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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赭色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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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初刻,三更的梆子声落,临邺城早已入了宵禁。

新月悬在老槐树的梢头,一只乌鸦不知叫什么惊起,扑棱着翅膀飞远,口中衔着的东西径直落进树下茶摊桐木桌上的空碗中。

那是一只布满血丝的人眼,虽裹着些结成冰壳子的血,仍能看见瞳仁中的惊惧。

茶摊旁跪着的人偏头瞥见,狠狠哆嗦了一下。

他身前,一个身着赭色衣裳的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将目光从那只眼上移开,甫一抬头,便见那人朝他歪头一笑。

‘咚’的一声,他重重磕下头去:“总管,并非小人出了纰漏,实在不知是谁露了行迹,竟叫那姓陆的女子早咱们的计划一天,死在了别人手里。”

那赭色衣裳的人一只脚踩上长凳,朝地上跪着的人勾了勾手指。

那人并不敢站起身,膝行两步,凑近了些许。

被称为总管的人将装着人眼的陶碗端起,在耳边晃着听响儿,像是随口一问:“今儿你们派了多少人去杀那两个女人。”

“十二个。”

“错了罢,”端着碗的人朝身前的小巷扬扬下颌,“人都在里头,去数数。”

“总管说笑了,”那人赔笑,“他们料理完那两个女人,自然要回去复命,怎会等在此处?”

‘总管’笑笑,端着那碗便往小巷里踱过去,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朝身后的人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小巷内停着一驾已卸去马的马车,马车附近,横七竖八一地的尸体。

最为可怖的一具,脸被劈成两半,其中一半的眼眶只余一片漆黑。

“扁毛畜生,还怪挑嘴的,”‘总管’弯身将碗中的眼珠捻起,塞回那尸首的眼眶里,侧身给身后的人让开一条路,“我数着怎么是十三个?”

那人上下牙在嘴里打了十几个回合的架,才含混不清地说:“许是那两个女人死了一个,跑了一个?”

‘总管’点头:“去瞧瞧,少了哪个?”

那人连连应声,从腰间摸出个火折子吹着了,战战兢兢的往前挪。

‘咔’的一声,陶碗在墙上磕成两半,一半落在地上,另一半不见了踪影。

朔风卷起腥气,火折子上的火苗抖了一抖,没撑住灭了。

巷子里,确实是十三具尸首。

赭色的身影在巷口往左右各看了一眼,转身往西疾步行去。

死巷的高墙上蹲着的黑色影子自墙头跳下,悄无声息地跟上去,眼看着那人在一家已熄了烛火的铺子前站定。

本就虚掩的木门被叩了三下,赭色身影推门入内,又迅速关上了门。

牌匾上,赫然四字:‘安平书局’。

*

‘砰’的一声,元珵卧房的门被从外踹开。

屋内屋外的两人皆被吓了一跳。

如那老郎中所言,三更时分,孟冬辞果然发了高热,林融霜便依孟冬辞的嘱咐,去元珵的院子寻他。

待要抬手叩门时,又觉得如此太客气,心想能趁着夜里他熟睡时吓他一吓,也算解气。

谁知门一开,元珵正穿着一身素净的常服蹲在熏笼旁,头发半束搭在肩头,怀里还抱着一盏兽首灯,火光被门带起的风惊动,在那兽首的眼中上下跳动,将元珵的脸也映得忽明忽暗。

林融霜被他吓得“嗷”地叫了一嗓子,拎起的拳头险些砸上他面门。

元珵心里惦记着孟冬辞的伤,又碍着才惹了她不快不敢擅自去瞧,早早往熏笼里搁了醒神的香,还是怕自己睡着,便坐在交杌上闻那香气,林融霜有功夫傍身,步子极轻,冷不防一踹门,将他吓得险些砸了手里那盏碧甸子掐金丝的虎首灯。

“如今这别院是易主了不成,我的屋子你也敢说闯就闯,”元珵猛地站起身,连气带吓的直哆嗦,“你阿姐如此持重良善,怎么你连她一点好也学不到吗?”

孟冬辞那头起着高热,怎么叫也不醒,林融霜又不得不按着她的意思来请元珵,本就心焦不已,并不想与他辩驳,便开门见山:“阿姐高热不退,睡梦中喊了你的名字,我只能来寻你。”

元珵闻言,也顾不得林融霜如何,拎起衣架上的斗篷往肩头一罩,抬步就走。

赶到孟冬辞处时,院子里有个女侍正支着小炉煎药,可进了卧房,便觉得屋里冷嗖嗖的,元珵走到榻边,伸手探她额头。

好烫。

元珵在榻边坐下,俯身喊了她两声,孟冬辞只蹙了蹙眉,没别的反应。他没照顾过人,只知道起热的人要发汗才行,便将被子往上扯了些,想将孟冬辞凉的吓人的手盖住,又怕碰到她肩头的伤,斟酌半晌,还是将那只手小心地握进了自己掌心,时不时垂首呵一口气。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女侍进来送药,见状也不敢留在屋内,搁下药要走,又被元珵喊回来重燃了一个炭盆。

药碗搁在矮柜上,眼看着热气将要散尽,元珵喊不醒孟冬辞,心里生出好些种把这药喂进去的法子,又怕轻薄了她,最后还是去隔间将林融霜喊了回来。

林融霜叫元珵帮忙托起孟冬辞的头,用那老郎中留下对半劈开的竹片给她灌了半碗药进去。

喂完了药她转身要走,又被元珵喊住:“你留下。”

林融霜回身,狐疑地看了元珵一眼。

“现下已是子夜,我与你阿姐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有损她的清名,”元珵目光仍落在孟冬辞面上,轻声说,“你在此会好些。”

林融霜冷笑一声:“你当初以大军压境逼我阿姐远嫁敌国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污她的清名?”

元珵没心情与她辩驳:“总之你留下。”

林融霜先前不太理解,为什么孟冬辞要让她将元珵喊来照看她,现下看着元珵的神情,倒是有些明白了。

林融霜想,从小到大,孟冬辞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的道理,今日定然也是,便反问元珵:“你如此说,不会是想弃我阿姐不顾,将她送回大煜罢?”

元珵没答。

“真是奇了怪,”林融霜在离床榻稍远些的连椅上坐下,长叹一声,“遇刺的还不是你,便就怕成这样,真不知我阿姐喜欢你什么?”

再一抬头,便见元珵见鬼了似的看着她。

“这话是她与你说的?”

今日回来,孟冬辞先是以脱力为由引元珵一路将她抱回来,又叫他来照看病中的自己,林融霜心想,或许孟冬辞是想借与元珵的感情来掌控他,进而掌控洪辽。

可她怕自己扯谎叫元珵看出来,便低着头,信口胡诌道:“阿姐没有明说,但我问她喜不喜欢你时,她脸红了。”

话说完半晌,也没听见元珵出声,便抬头去瞧。

这一瞧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只见元珵仍攥着孟冬辞的手,耳尖红得要滴血似的,好像脸和脖子也红了。

林融霜没想到他如此好骗,立刻添油加醋道:“我虽不知阿姐为何会喜欢你,但她既然不愿留你一人面对这乱局,想来是很将你放在心上的,你若辜负了她,我便将你扒光了捆着挂在别院门口。”

“我不会。”元珵定定地开口,复又轻声笑了,像是与人说话,声音却只有离他最近的孟冬辞才能听见:“才说你持重良善,也不知这威胁人的狠话是你俩谁学了谁。”

他几乎舍不得将目光从孟冬辞面上移开,他没见过这样的孟冬辞。

除去那回假伤做戏,孟冬辞每次见他,总是规规整整一丝不苟的模样。这会儿她将长发全散下来,缎子似的铺在枕上榻上,那双总是漠然疏离的眼也闭着,整个人柔和的像是剥下月光往自己身上镀了一层。

他没由来的想起孟冬辞刚进别院的时候,那时候他有点摸不透她的性子,每每想逗她笑笑,却总是惹她心烦,叫她躲他越来越远。

直到孟冬辞要搬院别住那次他阻拦,孟冬辞与他说了两句重话。他当时心里实在难过,便没遮掩自己的情绪,说了些疏离的客套话,不想孟冬辞竟反过来宽慰他。

那次之后他便发觉,孟冬辞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她看着冷淡,实则最是心软好哄,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只要他不还嘴、再做出一副被她噎得哑口无言的模样,孟冬辞面上的笑容便会多些。

他每每扮做乖顺可怜的模样多多示弱,孟冬辞就会愿意多与他说几句话。

可他如此做,无非是想孟冬辞能放下对他的戒备,在异国他乡不觉得孤单无依,可以不活得那么辛苦、那么如履薄冰。

前日她分明还说她与他不谈真心,说自己无意男女情爱……

那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喜欢他的?

趁着林融霜撑在小几上瞌睡,元珵俯下身,在孟冬辞微蜷的指尖上落下一个极轻的、一触即离的吻。

他在孟冬辞床边坐了一宿,药灌了两回,额头上的冷帕子换过不知多少次,她的高热总算是退了。

意识逐渐回笼,孟冬辞觉出自己的手被谁紧紧攥着,那手很大,掌心干燥温暖,将她的指尖全包在里头,不会是融霜。

除去林融霜,那便只能是元珵了。

这丫头,还真将他喊来了。

头一阵阵发疼,眼皮也沉得厉害,孟冬辞心知自己这场热起得大约很厉害,动动指尖,想将手从元珵手里抽回来。

“醒了?”元珵的声音有些哑,却并没松手。

孟冬辞被从窗子挤进来的日光刺得半阖着眼,只瞧见元珵一身素净常服、发也未束地坐在榻边,眼下有些乌青,想是真守了她一宿。

孟冬辞心口一紧,缓了片刻才又说:“我口中发苦,劳你搭把手,我想起身喝口茶。”

元珵闻言,立刻松开与孟冬辞相握的手,托着她的后颈将她扶起来,想伸手去拿矮柜边的凭几给她靠着。

不想拎起凭几时碰倒了矮柜,一个玉雕的什么东西自矮柜下层的竹奁里掉了出来。

元珵将凭几置好,见孟冬辞坐稳了,便俯身去扶矮柜,顺带将掉下的东西收拾起来,拾起那玉雕预备放回竹奁里时他顺带瞥了一眼,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周身霎时起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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