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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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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怀幽想起从前,默然了半晌却只是淡淡道:“不过是从前父亲好友的儿子。两家都是文官出身,偶尔也会让家中年幼的孩子一同参加些诗集雅会,虽说是男女分席,但总有那么一两回会遇上了。遇上了,就动了情思。动了情思,就互许情意。互许了情意,就盼着能够终身。”

昔年在亭台水榭中偶遇的俊雅少年,将迷路的她带回小姐们雅集所在的庭院,为了避嫌会刻意和她隔得好远,却又照顾着她的步伐,不时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于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连心意也跟着生长发芽。再到后来,这少年也曾带着柔如春风的笑容,将一支玉簪赠到她的手中。

若怀幽笑了笑,语气中有些感慨:“其实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懂什么呀,不过是些很寻常的交集,竟也能轻易动心。”

纪煌音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若怀幽叹了口气,“后来阁主不是都知道了么?我父亲犯了事,苏家就此没落了,我流落到烟花之地。”

纪煌音皱眉道:“既然已经互许情意,难道他就什么都没有做?”

若怀幽笑着给她和自己续上一杯云雾绿影:“有啊,不然我如何能带着那一盆西域天南星进到玉花间。”

她喝了一口茶,无所谓地道:“其实他也算有情义了,家里管得严,他却还偷偷到玉花间去看我,我才能趁机拜托他将母亲养的西域天南星带过来。只是那时我与他已是云泥之别,他一个清贵人家的儿子,总不好和一个烟花女子来往,所以我们说清楚后,自此就分开了。”

纪煌音却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愤然道:“这算哪门子有情义?你既是他的心爱之人,他怎么可以因为这点阻碍就放手?若换了是我,哪怕一时救不出你来,也会想尽办法先保你无虞,再积攒实力待机而动,总该是有办法可行才对!”

若怀幽撑着下巴笑望着纪煌音:“哎呀,真是羡慕那位举世无双的公子,能得阁主这样的人倾心。”

纪煌音脸上一红,沉声道:“别打岔,他后来怎么样了?真的再也不管你了?”

若怀幽耸了耸肩:“阁主都说他没有情义了,这样的人或许老天也看不惯吧,他本来生得文弱,后来听人说他出游途中感染了疫病,就这样早亡了。”

纪煌音看着她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沉默着没有说话。

若怀幽缓缓吐了一口气,对着纪煌音郑重道:“人间真情难得,并不是谁都可以交付真心。所以,阁主若是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千万要珍惜,不要错过了才是。”

纪煌音低头笑了一声,再次抬头眼中已恢复清明笃定:“怀幽,多谢你。斟星楼的翘楚,大梁的情慧仙子,果然名不虚传。”

若怀幽得意地笑:“那是自然了,怎么说我也是阁主选中的人啊。”

她看了一眼窗外,月亮还在天边:“据说近亥时城中会放烟花庆祝七夕,总要放过烟花,宫中夜宴方才散去,时辰还早,我去端些宵夜点心来给阁主享用吧。”

若怀幽说着起身向屋外走去。

“他其实没有死吧?”

纪煌音指尖摩挲着茶杯,幽幽开口:“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帮你把他绑了来,要杀要剐还是要留着玩都随你高兴,咱们阁中的手段你也知道,本座保证这事神不知鬼不觉。”

若怀幽离去的身影一滞,接着转过身来无奈笑开:“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阁主。”

她顿了一顿,又摇头:“不必了,我与他如今地位悬殊,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于我而言也就跟死了差不多。再说了,我是风月场里爬过来的,有什么资格要求如他那般清贵的人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纪煌音转过头看她,眼神无比认真,“怀幽,男女之情我不如你懂,但我明白一点,真正的清贵绝不在于身份,而在于品性。这天下顶着尊贵头衔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这天下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若怀幽,值得被独一无二地珍惜,你有资格相信自己配得上任何人的爱。”

若怀幽落过许多次泪,真情的、假意的、高兴的、悲伤的。她一流泪,真真是梨花带雨,娇怯动人,叫那些上门的贵人恨不得把身家性命都掏给她。可是这一次,她只将眼泪含在眼中,无论如何都不想叫它落下来。

“阁主……”

若怀幽吸了口气,努力把眼泪忍了回去,接着一跺脚娇嗔道:“阁主真是的,故意说这些煽情的话,说得我都要哭了,待会儿哭花了妆还得重上,耽误了生意容长老指不定又要扣我钱。”

纪煌音却是正色:“我说认真的。”

若怀幽用力把眼角的水光眨掉,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多谢阁主,不过现在我很喜欢斟星楼的生活,并不想其他,也不想和谁纠缠于男女之情。如阁主所言,解人情惑、开解烦忧,确实只有我这个独一无二的若怀幽能做到。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男儿多的是,他早就是过去的人了,我以后另找一个便是。”

若怀幽说着就要出门,临到门口又回首嫣然一笑:“阁主,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太有魅力了吧,幸而你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只怕此刻我已经爱上你了。”

她笑着拉开门,提着罗裙轻巧地跑出去了。

纪煌音一愣,看着她翩然离去的倩影,哑然失笑:“说的什么鬼话……”

若怀幽端着宵夜回来时,房中空无一人,汝窑茶杯静静放在桌上,纪煌音已不见踪影。

若怀幽放下盘托看向窗外皎皎明月,点头微笑:“不愧是阁主,做什么都决断迅速。”

她又高兴地一拍手掌:“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拿的全是我爱吃的东西。嗯,今年的七夕愿望就许银子多多、干吃不胖!”

此时的纪煌音正运起轻功,在屋脊上疾驰,那身云水蓝的衣裙在溶溶月色中绽开,像一朵风中盛放的夜莲。

她头上是一轮明月,脚下是万千灯火,街市里人来人往,尽是万丈红尘的热闹,她就要去往这万丈红尘里找那一人。

纪煌音跃到一个高处往下看,只见人头攒动,车水马龙,让她分不清谁是谁。

人实在太多了,东方问渊走后也不知是回了安国公府还是去了哪里,一时间还真难找到他。纪煌音想着实在不行便叫探音暗使往四个方向一起搜寻,自己先去安国公府看看。

正要吹暗哨,突然心念一动。

或许……

她略一思忖,往河街的方向掠去。不知为何,有一种奇妙的感应指引着她,告诉她东方问渊一定在那里。

似乎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应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而且不止她如此,东方问渊也好几次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找到她。从前纪煌音觉得这些感应只是巧合,因此并不在意,此刻这感应却尤为明显,宛若天成一般。

云水蓝的夜莲飞过重重屋檐,终于那条河道就要出现在眼前。

再过一会儿城中就要放烟花,夜游的行人都挤到繁华地段的高楼上等候去了,这一片僻静的河街比方才还要寂寥。

纪煌音在河对岸暗处的街角轻巧地跃下屋脊,需要再往前走一小段路,越过石拱桥下到河边,才能抵达方才她放河灯的地方。

一路疾驰而来,饶是玄音祖师也有些喘气。纪煌音走到桥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呼吸,才缓缓走上石桥。她走得很慢,像是怕惊动天上的月亮一般,刻意放轻了脚步,于是心跳声便越发清晰。

近了,更近了,再走几步登到桥心往下望,就能看到那几方青石台阶。

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只敢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桥,不敢四处张望,生怕看不到想看的人。

等终于走到桥中心,终于到了最高点,她握着栏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往下望去,只这一眼,提着的心就放下了。

桥下一川玲珑华光,岸边一道白衣身影。

此时月下,她在桥上,他在桥下。

时间被无限地拉长,长到每个瞬间都变为恒久。

纪煌音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道白衣身影,分明自己不久前才与他在此对望,却似恍惚已过百年。她禁不住想,之前东方问渊站在这里,如她注视他一样注视自己时,心里是在想什么呢?

记忆在这一刻翻涌上来,似乎从前也有很多个瞬间,在她不注意、不知道的时候,东方问渊都有注视过自己,那些时候他心里又是在想什么呢?

河川中的花灯飘下来更多了,堆积在水流平缓的下游,几乎铺满了整个河面。在流转的灼灼华光中,石阶上的白衣公子微低着头,一手捧了盏荷花灯,一手拈了张纸条在看。也不知他站了多久,连衣裳袖口都沾上了河水的湿气。

纪煌音望见他袍摆衣袖上的水迹,心中淌过酸涩的暖流,最终她轻笑着叹了口气,走下石桥来到他的身后。

“这位公子,你将人放走的荷花灯再捞上来,就不怕别人许的愿望落空么?”

白衣公子的背影一怔,抬起头来,愣了许久才慢慢垂下握着纸条的手,却一直没有转身。半晌他低声道:“这样的愿望许了也不会实现,放与不放,都没有分别。”

纪煌音抬头看向月亮,声音轻如呢喃:“这愿望听起来确实像痴心妄想,或许这样的痴心只会被人笑话吧。”

河边那人的声音中忽然多了些什么情绪:“你怎知会被笑话,说不定知道的人会很高兴?”

东方问渊转过身来,清逸斜飞的双眼中倒映着的,除了这一川华光之外,就只有一个纪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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