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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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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彻查杨子邈,以正国法,以平民愤!”

杨子邈冲冠眦裂,恨不能就地斩杀沈听珠,大叫一声,“臣以死为证!”,直趋院内大钟,一众人吓得魂不附体,离得近的几人眼疾手快拉住他,杨子邈挣不开,索性瘫在地上哭叫喊冤,书院乱作一团,沈听珠挺腰跪地,眼神没有半分动容。

皇帝赫然暴怒,“胡闹——!朕开设书院,是为天下读书人,不是让你们二人在这断官司!”

“陛下息怒!”皇帝一怒,满院悚然,“扑通”一声齐叩下头去。自静宁三年皇帝下令整饬吏治,上到左右仆射、中书令,下到六部、知府知县,乃至衙役,一套雷霆手段下来,朝野上下,人皆惊骇,皇帝执政二十一载,以刻薄寡恩、心狠手辣著称,而今圣怒,人人自危。

院内一片死寂,杨子邈停了哭,翕动嘴唇不敢多言,只叩头谢罪。

“杨子邈,你身为朝廷命官,遇事不思自省,不陈情辩白,竟效仿愚妇村氓,行此撒泼撞柱之举,朝廷体统何在?臣子仪范何存?”皇帝神色阴沉,又斥道:“沈听珠,你师承名匠,当知‘敏于事而慎于言’,纵有千般不平,万般义愤,亦当依律循规,上达天听,今日当众指斥命官,言辞激烈,几近咆哮公堂,此非议政,是犯上!此非直谏,是僭越!”

沈听珠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声声掷地,“臣女知错!言行无状,冲撞上官,甘愿领受责罚!只是杨子邈之罪,还请陛下命御史台彻查,治其罪过,以正朝纲!”

“你好大的面子!”皇帝怒气填胸,厉声道:“凭你一人之言,就要让朕随意治罪他人,还要惊动整个御史台,你如此独断朝纲,是忘记圣人的忠恕之道了吗?!”

“臣女不敢忘。”

皇帝额上青筋暴起,“好!那朕问你,朕若治罪,须得有真凭实据,御史台若查无实据,你当如何?”

“以死谢罪!”

皇帝冷笑,“哼,想一死抵罪?朕偏不如你意——沈听珠,你今日妄议朝臣命官,更在朕面前,以死相挟,朕念你年少,或有几分忧民之心,且师门于国亦有微功,姑且当你是激愤失言,然,国法不可亵渎,朝廷威严不容轻犯,朕罚你在此跪地思过,何时真心知错,明白何为‘慎言’、何为‘循规’,何时方可起身。”

沈听珠木然,“……臣女,领旨谢恩。”

杨子邈咽了一口唾沫,他在衡阳郡的买卖,一半打点世家权贵,一半进了赵献琮的钱袋子,每回孝敬一次,都少不了几万银两。

他暗笑一声,又听皇帝道:“杨子邈,你当众失仪,咆哮书院,更行此寻死觅活之丑态,惊扰圣驾,罪加一等!念你手臂有伤,即刻滚回府中,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擅离!其余在场人等,未能劝阻争执,各罚俸一月,以为警戒!”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应诺。

皇帝负手离去,杨子邈起身,夹脸“啐”了沈听珠一口,一干人指指戳戳,一哄而散。

日落西山,末了暖意散去,一阵凉风乍过,檐上垂挂的占风铎轻动,风吹玉振,碎玉子相触,发出“叮铃——叮铃——”的碎声,声声向四周漫开。

几片春桃花瓣落在发簪上,沈听珠踽踽跪地,手脚一片冰凉,不时一个哆嗦,眼前景物渐渐模糊起来,忽地,一双玄色男靴踏来,“你何苦这样执拗?”

沈听珠抿紧唇瓣,一动不动。

赵玉琮在她面前蹲下,视线与她齐平,放缓声音,带着点诱哄的意味:“陛下说过,认错就能起身,他们人都走得没影了,你还跪着做什么?”

“我犯错,理应受罚。”沈听珠的声音闷闷的,含混不清,带着明显的鼻音。

赵玉琮嘴角掠过一抹无奈的笑意,“你是在跟陛下置气?——天真!以陛下的脾性,今日你就是跪碎了膝盖,他老人家也不会多看一眼。”

沈听珠抬头,眼眶微红,愤愤然瞪着他:“杨子邈作恶多日,人尽皆知,陛下为什么不惩处他?”

赵玉琮被她这含泪的眸子瞪得心头一窒,语气下意识地软了下来,反问道:“在你眼中,陛下是昏庸无道之人?”

“自然不是!”沈听珠不假思索答道,皇帝三十岁登基,整顿官场,严治贪官污吏,追缴亏空,改革变法,援拯遗弊…沈听珠红了眼眶,慢慢说道:“陛下是千古第一明君!”

赵玉琮怔了一下,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笨拙,“沈…沈四…你哭什么?杨子邈辱你,我斩了他的手,算是为你出气,你若觉得不够,我再去打他一顿,可好?”

“不好。”沈听珠赌气般地用力抹了抹眼泪,小声嘟囔,“我下跪,不是和陛下置气,是为了衡阳郡百姓,去年我和师父去衡阳郡,听民谣唱道:‘杨子邈是大老爷,大财主’,因他认了一个好干爹,保了他半生富贵,任他为祸一方…他还吞去赈灾银,让灾民住危房,这还是个人?”

赵玉琮失笑,认真说道:“杨子邈——该杀!可杀他一人,以后还会有刘子邈、王子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且看,陛下以后会不会治他的罪。”

沈听珠眼中闪过明悟,问道:“假作不知而实知?”

赵玉琮见她明白过来,眼中含笑,“有一人曾说‘静不露机,云雷屯也’,忘了?”

沈听珠心中一瞬透亮,想要起身,却因跪得太久,双腿僵直,一下又跌了下去。

“小心——!”赵玉琮本能伸手扶了她一把,两人肌肤相触,赵玉琮骤然撤回双手,连退两步拉开距离,一抹绯红迅速从耳根蔓延至颈侧,他慌忙别开视线,喉结微动,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窘涩与自责,“失…失礼了。”

沈听珠惊地站稳身子,慌乱地低下头,匆匆福身一礼,声音细若蚊呐:“…多谢世子,告辞。”说完,逃也似地转身快步出了书院,却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首望去——赵玉琮直立在院门口,像一尊瓷铸雕像,烛灯勾描,眉眼轻敛,如似黑雾笼月一样清冷昳丽,让人心旌摇曳,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直道:净洗浮空片玉,胜花影、春灯相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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