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赫被这一声叫喊唤起了先前经历的种种记忆,忍不住变得面色赤红,胸中又怒火滔天。
塔黑图嘿然一声,转身就把那泥巴似的女人从昆仑奴身上提了下来。
昆仑奴不知道被喂食了什么药物,眼珠赤红,神智大失,眼见女人被夺走,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全身肌肉贲起,挣得铁链哗哗作响,四肢在精铁的研磨下很快变得血肉模糊。
塔黑图啧了一下,提刀就把这黑奴的硕大头颅砍了下来。
鲜血迸溅到那满面极乐之色的女人脸上,女子竟然吃吃地笑了起来,扭动着身子想要去搂抱眼前的黑脸汉子。
塔黑图呸一声,把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扔到了靳威和阿布赫脚边。
阿布赫的衣物早不知道被丢去了哪里,没办法,只好先披上条床单遮羞。此时见到罪魁祸首,阿布赫恨得咬牙切齿,扔掉床单就扑到她身上,双手死死地卡住了女人的脖子。
只可惜药力还没有完全消退,阿布赫掐人的力道约等于挠痒痒。女子不但一点事儿没有,反而还咯咯笑着又缠上了他。
正在阿布赫狼狈不堪的时候,一只大手把他提起来扔到一边,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柄眼熟的匕首。
阿布赫抬头,眼前是阿兄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有恨,就杀了她。”
阿布赫一怔,下一瞬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他猛然扑上前去,把手中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女人的胸口。
周围安静下来,阿布赫喘着粗气,感觉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那股子郁气终于被安抚,整个人也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见阿布赫好些了,塔黑图这才嘿嘿一笑蹲下身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就是抓你的那个周人公主?虽然是个不知羞耻的玩意儿,好歹还有个身份能拿出来说说,给你行成人礼也勉强凑合了。”
“咱们草原男儿没那么多讲究,你就当睡了个女伎。回头师傅再给你寻摸几个好女郎......嘿,总归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了。”
华戎族人的习俗,男子有了相好的女郎共度良宵,就可以成人了。
阿布赫本来缓和的脸色顿时又涨红了,不由得羞怒喊道:“塔黑师傅!”
黑脸汉子哈哈大笑起来。
有句话脸嫩的阿布赫实在是没办法说出口。他之前被喂食的秘药并不简单,虽然服药期间神智狂乱,如堕梦里,可清醒之后,中间发生过什么,阿布赫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事毕后,那周人公主曾一脸餍足地拍着他的面颊吃吃笑道:“小郎稚嫩,不过滋味儿着实不错.......可进幸给太后。”
一想起这件事,阿布赫就暴躁得不想说话。阿兄说得对,杀了这个女人,自己才不会留下心魔。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可此刻心中竟意外的平静。
据说阿兄第一次杀过人后面色不改据案大嚼,食羊半爿,牛肉十斤,饮酒三坛,被族人视为神之后裔,自己也不该落后太多才是……想到这里,阿布赫偷偷把颤抖的双手藏到了身后。
那边厢塔黑图怕阿布赫放不下这桩糟烂事,还在拿他开玩笑。阿布赫却已然放松下来,知道自家师傅就是这副德行,这只是他特殊的安慰方式,也不以为意。
阿兄事务繁多,阿布赫几乎就是塔黑师傅从小看到大的,教他骑马射箭,糗事被嘲笑了不知道多少回,自然也不在乎多这么一遭。
只不过自己这次栽了这么大个跟头,还要阿兄来救,恐怕……
偷眼觑了阿兄面无表情的脸一眼,刚刚平静下来的少年又惧又怕,沮丧十分。
在房间里随便找了套衣裳穿上,阿布赫就被塔黑师傅搀扶着,跟在靳威身后走了出去。
走出内室之后,靳威回身扔了个眼熟的小瓷瓶给心腹,吩咐道:“吃了。”说着,他自己也倒了一颗吃下。
塔黑图这才反应过来那房间里恐怕有什么古怪,怪不得他只在里面呆了一小会儿,就觉得浑身有些躁动,估计那些燃着的香料里也掺了药物。
“这荡.女!”塔黑图呸了一声,急忙也往嘴里塞了一丸药。
这时有人上前来,低声禀报道:“大王,外厅里那几个男子被喂食了过多药物,眼见是活不成了……兄弟们于是就送了他们一程……”
话音中,这个血海里趟过的铮铮铁汉也不禁有些恻然之意。
靳威点点头,待对方回到队列之后冷声道:“此次来周国,我实在是没料到你们居然如此缺乏警惕心,不过是个女人耍的小手段而已,就把你们这么多人一起网了进去!着了道的人回去之后统统去领罚......塔黑图!”
黑脸汉子急忙应道:“在!”
“阿布赫领一顿鞭子,你亲自掌刑。”
塔黑图嘬了嘬牙花子,又不敢求情,只好牙疼般地应了诺。
“没有我的允许,阿布赫此后不准踏出漠南一步!”
少年闻言,耷拉着的脑袋顿时垂得更低了,却不敢不应。他就说么,果然……
“现在,所有人,换衣!”
“唯!”
随着靳威一声令下,众人把沾染了血迹的外衣都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深色外衫。随后,大家又各自清理了武器,整理好仪容,片刻功夫,已是完全看不出打斗过的痕迹。
命亲卫将脱下的外衣堆在一起烧了,靳威抬头望了望外面黯淡下来的天色,沉声道:“城门快要关了,所有人分开出城,要快!出城后在西郊十里外的密林汇合,以两个时辰为限,逾时不候,切莫耽搁了!”
“唯,大王!”
***
靳威等人在小筑中的一系列动作既快又隐蔽,如无意外,安洛公主死亡的事情最快也得到第二天早上才会被人发现。
所以众人分散后,都按照自己的步调有条不紊地出城,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靳威贿赂了城卫,带着阿布赫和塔黑图也有惊无险地出了城。
站在京都几丈高的巨大城门之外,靳威停住步子,眯起眼回望这座在黑暗中显得愈发巍峨的周朝国都,摇头心道:一样的,都是一样。
虽然是跟漠南截然不同的锦绣繁华,但依然掩盖不住那股子腐朽的味道。都是弱肉强食,都是傲慢自私,即使是养育了她和他的国度,也没有什么不同。
靳威自嘲一笑:自己究竟在徒劳地寻找些什么呢?
叹息一声,男人快步赶上了前面的族人。
由于阿布赫还没有恢复,一直没什么力气,靳威之前在城里雇了辆牛车代步。出城之后,牛车被他们打发走,塔黑图直接背起阿布赫,跟在靳威身后疾步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走得太快太颠簸,还是之前安洛给阿布赫喂食的秘药有问题,出城后不久,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就开始呕吐眩晕,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靳威心生忧虑,看时间还早,于是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片刻,待阿布赫好些,再去与其他人会合。
往前方略一打量,靳威在一片昏暗中看到不远处似有火光闪动。他眼神一闪,示意自己先过去查看一番,塔黑图背着阿布赫随后再来,就疾步朝着那点火光处奔去。
到了近前,靳威发现这里原来是一间破庙,里面还隐隐传来男人们不怀好意的调笑声。
靳威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一时心头火起,大步跨进庙门,将两个举止猥琐,正准备对一个倒在火堆旁的人欲行不轨的男子一刀一个,杀了个干净。
他本就因为阿弟在这种事上吃了亏而心中生怒,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就干脆管了一回闲事。
此刻怒气退去,靳威倒也不后悔,只是看了看那二人的尸体皱了皱眉,接着提起那两具尸身走出庙外,随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扔了了事。
回到庙里处理掉血迹,塔黑图也背着阿布赫走了进来。
“咦?那人是谁?”
塔黑图将阿布赫小心翼翼地放在火堆旁,看到趴在一边不言不动,身上还盖着大王外裳的人影,不由奇怪地问。
靳威淡淡道:“不知。”
从先前那两个毙命小人的交谈中,靳威知道眼前这人被下了药,神智昏沉,不省人事,不过好像身份还不错,这回是遭人算计,才沦落到这种地步。
靳威动手砍人的时候,对方正面朝下趴着,看不清楚样貌,头发也散着,衣衫被撕扯得凌乱,露出里面细腻莹润的一把肌肤。
靳威受兰氏子教导,在这方面很有些忌讳,把人救下来之后并不曾细看,只是脱了外衣盖在对方身上。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靳威甚至连这人是男是女都没有兴趣搞清楚,只要对方不妨碍到他就行。
塔黑图倒是有心灭口,防止此人泄露他们的踪迹,引来麻烦。不过见到大王现在的这副态度,他却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靳威并不担心,刚才他已经探过此人的脉搏,对方目前还在昏迷中,不足为虑。
塔黑图给阿布赫喂了点水,又把外衣脱下来给他垫在身下,帮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直到阿布赫发白的面色好了一些,沉沉睡过去,塔黑图这才稍稍放下些心来。
主从二人就着冷水吃了点干粮。塔黑图想了半天还是有点不放心,放下食物走到那个趴着的人身边。
他先是伸手在对方的颈动脉处试了试,又拨开散乱的长发,捏着此人的下巴,把对方的脸露了出来。
在看清楚对方容貌的那一刻,塔黑图忍不住失声惊叹道:“此女好惊人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