觉得会有什么坏处,只是有些好奇:“红哥怎么会和那些人打过交道?”
蛊虫这种东西,玄乎其玄,江湖之中一直都将其当成洪水猛兽,谁也不了解,谁也不敢接触。
谢轻衣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可见在江湖之中,苗疆蛊虫也是非常神秘的事。
一点红可不像是什么会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人,他更像是提着剑杀人全家去的,苗疆养蛊人也会舍得把子母蛊送给他吗?
他当然不是因为和人家关系好,才拿到的蛊虫。
第一次失去谢轻衣踪迹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两人之间的联络过于单薄,那时,他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子母蛊上。
只能说,一点红也有点运气在身上。
在他想要子母蛊的时候,苗疆还真出了乱子。
他们的圣女被人骗心骗身,弄丢了苗疆至宝金蚕蛊王,还怀了负心汉的孩子。若不能活捉负心汉,追回金蚕蛊王,她便要受万蛊噬心的惩罚。
只是她还怀着孩子,根本无法追踪负心汉。
一点红就出面接了这个单子,只需要她用子母蛊作为交换。
子母蛊是苗疆人都会练的蛊,安全性高,也没有什么杀伤力,除了追踪并无其他作用,走一些隐秘的渠道也能买到一些苗疆流出去的子母蛊。
一点红只不过是没有渠道罢了。
他提这点要求,在圣女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她答应的很畅快。
对于谢轻衣的好奇,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接到了一单来自苗女的任务,将负心汉活捉回去,酬金便是子母蛊。”
见她对苗女的故事感兴趣,一点红又说了点内幕:“那负心汉是名门正派的子弟,垂死之际被苗女所救,所以一直垂涎金蚕蛊,与苗女相爱也只为偷得苗疆至宝,在苗女怀孕以后,他见机偷了至宝离开。”
他将人抓回去的时候,那位名门正派的少侠还说什么他只是与苗疆妖女虚与委蛇。
虚与委蛇能让苗女怀孕?
不过是借口罢了。
谢轻衣听了,气得不轻:“怎么有人这么坏,难道只是一个民族不同,就可以干出这样猪狗不如、抛家弃女的事情吗?”
“无妨,苗女怀孕不好受万蛊噬心之苦,便由那位负心汉承受了。”
谢轻衣这才觉得解气。
她还以为酬金是苗女主动提的,半点儿没有生疑,接过玉盒仔细打量着这对子母蛊。
与她想象中的胖虫子截然不同。
或许是因为这蛊虫是用药材培育的,蛊虫通体青色,细细小小的,只有一颗红豆大小,看着有一种玉质一般的感觉,像一颗青玉珠子,摸着也是温凉的感觉。
如果不是提前告诉她,这玉盒里是两颗蛊虫,她还以为这是两粒玉珠,怕是拿来给她做耳环的呢。
“我要怎么使用呢?是不是在我手腕上割一刀,这虫子就会自己爬进去?”从没见过蛊虫的谢轻衣还有点儿兴致勃勃,有种见证奇迹的快乐。
她如此信任他。
眼中是全然的兴趣,已然打算将子母蛊种下,一点也没有怀疑他会别有用心。
一点红反而觉得自己很卑鄙。
这对子母蛊到他手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担心她会因此而感到不高兴,感到束缚,所以迟迟没有拿出来告诉她。
如今,她却是这样的反应。
他似提醒,又似强调:“假如你服下母蛊,以后我就会掌握你的行踪。”
谢轻衣一脸诧异:“子母蛊不就是起这个作用的吗?”
她半点儿没有想要隐瞒自己踪迹的想法。
就算一点红知道她的行踪又怎么样?
要不是玉罗刹非要她帮忙,她根本不会和一点红分开,她才懒得去淌江湖这趟浑水!
她从没想过要瞒着一点红。
更何况,子母蛊是相互的,一点红知道她的踪迹,她也知道一点红的踪迹。
和她这个立志过普通生活的人来说,还是江湖第一杀手一点红的行踪要更加需要保密吧?他都那么信任她,把命都交到她的手上,她还有什么不相信他的呢?
“是的。”
一点红眼中浮现出些许笑意。
那些沉重的东西,悄然消散。
他将子蛊吞了下去,只余下母蛊给谢轻衣:“就水送服就行了。”
谢轻衣接过他递来的水袋,将母蛊吞服了下去。
实际上,子母蛊既不苦也不甜,没有任何的味道,体格又细小,吞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她还似模似样的喝了口水压了压。
也是很有仪式感了。
有点可爱。
一点红一直关注着她,看她这般行为,眼中又浮现出笑意。
谢轻衣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心神都放在了子母蛊上。
她仔细感应了一下,发现这东西从口中进去,然后在中丹田的位置停留了下来,并没有跟着食道进入到胃中。
可能这就是蛊虫吞进肚子不会被消化的原因。
她又试着感应了一下子蛊。
或许是因为二者离得非常近,所以她只感受到一股心安的感觉。
“要不要试一试子母蛊距离多远会产生感应?”
虽然是询问,但是她眼中充满了好奇。
一点红自然是随她心意,点头答应下来,和她知会一声便离开了这个房间。
也是神奇。
他分明不在她眼前,她却能感受到他在她左边的位置,现在正在越来越远,远离的速度还挺快。
过了半个时辰,只剩下模模糊糊的感应,大概只知道一点红现在位于她的西南方向。
她略微计算了一下一点红的轻功和时间,就得出两人之间的大概距离。
五十里地的距离,等于隔着一座大型城池,从城东到城西,她和他还能产生模糊的方位感应。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理。
如此神奇。
苗疆人真厉害,这样神奇的东西都能喂养出来。
过了没多久,那种模糊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对方停在了不远处。
谢轻衣知道她在的地方是羊城城外的一处义庄,专门用来停放棺材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蝙蝠岛的一处暗桩。
明面上的义庄看守是一个孤寡老头,倒也不引人注意。
实际上,这里进出的棺材全都是蝙蝠岛用来装一些不好过城池关卡的人。
那两个看守被一点红杀了,门口的老丈又是一个耳聋眼花的,这个暗装里并没有其他的人会拦截一点红,他怎么会停留在门口的位置?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正面撞上了玉罗刹?
实际上,与撞上玉罗刹相比,也不知道是哪个更糟糕一点。
——一点红手中拎着一个食盒,与同样拎着一个食盒的冷血撞了个正着。
两人有些狐疑的看着彼此。
一点红和陆小凤在追踪到羊城的时候,也发现了冷血的踪迹。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俩急着找谢轻衣,并没有管官家的人要在羊城做什么。
找到义庄的时候,两人和冷血还打了一个照面。
只不过冷血似乎有急事在身,并没有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
作为一个杀手,一点红也没有和官家人打交道的爱好。
没成想,竟会在义庄门口又遇到冷血,还是提着食盒的冷血。
义庄中只有谢轻衣。
他不可能是给那老头拿的食盒。
一点红就没听说过冷血是这种体贴的人,他手中的食盒,必然是拿给谢轻衣的。
他与谢轻衣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同样浮现在了冷血的心中。
他作为最早查清蝙蝠岛暗装,潜伏进义庄的人,自然清楚知道这个义庄之中只有谢轻衣一人存在。
蝙蝠岛审查非常的严格,并没有直达的路线。
所有去过的人都只知道蝙蝠岛在海上。
他们会上蝙蝠岛准备的船,但是并不知道航海的路线。
冷血想要暗查蝙蝠岛,自然不能把自己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所以用货物的渠道潜入就是他的打算。
只不过没想到这次的货物是谢轻衣。
那么这位中原一点红,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杀手,又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还提着这样一个食盒?
他莫非与蝙蝠岛有关?
亦或者,他与谢轻衣有关?
两人就像是两头狼王,远远的对立而站,审视着,斟酌着,警惕着,随时都可能发动悍然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