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她能看到的,但是她眼里的世界和我们眼里的世界不太一样,也许有的时候她比我们看到的更细致也说不定。”
江户川乱步合上手里的一本书,向后靠在椅背上随意道。
“所以,还是造成了相当的困扰,是吗。”织田作之助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乱步。
“唔,那当然的啦,不同就意味麻烦,麻烦自然很烦人。”
乱步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他特意央着织田作之助买的巧克力,外形被塑造成了各种小动物的样子,内陷也是各种惊喜口味。
因为厂家才发行这款巧克力不久,因此也只有在横滨——厂家原产地,才能买到。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姐姐不太能分得清信息来源究竟来自于身上的哪个器官,她会把眼睛看到的,不重要的信息归为耳朵听到的呢。”
其实这也算是大脑的一种应急保护措施,当大量的信息在同一时间涌入时,优先处理最重要的,次要且必须同时处理的信息就只能交给身体的其他部位自主处理。
“那么,她的喉咙呢?也算是先天不足吗?”
江户川乱步探着身子对着织田作之助指指点点“怎么说话呢你,那能叫先天不足吗?我姐姐天生完美无缺,只是和我们这种普通的人有点不一样罢了。一个人的不同怎么可以被当做缺点,那个只能算是是个体差异性而已。
虽然这点不同会给姐姐带来一点点——”
江户川乱步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生活上的不便利,但是!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放松下来,靠回椅背上,把一只小狗状的巧克力扔进嘴里。
“毕竟还有我呢,只要有我在,这种问题根本不是问题,毕竟我可是家里最最最可靠的乱步大人啊。”
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享受地嚼嚼嚼,是蔓越莓味的小狗,好吃,但是对他来说味道有些淡了。
听了这么大的一段话,织田作之助只抓住了自己需要的“那么可能很抱歉,我并不认识这方面的专家。”
他只认识惹了事的医生(已阵亡版本),不过大多数也已经忘记了面貌。
“嘛,反正也没想过在你这里能找到。”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双手抱头,随意地抬脚搭在桌子上。
嘴上不抱任何希望,然而思绪却非常轻易地飘远。
现实很残酷啊,哪怕是爸爸妈妈也不能保证时刻都呆在姐姐身边不是吗。如果能尽快解决掉这点小问题,那么他就能更加没有顾虑了啊。
更何况,也许是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爸爸妈妈的保护,江户川乱步能感受到江户川唯似乎越来越急躁了。
江户川乱步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姐姐融入这个世界,但是收益几乎是微乎其微的,隔阂存在的方式如此丰富,细微得就像针尖。
它们逼着江户川唯停在原地,无论向哪个方向迈步都一定会被刺伤。
让自己的家人以这种必然会受到伤害的方式前进实在不合适,世界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还有人为地增加负担呢?
既然有他江户川乱步在,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让他来帮忙呢?
江户川乱步其实已经自己找到了暗网的登入方式,并且已经在上面发布了有关眼睛这方面的悬赏。
江户川唯的眼睛么……他总会有办法的,不管真的是什么奇怪的疾病,或者是其他什么怪力乱神的异常,只要能被知道,就一定有相应的应对措施。
羚羊为了逃避狩猎的天敌学会在崖壁上行走,火烈鸟为了越冬能够飞越八千米的高空,人类害怕夜间成群的猛兽于是学会保存火种……世界本就充满奇迹,所谓“不可能”就像是一张薄纸后的房间。
一点决心,一点努力,所谓奇迹,只是概率较低的必然发生事件。
这不是自然规律,而是世间最接近生物底色的——“反抗”
那么,江户川乱步要做的,其实就只有反抗!然后去寻找、去接近那个必然发生的事件。他从不答应也从不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只要他下定了决心了,那么他就一定能做到!
江户川乱步抬抬脑袋,看着天边的一群大雁排开白云,向无限远处消失。
毕竟,他可是江户川乱步啊。
少年神色远扬,只不过是重山,他的翅羽自然能带着他徜徉。
织田作之助看着舒展的他,仿佛也能嗅到风儿拍进肺腔时通身的畅快,世间万物清清楚楚就在这里,只要振翅,只要翱翔。
他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的坏习惯,头顶的呆毛晃晃昭示着主人同样愉悦的心情。
“你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像下一个夏天以及陪着它到来的冰汽水。”
真是奇怪的比喻,但是很讨江户川乱步的开心,因为没办法啊,他是个会为了让自己开心所以竭尽全力的人。
“承您吉言,要来试试这只猫头鹰吗?我觉得它想被你吃掉。”
这一盒巧克力除了动物造型另一个最大的卖点就是它的惊喜内陷,它的内陷真的会有很惊人的口味的。
织田作之助接过黑乎乎的猫头鹰,端详了一会儿后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由于口鼻中已经被蔓越莓的味道占领了高地,江户川乱步没能闻出味道,他绕有兴趣地询问着织田作之助的感受。
“芥末味的。真有趣。”
江户川乱步低头将其中几只巧克力挑了出来,轻轻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便不感兴趣般随手放在桌子上。
也许是已经找出来了吧,这么一想,不能吃出惊喜口味的话,这份点心也变得无聊很多了。
江户川乱步总是很乐意去找有趣的事情做,那么想必,有趣对他来说是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江户川乱步觉得有意思起来呢?
织田作之助这样想着。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学会和这样的同龄人……交朋友?
“朋友……”织田作之助咀嚼着这个词语,像是在熟悉一道价格昂贵的菜。
他未必不清楚和在暗面的世界没有留下过痕迹的人做朋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正如任何一个品尝过糖果的小孩。
只吃过一次就让人恋恋不忘。
太残忍了,看来即使是小孩子也不能被小看。放弃任务吗……
“作之助——快来试试这个金鱼样子的!”
江户川乱步突然发现什么,惊喜地让他来试试口味。
任务会在今天就结束,在此之前,就当是把探索度拉满,品尝完这颗巧克力也不错。
织田作之助对着江户川乱步点点头“怪味豆儿虽然味道也不错,但还是比不上辣味咖喱。”
说完,他把巧克力塞到嘴里。
“切,没意思。”
没能成功捉弄到织田作之助,明显让江户川乱步吃瘪。
然而,这称不上是报复的恶作剧却让织田作之助的心情攸地一下轻松了起来。
*
凉川郁闷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最近被妈妈骂了,好朋友们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样愿意一直跟他玩耍,总是在他玩到最开心的时候离开。
他,是被抛下了吗……
仔细一想,这些都是在那次事件之后发生的,这么看来这一切肯定都是那个狡猾的坏小子做的才对。
那个坏蛋,自从他来了之后,自己先是从自己的位置上被赶走,然后大家的眼里好像都渐渐没了他。
可恶的坏蛋!这种人太奇怪了,他的存在就像是在替代凉川原本在班级的地位,本来,那个一直带在人群之中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可是现在,凉川本人却如同一个逐渐被人遗忘在稻田里的稻草人。
他,会被大家彻底忘掉吗?就像铅笔画的画一样,很容易就被擦掉了吧……
被大家忘记,就好像凉川这个人从来不存在,凉川一点也不重要,那么凉川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那么渺小,他的眼泪噗索索的一瞬间就落了下来“不行啊,绝对不能被忘记啊……”
“哈?你的脑袋是木瓜做的吗?”江户川乱步手里提着一把对他来说有些大的剪刀。
江户川乱步突然出声,吓了凉川一跳,转过神来就看见他手上冒着寒光的剪刀。
看着乱步皱着眉头,嫌弃并且很疑惑的眼神,凉川心里一股无名火突然冒了出来。
“你的头才是木瓜做的啊!突然出声难道是准备吓死我吗?吓死我了你能有什么好处吗!”
刚说出口,凉川就有点后悔,就这么叫出来的话,这个妖怪不会恼羞成怒吧?
江户川乱步看着这个就差把心思写在脸上的人,气笑了。
“我是人不是妖怪,生气了也不会吃人,至于这把剪刀,这是我用来做手工的工具,笨蛋。”
“手工?你要做什么……不对,谁知道你这种人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哼,别以为这样说你就能获取我的信任了。”
江户川乱步选择放弃与这个人进行进一步的对话。
他坐到另一边,拿出两张卡纸,“嚓嚓嚓”地剪起来。
凉川本来不想管他,他还在心里盘算自己如何才能重新夺回班级里的地位,但是耳边的响声一直不停,就像是一只猫一直在挠他的心一样,烦人的很。
凉川到底还是没忍住,凑了过去。
“这是什么啊?”
江户川乱步不计前嫌,没有计较凉川此前的恶言相向,大方的向他展示手中的作品。
“这是剪纸,是我妈妈教我的。”
卡纸上出现的恰好是一丛小草,甚至还有一只蝴蝶停留在叶片上。
凉川叹为观止。
这一刻的他仿佛忘记了之前的想法,满心满眼都是江户川乱步手上的小玩意。
“你想学?”
“嗯……不对,我不想,我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讲真的这个无聊死了。”
江户川乱步看着凉川,凉川侧着脑袋不愿意交流,然而他的目光却总是往桌上瞟。
凉川的脸上还带着干掉的泪痕,脸颊还带着婴儿肥,冷风一吹都像是感受不到一样,他被他妈妈养得很好,仿佛穿着一件装饰着爱的铠甲。
因为被爱,所以有恃无恐。
江户川乱步脑海里一下子就冒出一个想法来,不管了,他现在要去找姐姐。
可是一想到江户川唯,他的胸膛又自然而然地挺起来一点,凉川能懂拥有一个会做美食的姐姐意味着什么吗?
哼哼。
江户川乱步耐下性子,继续说道“你在苦恼的那个问题,虽然我认为我什么都没做错,但是还是勉勉强强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
凉川惊恐地后退一步。
“啧,你的脑袋真的是木瓜做的吧?我都说了我不吃人。还有,既然我已经向你道歉了,那么你也应该向我和我的姐姐道歉。”
“凭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那如果我说,你就是个没人喜欢的、蛮横无理的坏小孩,愚蠢得看不出来自己被排挤是因为大家都不喜欢你,你妈妈其实也烦你烦得要死每天最大的苦恼就是怎么解决你惹出的麻烦,以及!我现在觉得你非常的讨厌!”
凉川又变得眼泪汪汪地,他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太过分了!”
“过分?蠢货,你的脑袋是变成金枪鱼以每小时160公里的速度逃离了你吗?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知道悔改居然只是因为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江户川乱步生气的收起自己的剪纸,几乎是绝望地踉踉跄跄地走回自己的宿舍。
他好像要窒息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江户川乱步发出一声忍无可忍的吼叫“啊——笨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