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官军领命留下来善后,另一队负责将贺兰觉嫣、折月及一干匪徒押送回府司,刚行了不过百米,迎面一队人马疾蹄而至。
贺兰觉嫣视线被前方马队挡住,只听见那位都尉狠声低咒一句,随后扬声:“谷将军,这么晚了,这是要去何处啊?”
“有人到本将军的步军营左哨所求救,恰好被本将军遇到了,这便亲自带队前来剿匪。”谷将军浑声道,目光绕过于都尉看一眼队伍后面:“于都尉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平息了事端,辛苦了。”
“辛苦之辞从何说起,护卫颖州地界平安是于某的职责,倒是辛苦谷将军星夜驰援。”于都尉客套道。
贺兰觉嫣听出两人言语间有一丝诡异地气息在不停流动着。
“这话就客气了,护卫地域疆土乃是守军之责,接下来就把这伙贼人交给我们吧,都尉领着众兄弟早点回去休息。”谷将军道。
“杀鸡焉用宰牛刀,寥寥数人斗殴而已,本州府处理就得了,倒是谷将军和众兄弟日夜操练十分辛苦,早点回去休息吧。”于都尉丝毫不让步。
此话一出,两边皆沈默了一瞬,仿佛再说下去,便要撕破脸皮了。
贺兰觉嫣心下衡量,毫无头绪,似乎这两者都并非善茬。
“于汎,我是给你....”
就在谷将军憋不住要撕破脸之际,第三批人马疾驰而来,这下更热闹了。
贺兰觉嫣心下反而松弛了下来,就看看这场大戏究竟几何。
“看!”身侧的折月低声示意。
贺兰觉嫣抬眼看去,疾驰而至的人马里,正好有双眼睛和她撞在了一起。
他倒是不急不缓,泰然自若,自己却为了帮他即将成为阶下囚,贺兰觉嫣心底陡然升腾起一股怨气。
“督运使!”谷、于二人执礼向来人问候。
“横江归属本使管辖,我已同州牧互通情势,于都尉,一干人等暂押州府大狱,稍后由我司同州府一同审办。”来人毫无客套,言简意赅,说完便勒马回程。
谷、于二人皆愣了一瞬,随后于都尉扬声回应:“诺!兄弟们,回府司。”
谷将军有火无处发,只得整队勒马回营。
这家伙假装不认识,是何用意?贺兰觉嫣心里嘀咕。
“快走!”背后传来驱赶之声,贺兰觉嫣暂且压下心绪,跟着队伍一同回了城。
阴森的府司大狱让贺兰觉嫣心头涌上了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心下感概,她怎么又成了囚徒了?
“这鬼地方阴冷湿气重,小姐你别坐气窗下。”折月打断了她的思绪,将她拉起安置在靠里的板床上。
“这个司行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待我出去见到他,必然狠狠教训他一顿。”折月一边骂着,一边用手臂环抱住贺兰觉嫣为她取暖。
贺兰觉嫣感到有点窒息,拍了拍她的手臂:“折月,折月,不用这么紧,我不冷,勒的慌。”怕是折月把想暴揍司行隐的劲儿提前使上了。
“噢~”折月面露歉意,赶忙松了一下。
差不多被押回来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提审?贺兰觉嫣对这件事情越来越感兴趣了,没想到一个箱子能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坏了!快去叫人!”正当贺兰觉嫣琢磨着,突然衙役粗着嗓子吼了起来。
一群人冲进斜对面的牢房,那里面关押着跟她们一起押回来的匪徒。
一股难闻的气味蔓延过来,随后便是一具接一具的尸体抬出去,贺兰觉嫣和折月对视一眼,虽然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预感到这件事情怕是要戛然而止了。
待对面牢房清理完毕,便来人打开了贺兰觉嫣的牢房,衙役站在门口,微微躬身:“请!”
请?看来,自己参演的部分暂时告一段落了。
贺兰觉嫣和折月从府司后门而出,被带到一辆气派的鎏金马车前,正当犹豫这马车该不该上时,“吱呦”车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露出半张略带笑意的脸:“快上车。”
他倒是松弛,若无其事,不知道别人遭了什么罪,贺兰觉嫣憋着一口气,心下盘算早晚要还回来。
司行隐面对着两张寒若冰霜的脸和似要把他钉在墙上的眼睛,终究扛不住了,抓了抓额角,尴尬咧咧嘴:“抱歉,受苦了。”
“既然感到抱歉,那你让我们打一顿出出气如何?”贺兰觉嫣嘴角挑起一丝冷笑。
“读书人不禁打,公主饶命。”司行隐气定神闲,倒不像真心求饶。
“你当我是好脾气?是你任意差遣的司家家丁打手?”贺兰觉嫣冷下脸来。
司行隐赶忙否认:“不不不!司某绝无此意,咱们这不都是为太子殿下办...”
“他让你钓鱼拿我做饵?他让你冷眼旁观看我拼死搏杀?他让你把我投进阴湿寒冷的大狱?”贺兰觉嫣自然知道不会是玉玄凛的授意,只是她需要借此撬开这只狡猾狐狸的嘴。
“当然...不是。”司行隐眨巴眨巴眼睛,无可辩驳。
“好,那我问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否则就分道扬镳吧,我即刻回京都上报帝后我的遭遇。”贺兰觉嫣这话把司行隐逼到了死角。
司行隐倒也不慌:“好,要不咱们先离开这里,边走边问,边问边答?”
“去哪里?”贺兰觉嫣问道,随后补了一句:“言简意赅,废话少说。”
“去码头。”
“不行,先去医馆,折月受伤了。”
“好,去医馆!”司行隐大声吩咐。
马车行驶起来,贺兰觉嫣继续发问:“马车是谁的?”
“宗逸郡王的。”
贺兰觉嫣正是认出了马车上的王室徽纹所以才有此一问,但宗逸郡王是谁她却不知道。
“他是谁?为什么要派马车给我们?”
贺兰觉嫣等了一会儿见司行隐不出声,又道:“为何不答?”
”我在思考如何言简意赅。“司行隐一本正经地答。
贺兰觉嫣聚了聚眼光:“许你废话,快说!”
“宗逸郡王最初是先帝异母弟的封号,其母是嘉成贵妃,封地颖州,其子早逝,如今是第三代袭爵。”司行隐答道。
“你和他也有交情?”贺兰觉嫣越发觉得那个关于他行踪神秘、孤僻的传闻是他自己杜撰散播出来的。
司行隐摆摆手:“不不不,宗逸郡王能派车那是冲着你。”
“我?你又把我卖了?!”贺兰觉嫣瞬间气冲头顶,她一路低调就是想隐匿自己,这样到了云暮她才好过清净日子,他倒好,不仅利用她,还大肆宣扬起来了。
“滚,给我滚下去,现在就分道扬镳!”
见贺兰觉嫣发火,折月已经做好一脚把司行隐踹下去的准备了。
司行隐见对面已经火烧屋顶,才将将着急了一点:“等下,等下,稍安勿躁,这可不赖我啊,公主殿下先看下身上少了什么吧。”
贺兰觉嫣眉头微动,随后迅速摸向腰间,糟了!折月将信筒推还给她后匪徒便来了,仓促间塞在腰间,定是打斗时掉落了。
看来还真是自己的疏忽,可这件事情从头算账,那也是他司行隐兵行险棋惹的祸的。
“吁!公子,医馆到了!”赶车小厮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戴上帷帽吧折月姑娘。”司行隐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顶帷帽。
“用不着。”折月瞥了一眼,起身踢开司行隐挡路的脚,利落下了马车。
车内只剩两人,司行隐从袖中拿出信筒递给贺兰觉嫣:“距离云暮还有五天水路,待我们顺利登船后,我随你拷问。”
司行隐微推开车门,向四周观察了下,将一块银子交给车夫,又指了指街角的小叫花子:“去把这个给他,让他叫那人速去城门口等着。”
“谁?”贺兰觉嫣话音刚落,突然马车震动,马惊了狂跑起来!
随后便是一阵利箭锚进车身的“咚咚声”,“小心!”情急之下司行隐一把将贺兰觉嫣按下,护在自己身下。
“你躲好,别起身。”贺兰觉嫣岂是等死之人,作势要冲出去稳住马匹,正在这时,马一声嘶鸣,马车震荡过后被稳了下来。
“小姐坐好了,驾!”折月的声音传来。
“宗逸郡王都镇不住他们,真是亡命之徒啊。”马车平稳跑起来,司行隐碎念了一句,起身松开贺兰觉嫣。
“折月你没伤到吧!”贺兰觉嫣紧张折月状况。
“没有小姐,放心。”
贺兰觉嫣思绪有些凌乱,从昨晚到今天一切都诡异至极,只是如今情形不是追问的时候,只好压下心中所有疑问。
“折月姑娘,城门口,把那孩子捡上!”司行隐提醒。
“叠星?”
“嗯,那孩子聪明的很,把自己藏的很好,还让小叫花子给我送信,所以我刚刚让小叫花子告诉他在城门口等着。”司行隐理好衣衫,又恢复松弛摸样。
贺兰觉嫣不由自主地点头:“是啊,他一向城府很深。”
“那你还把他留在身边?”
贺兰觉嫣淡淡一笑:“一个想活着的可怜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