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已到,西岐城门大开,哪吒踩风火轮,雷震子展双翅,黄天化坐玉麒麟,杨戬骑银合马,两两排开,与商军对峙。
西边芦蓬里燃灯道人掌握元戎,领众仙下蓬,缓步至天绝阵外。只见秦完手持四楞黄金锏,骑一黄斑鹿飞出阵来。
哪吒等人离得远,只依稀听得秦天君大呼:“玉虚教下谁来见我此阵?”
却不见战况如何。
黄天化等得心焦,仰头问哪吒:“老师们如何破阵?”
哪吒立于空中,视野宽阔,见邓华入阵不久就被枭了首级示众,眸光一闪,面色沉下来。
“哪吒?哪吒你别光顾着自己看,与我说道说道!”
挡不住身下叫声嘈杂,哪吒向黄天化撇去一眼:“天尊进阵了。”
“哪位天尊?是不是我师父?”黄天化仰着头,一听天尊二字,慌忙双手抱拳祈祷:“皇天在上,保佑我师父平安破阵归来。”
“不是,是文殊广法天尊。”
“哦哦……那现在呢?如何了?”
“……”
“哪吒。”杨戬适时打断两人对话,拍一拍马背:“下来歇会。”
哪吒听话地落到地上,杨戬翻身下马,单手把人托到马背上坐好。
那战马脾气烈,见背上换了人,尥蹶子就想把哪吒蹬下来,杨戬眼疾手快拽住缰绳,一手贴上哪吒后背,将人稳稳托住,等那马安静下来才撤回手。
“安心候着吧,还未轮到我们上场的时候。”
“多谢师兄。”哪吒与杨戬目光相接。
“分内之事。”杨戬弯弯唇角,二人都心照不宣地略过前事不提。
这时天绝阵上空有庆云升起,五色毫光内璎珞垂珠挂将下来。
“天尊现了本相,秦完毫无胜算。”杨戬在哪吒耳边低声解释,气息喷到小巧的耳垂上。
“唔,我知道的。”哪吒痒得缩缩脖子。
果然只小半个时辰,就听得阵中一声响,天绝阵破了。
燃灯道人即刻大呼:“韩毒龙,破地烈阵走一遭!”
“末将领命!”
韩毒龙跃身而出,飞入阵内,霎时间怪云卷起,紫电飞空,却许久不见其出阵,直至惧留孙将赵江用捆仙绳捆住往芦蓬下一摔,破了地烈阵,众人心中便都明了,韩毒龙已命陨阵中了。
天色将晚,燃灯道人回至蓬上,姜子牙也带兵进城,哪吒不由地扭头望向薛恶虎的方向,见他面上茫然,身下战马顺着人流要进城,他却勒住缰绳伸长脖颈似乎在等人的模样。
哪吒有两位兄长,却并无兄弟之情,如今看见薛恶虎的模样,仿佛也能体会到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不禁心中酸涩。
杨戬翻身上马,坐在哪吒身后,长臂一圈就把他揽在怀里。
“他知道韩毒龙已不在了,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让他自己呆会吧。”
“二哥。”二阵已破,哪吒等人虽未近身,却也能将十绝阵之玄妙猜测一二:“非要这样不可吗?以人命祭阵,那该死多少人。”
杨戬叹息:“各人劫难如此,不是我等人力可以左右之事。”
两人在城门口耽误一会,看着薛恶虎徘徊良久,最终失魂落魄地驱马回城,才跟在后头一起回了相府。
姜子牙正与众将说起破风吼阵之事,杨戬与哪吒姗姗来迟,刚寻个位置坐好,黄天化就挪到跟前来。
“诶,你俩发展挺迅速啊,又背着我好上了是吧?”
“瞎说什么呀。”
“我哪里瞎说了?”黄天化无辜摊手:“你还没跟我说,你俩之前闹什么矛盾了,如今怎么又好了?”
哪吒置若罔闻。
“哼哼,哪吒你就告诉我吧,求求你了,你知道的,你不跟我说,我就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这些日子都消瘦了不少,不信你摸摸。”黄天化抓着哪吒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贴:“你摸摸,是不是瘦了?”
“好了好了!”哪吒举手投降:“告诉你,我当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黄天化狐疑,捏起哪吒尖尖的下巴仔细审视一番,确认他没撒谎,才问:“那你怎么不去问他?”
“有什么好问的,人与人之间总要保持点距离感。”哪吒不以为然。
黄天化嗤笑一声:“距离感?我可没看出咱们那位杨师兄要同你保持什么距离感。”
哪吒眼睫轻颤,一时语塞,索性闭了嘴不理。
黄天化有些自讨没趣,眼珠一转道:“你不知道他怎么了,我可知道。”
哪吒果真被勾得抬眼看去。
“他怎么了?”
黄天化勾了勾手指,等哪吒附耳过来,才轻轻道:“我不告诉你!”
“……”
殿上姜子牙已与众人商定差散宜生、晁田文武二名,星夜往九鼎铁义山八宝云光洞取定风珠。
几日后,宜生、晁田星夜赶至西岐蓬下,将定风珠交予姜子牙,次日战场上慈航道人便使定风珠破了董全的风吼阵。
只见远处一声响,寒冰阵开了,不等燃灯道人指令,薛恶虎驱马上前,自请破阵。
燃灯定定看向他,面露不忍,叹道:“天数已定,万物难逃,你便去吧。”
薛恶虎向道行天尊倒身下拜,连磕几下:“感念师父的教导之恩,弟子去了。”
言毕持剑上马,从容进入阵中,袁天君见有人来,站上板台摇动皂旛,阵内瞬间寒风侵肌,冰山如狼牙般上下磕来,只听见一声响,阵内之人便没了声息。
门人两个,今绝于二阵之中,道行天尊掩面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西岐这边只几日的功夫,普贤真人用吴钩剑将袁天君斩于台下,破了寒冰阵;广成子祭番天宝印打死金光圣母,破了金光阵;太乙真人又使九龙神火罩烧死孙良,破了化血阵。
闻太师见十阵已破六阵,心内焦急,坐上墨麒麟,提金鞭就要冲杀过来,却被四天君拦住,回了本营,待明日再战。
诸位道人见此也回至芦蓬,姜子牙打点收兵,待一众人马都进了城,哪吒回首望去,今日城门口已没了那个徘徊不定的身影。
“他们已在封神台相聚了,待战事结束,同在天庭为官,也未必是坏事。”
杨戬从旁握住哪吒的手,将他从风火轮上拉下,自己也翻身下马,一拍马屁股,那白马就“咴咴”叫两声,径直往城内去了。
“可他们数年道行俱毁,没了肉身,魂魄被缚,再无成仙的可能了。”
哪吒神色恍惚,竟未察觉杨戬就贴身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手,两人指尖相触处传来阵阵温热。
“若是我哪一日也死在这战场上……”哪吒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也许还比不过韩师兄,怕是连一个在城外等我的人都没有。”
“胡说什么?”杨戬眉头微皱。
哪吒摇摇头:“没什么。”
“别难过了。”杨戬抬手轻抚过哪吒额前碎发:“他二人资质平庸,道术也一般,与其在修仙一途上裹足不前,不如上封神榜得封正神,若是个闲散官职,也算逍遥自在。”
“二哥如何知道我难过了?”
“因为你的脸上就写了‘难过’二字。”
杨戬捏捏哪吒的脸颊,红润的唇被挤得嘟起。哪吒不耐地摇晃两下挣脱杨戬的大掌,浑然不知脸上还残存着几道浅浅的红痕。
“才没有,我以往不开心了都没有人能看出来。”
“啊,那便是我们心有灵犀吧。”杨戬轻笑道:“我在为那几人难过,所以我猜你也是。”
“是吗。”哪吒嘟嘟囔囔往前走。
杨戬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眸色渐深,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我绝不会让你涉险。”他轻声自语:“更不会在城门外空等一个永不归来的亡魂。”
一夜过去,辕门外有人高呼:“叫姜尚出来见我!”
哪吒听闻,报上蓬来。
燃灯道人对姜子牙道:“来者峨眉山罗浮洞赵公明,你可见机行事。”
姜子牙领命下蓬,骑四不相,左右有哪吒、雷震子、黄天化、杨戬、金木二吒拥护。只见杏黄旗招展,黑虎上坐一道人。
姜子牙向前施礼:“敢问道友是哪一座名山,何处洞府?”
赵公明答:“我乃峨眉山罗浮洞赵公明是也。你倚仗道术破我道友六阵,伤我六位道友性命,情俱可恨!姜尚,我知你是玉虚宫门下,我今日下山,必定与你见个高低。”
言罢提鞭纵虎来取,姜子牙仗剑相交。未及数合,赵公明祭鞭在空中,神光闪灼,姜子牙躲闪不及,被一鞭打死,落下鞍鞒。
赵公明一鞭刺来要取姜子牙首级,哪吒掷出乾坤圈,锵一声将鞭震开,又使火尖枪敌住赵公明,见金吒已救回了姜子牙,才使开枪法,大战几个回合后,又被赵公明随手一鞭打下风火轮来。
黄天化立即催开玉麒麟将哪吒拽至身后,从其腰间摸出混天绫将两人捆在一处,不使哪吒脱力落下去,才取出两柄锤抵住赵公明,雷震子飞起展开黄金棍,杨戬纵马摇枪,几人将赵公明裹在垓心。
雷震子在上三路,黄天化在中三路,杨戬暗中放出哮天犬,趁赵公明不防备,一口咬住脖颈,撕下一块血肉来,又将袍服扯碎,赵公明只得捂住伤口驾虎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