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欣既希望王启明快现身,又不忍见他从狗洞里爬出来——毕竟深爱,怎能不念旧情?
如此,她怀着矛盾的心情等在围墙外,像坐牢笼般反复摩挲着手机棱角。围墙内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就像惊弓之鸟般骤然紧张。
可两个多小时过去,目标没有出现。
她在这儿煎熬不下去,招呼阿杜一起去和白玥儿他们汇合。方临之让万晟和他的下属留守,也跟着走了。
正门口,五人转移到隐秘角落,围着讨论引蛇出洞的计策。
“为什么非得让他出来?可以反过来啊。”蓝欣的“狐狸眼”妩媚中透着灵动,“我们进去看个究竟。”
“私闯民宅,犯法。”方临之道,顺便普及法律法规,“《民法典》规定: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或非法侵入公民的住宅。”
“想办法让他请我们进去。”蓝欣难掩兴奋,“他家里有古董就拿,抢一个是一个,作谈判砝码。”
“抢劫,犯法。”方临之继续普及法律法规,“《刑法》规定:入户抢劫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没收财产。”
蓝欣愤愤道:“他借银行的钱不还,跟抢有什么两样?壮士们,你们一见到他,就冲上去逮住他!”
“侵犯人身安全,犯法。”方临之继续普及法律法规,“《民法典》规定: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任何公民,非经人民检察院批准或决定,或人民法院决定,并由公安机关执行,不受逮捕。”
“这不行那不行,你们银行怎么收债?”阿杜的眉心皱出川字纹。
“还真是——”蓝欣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欠钱的是大爷!”
“侮辱诽谤,犯法。”方临之继续普及法律法规,“《民法典》规定: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和诬告陷害。”
“你是唐僧吗?”蓝欣白了方临之一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临之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法律保护良民。对刁民要用刁计,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内!”赵有为一副正义使者的气势。
“再这么下去,”白玥儿轻声探问,“我们可能得在这里过夜?”
“我看方哥车里有帐篷。还是方哥想得周到。”赵有为朝方临之竖起大拇指。
蓝欣果断拉回主题:“扯远了。讨论重点。”
讨论半天没结果,倒兴起了打双扣。白玥儿不会,蓝欣勉为其难上阵,和阿杜一队。阿杜运气不佳,牌风又差,与蓝欣配合没有默契,总输,一输就骂人,偶尔一次漏嘴骂蓝欣“你这只猪”,蓝欣迅速翻脸撒牌,不跟他们玩了。
蓝欣眼角余光瞥见背后树林里有鬼鬼祟祟的影子,摘黑超察看无异样。他们只顾着说笑,毫无察觉。蓝欣狐疑:果真如方临之所说,是自己神经紧张,过于敏感,还是他们不够警觉?
重新组队,蓝欣和方临之一组,牌差时打臭牌烂牌,联牌拆开打;牌好时诱敌出大牌,拆二引王炸,配合得行云流水,打得对手惨叫连连。阿杜骂为仔,为仔和他对骂,被蓝欣喝止。阿杜憋着难受,想到一旁抽烟,让白玥儿帮忙抓牌。
白玥儿看看天空:“天色不早了,牌还是别打了,再想想怎么让王总出来吧!”
阿杜看着火苗点着烟,冒出一句:“除非后院起火,他才会跑出来。”
火烧云顶别墅?什么馊主意?!众人鄙夷不屑。
“后院!王老赖的后院,不是圣韵集团么?”蓝欣拍案而起,众人如醍醐灌顶。
于是,白玥儿、阿杜和为仔三人组成小分队,去了秀山。
只剩两人,此时不清算更待何时?蓝欣斜睨方临之:“你不想跟我解释点什么?”
方临之问:“配合你支开他仨?”
“别跟我拆着明白装糊涂。万晟——”蓝欣的话被方临之打断。
“明白!”方临之笑说,“蓝老师有何吩咐?”
“明人不说暗话。圣韵有资金,必须先还信达,那么大家都是朋友。他要是半路抢劫,你必须阻止,否则我跟你没完!”蓝欣铿锵有力地说。
眼前这个女孩,办事直截了当、刚毅果决,在情感世界却前怕狼后怕虎,真难捉摸。方临之觉得这奇妙的反差挺有趣,微微歪头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件独特的艺术品。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向前倾了倾身:“Yes,madam!”
蓝欣向后躲闪,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和不屑:“在我面前别用你那套泡妞的伎俩,像只苍——”话此,顿时全身僵住。
别墅大门自动打开,一辆红色玛莎拉蒂缓缓驶出。
王启明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蓝欣下意识地跳起来,尖叫道:“大头!上!”
过去,她一声令下,孙大头就会冲出去。可现在孙大头不在场,他忘了自己已与孙贱人绝交——就因为迎面开车而来的那个男人!
方临之应声而起,却被她激烈的反应惊得愣住了。
“拦、拦住他!”蓝欣有些重心不稳。
“拦住?肉身之躯,怎么对抗钢铁?不找死吗?”方临之站着不动,但见蓝欣抓起包飞奔出去,阻拦已来不及。
别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蓝欣穿着高跟鞋,却百米冲刺般地跑向来车,鞋跟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节奏。
拿命追债?
不。
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这是她三岁时就懂的道理。
蓝欣一边跑,一边使出全身解数,将手中的杀手包抛向玛莎拉蒂前方路面。
两三万元一个的包包,她竟眼也不眨的扔了出去!
省吃俭用存钱买来的,她怎会不心疼!
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事出紧急,哪能顾及那么多。
车子刚要提速就遇飞包,王启明手一抖,方向盘一打滑,车子朝人行道冲去。急刹车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车后留下深深的刹车线。
那个包完美诠释了“杀手包”的气质,霸气地躺在路中央。
人行道上的女人,双手叉腰,两只踩高跟鞋的脚张着站,像一个细脚伶仃的圆规。
碰瓷?求死?
不。
蓝欣没想到车朝她冲过来,吓呆了。
数秒之内,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她想到父母,想到李大傻,想到美好世界、大好河山还没走遍……她双眼模糊,看不清对面开车人的面容,但从轮廓上分辨,那人应是王启明。
她已被他“杀死”过一次,假如这辈子注定死在他手下,那就这样吧!
她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墓碑和墓志铭:“生于爱,死于爱”。
自嘲一笑,闭上双眼。
方临之跟上,跑到距离她10米开外的地方,鞭长莫及,惊慌失措。幸好,玛莎拉蒂车轮被人行道边沿卡住,停止前行。
“喂,有病吗?”王启明眯着眼,揉着额头下车。
蓝欣惊魂未定,方临之跑过去,挡在她前面:“嘿,别对着她吼!”
“不对她吼,对你吼吗?她作怪,伤的可是我!”王启明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说话间,发现对面男人背后那个女人的额角似曾相识,侧头一探芳容。
蓝欣有感应似的,快速往方临之的正后方躲,用手指戳戳他的脊背,传递抓住王启明的讯息。
方临之却张开双臂,像“老鹰捉小鸡”游戏里的母鸡,护着身后的小鸡。
“你们吵架闹脾气,不能这么发癫吧?”王启明喷出怒火,对面两人一时接不上话。他又硬邦邦地说,“我要是反应慢点,车就往她身上去了!保险公司和交警会来,我叫人来处理,你们等着。这里到处是摄像头,懂?”
他言辞间毫无妥协的余地,说着转身就走,背影英挺而冷漠。
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蓝欣踮起脚尖,越过方临之的肩膀,朝着他喊道:“王大爷,你不能走!”
这个声音仿佛化为无数条看不见的韧丝,将王启明的身体牢牢捆住。他身形微微一晃,止住脚步,发出极其压抑的音调:“谁是你大爷?”
蓝欣:“欠钱的是大爷。”
王启明:“真敢叫。”
蓝欣:“你敢做,我为什么不敢叫?”
王启明:“……”
停在路旁的玛莎拉蒂,车身漆面锃亮发光,一点儿剐蹭的瑕疵都没有,完全像是一辆新车。
蓝欣质疑道:“有钱买新豪车没钱还贷?”
王启明神情冷淡,语气却似调情:“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蓝欣仰头冷哼:“谁是你妹?!”
她,身姿端庄,细眉红唇,平添了几分优雅的熟韵。
原来是齐腰长发,现在是齐耳短发。
原来素面朝天,现在妆容精致。
原来总爱穿裙子,现在一身职业裤装。
她和男友吵架,把包扔向前男友的车?这是什么雷人场景?
不对啊,她要是有男友,他都能第一时间获取信息,线人怎么没报呢?线人得不到情报,还是早已倒戈?
王启明迅速在她身上找到久违的从不轻易妥协的气息。此刻,她眉宇间带着微微挑衅之意,内敛着一股天生反骨的锋芒与倔强。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一如既往的俏。
终于相见,她还是倾心于他的小狐狸吧?
他,颀长瘦削,肤色偏浅,似乎带着一种诡异的娇弱。
原来是板寸头,现在是三七分。
原来脸上有点婴儿肥,现在棱角分明。
原来天天运动装,现在身着衬衫西裤。
黑白衬衫叠穿,白衬衫搭在里,这是什么奇葩爱好?
阳光下,他腰间皮带上的世界顶级皮带品牌LOGO格外醒目,深灰色的长裤流露出高级光感,黑色皮鞋反射出崭新锃亮的光泽。周身贵气,哪像个老赖?
蓝欣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一点儿昔日那阳光活力的感觉。此刻,他剑眉微皱,下颌线紧绷,透露出不容挑衅的清冷与威严。
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让人看不清。
多年不见,他养成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蓝欣和王启明快速打量对方。两人嘴里说着相识,但语气冰冷,表情淡漠,没有寒暄与客套。
方临之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敏锐地捕捉到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但他不想磨叽,直接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信达银行的。王总有钱开豪车,没钱还贷款?”
“信达银行对接我司的不是你们两个。”王启明声线清冽。
“王总不请我们喝茶吗?”蓝欣打算进别墅看个究竟,顺手拿些值钱的东西抵债,比如上亿的字画古玩,拿一样就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