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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七十八 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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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覆盆之水一般,连天盖地地泼着潮州城。雨染黑世界,一室灯火幽微,数十人压压而立,轰轰皇皇的雨声在外,室内,却是落根针都能听见的死寂。

冯正康耐不住,终于叫道:“给我一百人,我去英州!”

褚玉照掌着半盏残茶,语气也不怎么镇定,“连天派出去二百人,十日以来回来了一个?英州若没有人,就是给柴有让递去攻打潮州的话柄!再去哪里找殿下,找不到怎么说?”

冯正康一拍桌案,“这不成那不行,你讲,主意怎么定!”

褚玉照面色铁青,嘴唇紧紧抿成一线,突然低骂一句:“妈的。”

他霍然起身,厉声道:“三百人留守,其余所有人,统统跟我走!”

众人当即提刀插剑,正要出动,泼啦暴雨声后骤然响起一声马鸣,紧接着狂奔声闯上阶来,哐地撞开门。

褚玉照眼中狂喜转为讶然,冯正康手还按在刀上,急声叫道:“萧将军!”

没人意料到,萧恒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西塞潮州相距甚远,萧恒再有能耐,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虎贲虽给他去信,却没指望他当真帮上什么忙。

但他居然真的赶了回来,近乎一个月的路程他十日狂飙。

萧恒浑身湿透,头发粘在脸上,地面被他身上雨水滴湿大片。他嘴唇却燎了层皮,哑着嗓子道:“到底怎么回事?”

冯正康急声道:“先前在锦水鸳出了批黑膏,殿下查出是英州的路子,最近又闹了动静,殿下便带子元去察看,谁知这一看就再没有回来!咱们派人去找,竟泥牛入海,二百虎贲军音讯全无!”

萧恒摆了把脸上雨水,“是英州?”

“大差不差。”褚玉照道,“先前萧将军不在,潮州营和虎贲又闹过不快,从里头揪出了奸细,就是英州的线人。殿下扣押前一批阿芙蓉后,英州又遣使者挑衅,送出曹青檀的骨头做礼物,也是要激梅蓝衣出城再使什么鬼祟伎俩——那奸细殿下一直不叫人动,本想留作棋子探查英州,没想到反叫雀啄了眼,引出这些祸端来!”

听到曹青檀的名字,萧恒眉心重重一跳。

梅道然跳下马背匆匆入门内,正对萧恒鬼一样一张青白脸皮。萧恒正问:“奸细在哪里?”

褚玉照道:“已经审过了,但嘴非常硬,说此事自己不知情。”

萧恒点点头,“我去审。”

“殿下已然失踪,他口供如何已经无所谓了。”褚玉照冷冷的目光像对峙,“当务之急,是如何营救殿下。萧将军,你是潮州之主,锦水鸳也算在你的地盘上。”

萧恒沉默了。

梅道然眼见他断掉的右腕痉挛般颤抖。

他在怕。

顷刻间,一种巨大的恐惧之感从萧恒体内穿透毛孔,铺天盖地地裹挟住梅道然。

秦灼下落不明,萧恒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甚至很可能现在秦灼已然烂作白骨一具,萧恒都见不到他的全尸。

他不敢再想下去。

萧恒缓慢攥着指节,喀嗒喀嗒的声响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开口,他神情并没有大的变化,“我现在去锦水鸳,梅子拿我的私印,统调潮州营全部将士,清点兵械,做好强攻英州的准备。虎贲和灯山那边,还要依靠二位将军布置,但有一丝消息立刻着人报我。”

他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瞧他一番安排显然已乱阵脚,梅道然忙追出门拦人,不料萧恒突然住步,对面前人说:“岑郎有见教?”

檐下,岑知简缁衣微湿,衣袖鼓动飘荡,将一封信函交给萧恒。

萧恒拆开信封,梅道然低头看去,心中一冷。

英州刺史柴有让拜言,镇西萧将军足下。

一片寂静里,响起萧恒折叠纸页的声音。

褚玉照走出屋,问:“如何?”

梅道然看向岑知简一张脸,岑知简神色漠然。梅道然转过头,涩声说:“少公在他那里。”

萧恒说:“他要我拿岑郎来换。”

嚓然一道闪电降落。快如耳光,众人被扇得脸颊雪亮。

萧恒看向岑知简,“你已经有主意了,对吗。”

雷鸣大作中,岑知简点了点头。

这是秦灼失踪的第二十日,暴雨夜,萧恒开始酝酿一场水漫金山。

***

大雨经久不息,野外一重风浪掀一重雨浪,自然的世界仿佛耳聋眼瞎,人造的世界却没有。盖天地的漆黑里,锦水鸳明亮亮地浴水而出,它淡黄的光晕边缘处萧恒跳下马背,像义无反顾地跳进另一个世界。

他只戴一顶竹笠,身后一把油纸伞撑着,笼住岑知简过分苍白的脸。

两人没有交流,一前一后走进门去。

暴雨喧闹声被关在门外,楼中灯火通明,宁静得恍若世外。二楼搭了台,台上戏唱着,穿青穿白的两个旦,伴着鼓弦雨点唱《水斗》。

楼下侍卫一拦,“请将军解刀。”

萧恒解下环首刀,岑知简收了伞,随他踏上台阶。

楼上两把太师椅,鹤老坐了其中一把,另一把正空。

并没有柴有让的身影,更没有秦灼。

萧恒并不坐,开门见山道:“我的人呢。”

鹤老两眼带出笑纹,态度十分蔼然,“将军请坐。”

萧恒一动不动。

鹤老道:“将军不坐,咱们怎么谈生意?”

台上如泣如诉,白娘娘拜登金山寺,正唱到“莫叫鸳鸯两处分”。萧恒看了眼岑知简,在鹤老身旁落座。

鹤老捧着茶,似乎听戏入了迷。卓凤雄带刀侍立在他身侧……

萧恒眼神一凛。

那刀柄。

他抬眼,正对上卓凤雄视线。那人眼梢一吊,似乎含笑。

曹青檀的玉龙宝刀。

萧恒气息微沉,“交出南秦少公。我耐心有限。”

鹤老手上扳指敲敲茶盏,厢房当即走出侍卫,将岑知简带出楼去。

萧恒目光一暗。

岑知简是配制观音手解药的关键,不容有失。转移岑知简,是准备动手。

鹤老又吃口茶,声音不疾不徐:“锦水鸳生意做得好好的,南秦少公却屡番搅扰,实在不懂规矩。这样,不若将军给个诚意,允准今后阿芙蓉在潮州流通,也能白赚些利息。咱们便请少公出来叫你们团聚,皆大欢喜。”

萧恒没有犹豫,“行。”

“口说无凭。”鹤老笑道,“还是立据为证。”

萧恒当即明白,他在拖延时间。

他在等什么?

念头一闪而过,鹤老当真拿了字据笔墨出来,萧恒看都没看,签名按手印。

他爽快得鹤老都略略讶然,看一眼卓凤雄,卓凤雄从怀中掏出个小盒,放在案上。

鹤老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黑色丸子。

“萧将军肯为潮州百姓舍一只右腕,不知今日可否为这心上人服下此丸?”

萧恒目光触上那物,眼底冰冷。

足量的阿芙蓉。

这是要毁了萧恒。

英州应该清楚,如此胁迫,交出秦灼后萧恒也必不能善了。此举无异于鱼死网破,结局很可能两败俱伤。这是得不偿失之行。

他们究竟要图谋什么?

灯笼雨脚般纷乱摇晃,影子横七竖八地暗藏魑魅。台上众角缠斗,锵锵哐哐地锣鼓齐鸣。

法海喝道:我不放你待怎样?

白娘子持剑怒目:杀上禅台取你命!

萧恒抬手落向那粒药丸。

手指即将触碰到丸子时,骤然从天而降一声高喝:“楼中没人!”

灯笼被撞得乒乓乱响,萧恒将药丸向鹤老迎面打去的瞬间,卓凤雄将太师椅往后一拉,霎时拔刀刺向萧恒左胸。

当一声兵器交击,蓝衣人猱身跃在萧恒面前,手中锋芒格下玉龙刀。

变故突生,鹤老扶紧栏杆起身,胡须微微颤抖。

他们借口周旋,没想到萧恒出面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双方你来我往,梅道然已经将锦水鸳搜了个遍!

秦灼压根不在楼中!

楼外雨声越作越大,更像杀声震天。暴雨雷鸣破门而入之时潮州营冲入楼中,和楼下环伺的英州守备杀作一团。楼上,影子齐齐奔出厢房,缭乱刀光里将萧恒二人团团围住。

白娘子斗法了,水族掀波相助了,钱塘江大潮涨了,金山门台阶淹了。萧恒接了环首刀在手,对梅道然大喊道:“你去追岑郎!这是军令!”

梅道然狠狠咬牙,抡臂劈出一刀,飞身投出窗外,隐没在雨夜之中。

卓凤雄冷笑一声:“这就要看看是你的左手快,还是你师父的玉龙刀快了!”

萧恒不发一言撩刀就刺,刀光乱溅灯光摇晃。刃与刃相摩而过的哐啷声里,二人双肘重重一撞,骨骼震动声隐隐作响。

鹤老已在混乱中被掩护逃走,楼上数名影子夹击萧恒一个。影子之力非同寻常军队,内斗起来便如禽兽撕咬。

萧恒衣衫已有破损,涔涔血流顺手臂滑落,气息也微微不稳。卓凤雄一跃而起,长刀哗然一亮,下一刻就要刺穿萧恒胸口。

利器入肉声响起。

萧恒竟不躲不避,拼着那一刀贯穿胸膛,反手横刀一挑,骨头粉碎声响起时,环首刀刃已砍断卓凤雄的右臂!

断肢落地时卓凤雄喉中发出一道闷哼,往后栽倒在地,被环首长刀迫住咽喉。

持刀人身体微晃。

胸前,玉龙宝刀没柄而入,半截刀锋刺穿胸膛自后背而出。萧恒没有拔刀,那把刀现在也拔不得。

萧恒声音不知因疼痛还是愤怒微微颤抖:“秦灼在哪里。”

潮州营本事虽不及影子,但胜在人数众多,终于将楼上影子制服。程忠冲上楼来先看见萧恒后背刺出的刀锋,肝胆俱裂地大声叫道:“将军!军医,快叫军医!”

萧恒却全然不顾,缓慢半跪在地压紧刀锋,咬牙颤声喝道:“说!秦灼在哪里?!”

“好个重光,好个镇西将军,好个天大的情种!”卓凤雄咯咯笑起,鲜血溅在面上,一张脸苍白又狡诈。他左臂撑住身体,俯在萧恒耳边。

卓凤雄柔声道:“你们两个……地底下见吧!”

陡然之间,他赤手擒住环首刀刃,疯狂地嘶声吼道:“点火!”

***

电闪雷鸣中,马车沿陡崖颠簸而驰。一人一马紧追其后,马蹄溅起泥水阵阵。

马车近在眼前,梅道然双脚一踢马镫,纵身跃上车盖。驾车者也是影子,闻声身形一旋,袍底寒光一闪,两枚手刺已横架梅道然刀口。

满山古树幽森,闪电罅缝中如同鬼影。兵刃蹭剐火花,血花般迸溅在夜中,车辕后两人袭来打去,马车摇晃得愈加剧烈。

二人交手间,一刀被挑开刺向马腿,骏马高嘶一声,突然不受控制狂飙而去。

雨夜山路难行,崖口处又逼仄,马蹄极速奔跑时,梅道然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外面的车轮已腾空歪下,整辆马车就要坠落山崖!

梅道然忙去勒拽马缰,闪避时抬刀格挡。骏马一声哀鸣,大半车身已凌空滑落。

那影子双腕一翻,两枚寒刺就要刺入梅道然后心。梅道然深吸口气,一手缠紧缰绳的同时滚到崖上,手起刀落正跳向对方手臂。影子本就立在车上,因车身动荡而身形晃动,骤然受他一挑,脚下一滑,竟失足跌下崖去。

此时,骏马后蹄已滑落崖下。

梅道然双手被缰绳勒得鲜血直流,雨泥太滑使不住力,整个人往悬崖边拖拽而去。他额角颈侧青筋暴起,两腮肌肉鼓动,一刀刺在地上借力,大喝一声拉拔马车。

又一道闪电坠落。片刻雪白光芒里,他看见岑知简扒紧车门的双手,和毫无血色的脸孔。

梅道然大声喊道:“手给我!”

岑知简半个身子探出马车,手臂刚伸出去,骏马突然失力后跌,他整个人又摔回车中。

梅道然失声叫道:“岑丹竹!”

他双目充血,两臂因力竭微微颤抖,喘息再三才勉强调匀呼吸,大声喊道:“岑知简,你信不信我?我数三声,数到三你往前跳!别怕,我一定接着你!我死都会接着你!”

暴雨里岑知简缁衣尽湿,头顶莲花冠欹斜,再没有平日云淡风轻之意。他淋淋得像深山老林里钻出的山鬼。一道惨然马鸣里,他望着梅道然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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