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傻提及王启明胃出血住院,想从蓝欣这儿探出反应,却见蓝欣神情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李大傻仰天长叹:“有新欢,忘旧爱,果真是世间真情!”
蓝欣语气淡然:“就算他是老赖,但也是客户。我本想去探望的,只是不巧,忙,还没安排上。说实在的,我现在面对他,好像可以很冷静。这算是和过去彻底告别了吗?”
“你问我,我问谁?”李大傻耸了耸肩,“我还怕你立场不坚定,又被他三言两语给套住。看来是我多虑了,既然如此,我还是站队方公子吧。”
蓝欣:“他只陪你喝了一次酒,你就被他收编了?别闹了,我和他仅限于合作关系。”
李大傻:“死鸭子嘴硬。”
蓝欣:“除了男人,我们还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李大傻:“比如?”
蓝欣:“没想到,热情开放、时尚大胆的你,骨子里最传统,走上恋爱结婚生子的康庄大道。”
李大傻:“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感觉来了,说恋爱就恋爱了,时机到了,说结婚就结婚了。这种顺其自然的状态才香啊。你和江轶两个,都是自己把自己围起来的人。你是想太多,选择很多却一个不要。她是啥都不想,感情永远处在萌芽状态。”
蓝欣目光飘向远处,感叹道:“我们住在自己的围城,你闯进了别人的围城。不过如此。”
李大傻拱手:“哇,蓝哲人!都是围城,换个地方,换种心情,有啥不好?”
按蓝哲人的理论,新围城里城墙结实、建筑漂亮,合适的固然好,但往往很多新围城里有泥沼地,一不小心栽进去就出不来。
按李哲人的思想,不能因为一片泥沼而放弃一座城。泥沼只是暂时的困难,只要努力去改造,这片土地也能焕发新的生机。
蓝哲人提出,自己城里条条大路都熟悉,闭着眼睛也能走,横着走也没人管,为什么要去别人城里小心翼翼地生活?
这个说法引得李哲人思考:是不是该回去退婚?
蓝哲人说:“我是我,你是你。”
李哲人发出灵魂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两人对视大笑,然后无语两分钟。
李大傻打破沉静:“哎,今天你来负荆请罪,怎么变成给我上哲学课了?你搭上的是富二代,又不是哲二代。”
蓝欣:“别乱用词组。我可没想搭上谁。”
李大傻:“谁想搭上你。行了吧?”
蓝欣:“说好不聊男人的。”
李大傻:“好好好。那我们聊?”
“母亲。”蓝欣耐人寻味地说,“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李大傻:“……”
蓝欣:“为母不易,有男人怜惜帮衬,你是贤妻良母。男人在家撒手不管,你就变成母老虎,不能娇气、不能生病、不能崩溃,要坚强,要独立,要样样都行。”
李大傻:“说得你是过来人一样。”
蓝欣:“我思宁姐就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中。”
李大傻:“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蓝欣:“你开始学漫画了吗?”
李大傻:“学废了!笔拿在手上,它不听我使唤啊!我想往这,它偏往那!哎,被暴击了一万点!”
“要是比走猫步,你闭眼走都能得全班第一。拿自己的弱点和别人的优点比,你哪是去发展兴趣,是去找不痛快啊。”蓝欣想起箫丹妮在酒吧说过类似的话,继而联想到在小妮子姐妹照背景里,那个酷似夏启明的男人侧影。
“还真是。”李大傻附议。
“所以说,看着好的未必适合。”蓝欣笑道。
“让我别聊男人,自己又把话题绕回来。”李大傻翻白眼。
“哪有?”蓝欣疑惑。
“你不是想跟我说,方公子未必适合你吗?听我说,不管适不适合,你先和他处。谈恋爱可以平衡雌激素,分泌多巴胺——”
“又来了。”
“小怪,就算变成祥林嫂,我也不能让你错过爱。方公子这样的男人,在婚恋市场超级走俏,绝对秒杀全场!不,没上市就被预定了。女人的青春特短,为何不找新欢?”
“打住,打住!怎么感觉我妈坐在车上呢?你想和方公子谈恋爱,你去谈!别再跟我提他!”
蓝欣情绪激动,停车冷静后向李大傻道歉,真不知自己刚才怎的气得像只发飙的公鸡。
李大傻也疑惑蓝欣的火是怎么一下子窜上去的,反思自己话,觉得并无过分。
提到旧爱,她压抑情绪,烦人劝她找新欢吧?
——这是唯一解释得通的答案。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
峰子站在小区保安亭边等,笑脸相迎。
李大傻抱着大捧的花束刚下车,蓝欣一脚油门离开。车子扬尘而去,留下风中凌乱的李大傻,和一脸懵逼的峰子。
此刻的蓝欣,心里像被一团乱麻捆着。她现在瞧见那些腻歪在一起的情侣就犯恶心,倒不是反感甜蜜,而是不知从何时起,她仿佛有了“特异功能”,能预见几年后他们分道扬镳的场景,看到他们为逝去的爱悲痛不已的结局,这让眼前恩爱画面徒增悲凉。
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那个一直悬而未决的事儿——整整两天过去,王启明还没通过她加好友的申请!
他又一次让人失望。蓝欣脑海中不停地盘旋着疑问:白玥儿说手术成功,他早醒了,为何迟迟不回应?
尽管她强烈主张人与人之间要多沟通交流,可这会儿自尊心作祟,她不肯主动找他。
蓝欣进家门后,连鞋也懒得脱,直奔客厅,甩着鞋子往沙发上一瘫,秒进“人间纷扰勿扰模式” 。对她来说,睡觉堪称一键清空烦恼的“重启键”。
半夜被冻醒,鼻塞流涕,捱到了早上,头晕脑胀。整个人疲软无力,连起床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做不到,只好请假宅家。
经过一天休养,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可谁知,到了晚上十点过,寒意再度袭来,即便裹紧了被子躲在被窝,她还是直打哆嗦。
一量体温,38.9度!
医院挂号、缴费、检验等流程繁琐,她不想去,吃了备用药后躲进被窝睡了一夜,醒来烧退了,可喉咙又哑又痛,说话痛,进食痛,连喝口水都痛。
蓝母打电话时察觉不对劲,赶忙隔空指挥同小区的外甥女、蓝欣的表姐赵思宁,押着蓝欣去看医生。
两包点滴挂完,蓝欣精神状态好转,有力气和姐姐撒娇了。
蓝欣环抱住姐姐的腰,声音因为咽炎而变得富有磁性:“姐姐真好!有姐姐好幸福!”
“年年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姐姐温柔地拍拍她的背,“都快出嫁的人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要批评的。”
“快出嫁?”蓝欣俏皮地眨眨眼,“男人都还没呢。出家都比出嫁快。”
“女孩子说什么胡话!”姐姐佯装嗔怒,扶起蓝欣往输液室外走。
走到屋外大树下,蓝欣突然止步,把夏启明已经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姐姐。
表姐赵思宁比蓝欣大12岁,蓝欣跟在她屁股后面追着长大,两人十分亲近,无话不说。这些年,夏启明这个名字对蓝欣是禁忌,绝不能提。可如今,蓝欣却能平静地说出,这让人讶异。
“回来了啊……”姐姐缓缓道,“你有什么打算?”
蓝欣神色清冷:“只是公务接触,没有私人往来。”
姐姐微笑:“于公于私,问心无愧就好。”
蓝欣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胃出血,在这里住院。”她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其中情绪。
“那……想去看他吗?”姐姐语气里带着试探,似乎怕触动蓝欣心底的某根弦。
蓝欣浅笑:“他现在是我们行一个客户。我想放下他,就必须把他当普通客户。”
姐姐扶着蓝欣的手紧了一紧,似是想要通过这个动作给予她力量,语重心长地说:“年年,放下或不放,都是你的选择。只是,不要在中间地带周旋。”
蓝欣:“……”
姐姐:“一辈子很短,趁年轻挑合适的对象,不留遗憾才好。恋爱可以试错,婚姻不能选错。找个对的人一起生活不容易,女孩子二十七八会被嫌年纪大,三十以后选择更少,婚恋市场就这么现实——”
李大傻和姐姐接连提“婚恋市场”,看来这围城,还挺有市场。
蓝欣打趣道:“嚯!婚恋都讲市场啦?我可是限量款孤品,不参与市场流通炒作,只走灵魂共振VIP通道!”
姐姐被逗笑:“没个正经的。催婚的话你没少听,我不多说,你心里要有数。”
姐姐自己年轻时恋爱空白,不懂得如何识良人,按长辈撮合匆匆结婚,日子过得像开盲盒,婚后的酸甜苦辣独自下咽。如今她总算看透,经历就是修行,有些洼注定要自己踩。面对妹妹蓝欣,她不再强行说教,只在关键节点递几句。
蓝欣“嗯”了一声,将头轻靠在姐姐肩膀上,像一只寻求慰藉的小猫。犹豫了会儿,她决定买束鲜花去看望王启明。
阳光轻柔地洒在地面,两人并肩漫步,一同走进了街边一家温馨雅致的花店。
花店服务员立刻迎上,蓝欣告知说送病人的,不要有花香。
——他受不了任何花香,除了玫瑰香。
花店服务员极为专业地推荐了一些花,又贴心地补充:“可以送些病人喜欢的花,让他心情好点。心情好,病自然好得快。”
蓝欣下意识瞥向那抹清新的蓝,深邃静谧中似藏着无尽故事。可目光刚触及,便如触电般飞快收回。
花店服务员眼尖,立刻推荐:“那边的蓝色妖姬,花语是?珍贵稀有?、永恒承诺?。送给爱人亲朋都合适。”
蓝欣顺着服务员的指引,再次望向那抹特别的蓝。
刹那之间,时光凝固,她只觉自己被那抹蓝吸入一个巨大的时空漩涡。
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阳光和煦。
蓝欣坐在家门口柚子树下画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发梢,温柔的暖风吹得她睡意来袭。
夏启明走进院子,悄悄来到她身后,靠着树看她许久。
他鼓足勇气,从背后取出一朵花,递送到她面前。
一朵蓝色妖姬。
蓝欣眼前一亮,困意全无。
他俯身贴近她耳畔低语:“天蓝蓝,海蓝蓝,玫瑰跟你姓蓝。”
她接花的手指碰瓷似的擦过他掌心,却被他“爱的高压电”击得差点儿心脏骤停。手中的花似乎变成了超级充电宝,将悸动极速注满全身。
空气中泛起粉红泡泡,时空仿佛凝滞,只剩下共振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