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办法就是拿白娜向华方投诚。诈骗、贩毒、谋杀、走私,白娜手中那些危祸华国的勾当够枪毙一百回。
盛灿作为她的保镖很难清白,更何况还被白娜疯狂地诬陷,但她毫无惶恐,只是静静地等。
经过一个月的高压审讯,盛灿终于被提了出来。
是曾经潜伏在白家的卧底警察保了她,而半年前,若不是盛灿出手解围,这名“长焦”必定像他的战友一样被虐杀在佤提。
说起来白家倒台以及前段时间那起重大缉毒行动的胜利,西坤省公安抽丝剥茧还得记上盛灿一功。
然而没人敢轻易信任这个从缅甸犯罪集团脱身而来的年轻女人。
盛灿不具备普世观念上的正常人格,她是在暴力杀戮中存活的蛊王,没人能确定她还有多少人性,这样的人对社会而言终究是个隐患。
而最让岩市公安忌惮的是,盛灿极有可能是缅方贩毒集团插入西坤的一颗钉子,即便他们确定了她就是一级英模盛锋早年被绑架的长女。
“她可是盛锋的女儿!老盛就这么一双儿女了!你让他还有嫂子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心!”
茶室内,俩大老爷们吵得面红耳赤,檀木茶盘一片狼藉,攥着茶杯的手长了些许老斑,缺了一根小拇指,赫然是西坤公安厅一把手李孝正。
与他同席的中年男士还未换下警服,却敢跟自己的顶头上司对质:“李厅,您也是从前线九死一生回来的,这其中的厉害您还不懂?”
一声李厅让李孝正摆起了官威:“好你个展志刚,破格把盛放从刑侦口转到禁毒支队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那是什么地方?你这是想让他送命!如果不是盛队和嫂子,你我能有今天?!”
展志刚灌了口生普,就事论事:“盛放那是自己经过考核争取的,人各有志,我还能决定他命运不成?”
刚消停的桌子又被茶杯磕得嗒嗒响,茶水四处飞溅。
“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盛放必须回到刑侦支队,而且老盛那姑娘我保定了!她这十几年过的都是什么非人生活?一没犯罪二不沾毒,她应该重新回归社会,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展志刚油盐不进,理直气壮地看着李孝正说:“关于盛灿的安顿组织自有安排。”
“老展!”
李厅的普洱太涩口,展志刚不爱喝,旋即起身辞别:“那孩子我先看着,您官太大,太多双眼睛盯着,当年的事……”
说到这儿,展志刚顿了顿,暗自叹了一口气,“她不能以盛锋女儿的身份回来,盛放那边也先保密,我回去打个报告,玛希敏的新身份还需李厅打点。”
展志刚没有逗留,回去把盛灿的卷宗重新专研了一遍,她确实没有吸毒史,但体内重金属含量超标,已经开始影响了她的肾脏。
那是两类化学物质中和后的残留物,出自一种古老的毒药,一种古代豢养死士的毒药,想必与她被囚在地下拳场有关。
盛灿对自己的健康问题漠不关心,也不求安定的生活,她回到故乡只有一个目的,杀了昆汀为父母报仇。
这是她凭一己之力绝对无法办到的事,她知道西坤势必除掉昆汀这心腹大患,而她要争取做那把最锋利的刀。
于是盛灿有了新的身份,从前线功成身退隐姓埋名的沈琦。
展志刚从未轻信她,也不会因为她是战友遗孤就对她心生恻隐百般照顾,相反他对沈琦进行了一年极为严苛的体系训练才下放到岗位,一来是监督,二来是培养她的社会属性。
沈琦融入得很好,甚至陪“长焦”宋昊克服了PTSD,她与岩市分局每一个同事都相处得很好,除了盛放,甚至在争夺昆汀贩毒集团的卧底名额中不留余力地挤掉他。
“沈队,我招惹过你吗?”盛放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这位“功臣”对他有种莫名的排斥。
“卧底素质样样不如我,连杀人的枪都要我教你怎么开,盛副支队还是留在岩市好好破案吧。”
沈琦不亲近盛放,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弟弟相处。
她从不敢忘,他们的父母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她要回到那个地狱杀个精光,而盛放必须好好地活在人间。
至于他的姐姐盛灿,18年前就死了,如今只有沈琦,她只能是沈琦。
这潭水够深,也够浑,昆汀能三番两次将新型毒品流入华国,他埋藏在西坤的爪牙就不可能被警方轻易取缔,昆汀真正的线人绝非等闲之辈。
甚至这个人还与那桩旧案有关。
二十年前,令西坤禁毒反恐头疼的并非昆汀,而是他的父亲吴塞威,盛锋奉命潜入金三角执行“天网行动”,成功击杀吴塞威后,却在撤退途中遭到了线人裴炎的背叛,以至于夫妻双双死在昆汀枪下。
但沈琦认定父母的牺牲没那么简单,她只信一个人,她只信裴炎,只信那个拼死将她从吴塞威爪牙手中救出来的裴叔叔。
裴炎不是内鬼,那个在咽气前亲手从自己胸口挖出被队友射击的子弹、悲凉地曝尸异国的战士,并没有背叛组织。
她重返佤提不只是为了报仇,还要让裴叔叔清清白白地回到故乡。
即便,她为此粉身碎骨。
白家倒台第三年,岩市禁毒第一支队沈琦殉职,缅北凭空冒出个杀手玛希敏,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她解决了不少棘手的人物,佤提的法律早就被罪恶践踏烂了,当地政府对她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经过半年的潜伏,沈琦向岩市传递了不少可靠消息,昆汀的老巢就在佤提,而她的任务目标是找到昆汀的制毒工厂。
某一天,沈琦在暗网接到一个大单,有人要昆汀的项上人头。有意思的是,单主似乎对昆汀的行踪了如指掌,黑吃黑就是佤提的世道,而沈琦不打算做这单生意。
她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出现在昆汀面前,这个魔鬼与二十年前杀害她父母时没什么变化,一样的狠戾凶残。
同胞弟弟想杀了自己取而代之,昆汀却没有以牙还牙,只是拔掉了弟弟十个指甲盖,打断了四肢丢进刑房里慢慢地玩,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昆汀对沈琦很感兴趣:“玛希敏,这下你的信誉完蛋了。”
“杀你本就是个亏本买卖,我再喜欢钱,也得保住这条小命是不是?”
“我这儿也有笔买卖,你接不接?”昆汀嗜杀的眼神落在沈琦身上,“宋帕那枚鸽血红扳指我很喜欢,你帮我抢来怎么样?”
宋帕,佤提黑·帮头目的女婿,手中掌握着几座知名矿场,昆汀要的不单是鸽血红扳指,更是宋帕的命,以及他手中那些方便洗钱的宝石矿脉。
不出三日,一枚价值连城的扳指落入昆汀手中,宋帕矿场一夜易主。
“玛希敏,你还是和当年一样让我惊喜。”
沈琦板着脸揣摩他这句话的深意,本能摸向腰间的枪,混了拉丁血统的男人英俊邪魅,风趣地摆了摆手让她放松。
“记得吗?你第一次登上八角笼,96倍赔率。”
沈琦闻言冷笑,当真是印象深刻。
“那天有人压我十万美金,老板亏了不少钱,而我落了一顿毒打。”
十个现金运输箱陆陆续续摆在沈琦面前,昆汀向她抛出橄榄枝:“一千万美金,鸽血红的报酬,玛希敏,我这儿随时欢迎你。”
沈琦没接受他的酬劳,而是提出兑换1kg“极乐”,在昆汀眼线监督下,沈琦与她的情报员完成了交易,“极乐”按照计划流向了泰国。
昆汀被刺杀是家常便饭,沈琦“误打误撞”救了他好几次,而她也因为宋帕之死被多方势力追杀,不得不与昆汀站在一处。
沈琦成了昆汀的打手。
她为取得信任做出了极大的牺牲,不负众望摸清了昆汀制毒工厂的位置,也找到了能为裴炎翻案的证据。
好一招借刀杀人,西坤那只真正的鬼踩着队友尸体直上青云,荣誉加身,天道何其不公!
同年底,华、缅、泰三方展开联合围剿行动,势要一举消灭昆汀贩毒集团。
从离开岩市那一刻起,沈琦就知道自己注定回不去,那只鬼要她和昆汀玉石俱焚,好来个死无对证,再不济,她和昆汀只能有一个人能活。
当警方与昆汀火拼时,她还是被出卖暴露了。
“玛希敏,你果然总能带给我惊喜,我该叫你什么?沈警官?还是盛灿啊?”
沈琦被昆汀注射了“极乐”,肘弯淤青缀着几处红紫的针眼,短短两天她就被昆汀折磨得不成人样,羸弱得让人触目惊心。
“想回岩市?你倒是可以和我一起下地狱。”
昆汀决意回到制毒工厂,并不是为了那批价值3亿美金足以让他东山再起的新型毒品,他自知已无逃出生天的可能,如今只想拉上更多的人陪葬。
“这里有炸弹,请立即就地击杀我!”
沈琦脖颈间抵着一把匕首,被昆汀挟持一步步靠近炸弹埋伏地。
层层包围的警察无人敢妄动,沈琦眸光坚定而残忍地看着领队的盛灿,决绝声线响彻地下制毒工厂,“开枪!像我当初教你的那样!”
盛灿面色铁青,举着枪的手竟然在颤抖。
“你敢吗?”昆汀将沈琦的脖颈慢慢划开一道口子,充满了挑衅意味,“敢拿你队友换取功勋吗?当年,你们的父母也是这样死在佤提的。”
沈琦忽地在他怀里隐隐发抽,男人见状邪戾一笑。
“盛副支队!”沈琦咬牙切齿地吼出声,目光再次穿透进盛灿眼中,是命令,也是乞求。
“请立即就地击杀我!”
她的毒瘾发作了,再拖下去大家都会死。昆汀背后是死路,没有任何突击的可能,若没有总指挥那句命令,谁也不敢轻易击杀她。
昆汀不接受谈判,沈琦也不想等那道命令,她既是入局的棋子,便也是制胜的杀招。
在昆汀启动炸药之前,沈琦拼尽全力抓住他的手向下一抽,霎时猩红飞溅。
“姐姐!”
“沈警官!”
砰——
砰砰砰——
子弹命中昆汀眉心,两人坠地砸出一记闷响,沈琦被盛放揽在怀中,看他像个孩童那样惶然痛哭,她奋力抬起发颤的手去抚摸那张年轻的英俊脸庞,印象中的父亲也差不多是这般模样。
“别哭……盛放,把枪拿稳了……”
她似乎陷入了某段记忆里,旋即又释怀地轻笑起来。
“牛啊沈警官!你是怎么想到他们会在这儿交头的?”
“琦姐,周六我生日一起去嗨啊!可不许鸽我!”
“沈琦,我喜欢你,等你回来……当我的女朋友好吗?”
“不是沈琦你大姨妈来了?又针对我?你这是职场霸凌!”
“盛灿,活着回来,别忘了,我和李叔叔都是你的爸爸。”
“灿灿,我们等你回家!”
“姐!”
她真的……真的很喜欢待在岩市的那段日子,仿佛从厄运那儿夺回了一生。
现在,她也像父母一样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和使命,李厅和展局定会让裴叔叔洗雪逋负,她已经没有遗憾了。
唯愿山河无恙,世道盛大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