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汀的灯只开了些许,不足以照亮这栋建筑。
李烛家里经常是这样,那些斑驳的光芒从二层楼的古朴建筑中透出来,像是忽明忽暗的烛光。
像是22汀主人的气息。
张重光站在门口等待,满怀期待。
他的手上现在抱着一束花,还有三四个挤在一起的高奢包装袋。
突然,他感觉背后有些冷。
一股毛骨悚然的阴湿从他的后背攀爬而上,先是钻入他的裤腿,而后快速擦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盛夏的夜,本也该是带着浓厚温润的。
今日,却有些古怪。
像是清晨下过一场铺天盖地的雨,尽管太阳东升西落,一日蹉跎而过,这些藏在土地之中的湿润,在月光和夜风的感召下,活过最后一口气。
他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他,
那目光太过冒犯,令他不适。
下意识环顾一周,没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心下沉了沉。
也许,是因为张大少爷特地穿得有些单薄了。
所以没有安全感。
一身极具特点的穿搭。
上衣是洁白的绸缎交叉,布料很薄很轻,露出他漂亮的锁骨线条,以及完美的半身后背。
一条钻石镶嵌的链条从腰部穿过,作为这件衣服唯一的相合之处。
只要轻扣钻石末端的暗扣,这件衣服就会应声而落,将若隐若现的身躯全部展露在品尝者的面前。
这是一种极致的直白的白色,但张大少爷的肌肤却全然不受压迫,被衬得更加白皙了。
如同一盏烧制火候恰到好处的冷萃瓷釉。
下半身,是一条西装面料的黑色长裤,后腰下的螺纹扣将他的腰肢掐住。
藏在西裤下的,晦暗不明的长腿正装袜。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他才是那件送上门的礼物。
等到李烛打开房门,院门发出一声开合的轻巧。
男人下了台阶,伸手来接他。
张重光看见他就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他下意识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男人的手掌上,任由对方将他拉进门去。
李烛轻轻攥了攥他略带血色的手指,轻声道:“有点凉。”
“是有些冷吗?”
张重光跟着轻笑一声,那双眼睛眨巴着,每一下都像是内心的告白。
“不冷,只是太过紧张了。”他如实道。
李烛微微挑眉,垂眸看向他身上挂着的袋子和花束。
他的视线先被那花束吸引了。
花束的包装纸很素,完全凸显出了中心包裹着的五六只独特的花。
是完全盛开的纯色玫瑰,但上面附着着一层人工化学的产物,赐予它别样的青绿淡粉,带着一层淡淡的萤光。
在昏暗的空间中,像是梦境中臆想的产生物。
美,美得虚假。
张重光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将花束塞入男人的手中。
“李先生,喜欢吗?”
李烛嘴唇微启:“喜欢。”
谁不喜欢虚假美丽的东西呢。
尤其是被人类改造过的,寿命大打折扣的花草动物,带着一种即将凋零的一瞬间美好。
张重光眨巴着眼睛,带着欣喜。
“李先生,是我亲手做的。”
说着,他略带乞求地蹙了蹙眉,声音带着独有的娇嗔。
“李先生,不夸夸我吗?”
只见,男人的手掌落在他的头顶,极其轻柔地拍了两下。
他经常这样安抚瓶盖。
“好孩子。”李烛的声音略带沉闷。
瓶盖坐在两人的脚边,似乎在期盼下一个被安抚的就是自己。
但显然两人都没什么时间管它。
张重光顺势抓住对方的手,将自己的嘴凑到那微凉的掌心上亲了又亲。
像是小狗得到安抚后,主动亲近舔舐的讨好。
李烛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微微抬起对方的下巴。
他的指腹抵在对方的唇瓣上,微微用力捻了捻,直到看见那微阖的齿尖,隐约露头的红肉。
张大少爷被捻得低哼一声,脸霎时就红了。
男人的动作不算粗鲁,他也不算疼。
却足以令他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是第一件礼物。”
“李先生,我还给你带了其他的礼物……你要不要先看看……”张重光的声音已经因为对方的触碰有些乱,颤颤巍巍的,带着可怜儿样。
男人靠他有些近,两人的呼吸互相倾洒着,像是一种静谧的交流。
“小光还带了什么来。”
张重光从其中一个包装中,取出一个包装盒,缓缓打开了它。
那是一个黑色丝绒的首饰盒。
里面躺着的,是一枚胸针。
淡蓝色的水母胸针,看宝石的成色,应该是做一块少一块的帕拉伊巴,克重很大。
目测,应该已经达到了八十克拉左右。
围绕着这颗绝世宝石的,是海浪形状的蓝色月光石和冰色碎钻,完美的衬托着,托举着,匍匐着。
“这是送给李先生的生日礼物。”张重光垂着绯红的脸,将那胸针戴到了对方的胸前。
华丽的珠宝,戴在男人还未来得及换下的纯黑西装上,像是天生为其设计出来的独特命核。
生来与他的气息共频。
尽管有这么一枚宝石悬在胸前,张大少爷的眼睛却依旧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余光都不肯偏离一分一毫。
“第二件礼物很漂亮,跟你很配。”
那双橙棕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男人,他仰着脸,轻轻道:“李先生,生日快乐。”
“今天是你31岁的生日,也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三个月。”
说着,他那双眼眸突然蒙上一层雾气,变得水灵灵的。
“李先生,接下来的每一年今天,我都想跟你在一起。”张大少爷轻轻牵起对方的手,一边说着,一边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肢上。
放在那颗暗扣之上,恰好停下。
“李先生,第三件礼物,要你亲手拆开。”
话语间,那双沾满水雾的眼睛已经湿透了,眼眶染上一层微醺般的红。
“我会永远对你好,爱你、疼你。”
“我舍不得放手。”
随着张大少爷发自肺腑的告白,男人的手轻轻打开了暗扣。
只听“啪嗒”一声。
男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见着对方的上衣哗啦散落。
一片纯洁的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曝露在他的面前。
像是曝露出的真心。
那条西装裤不知是什么时候随着落下的,只剩下那条捆着腿环的长腿黑丝袜。
张大少爷红着眼看了看他,自顾自地从最后一个包装袋里取出些东西来。
冰凉的金属,点缀在张重光的胸前。
一条粗度适中的锁链缠绕在他的身上,从脖颈作为起点,缠绕他的腰肢、手臂、大腿。
锁链的结尾落在李烛的手中,像是亲手递出去的钥匙。
“李先生,你也疼疼我吧。”
“今夜,直至明日初晨前,我都独属于你。”
他的呼吸已经乱了,尽管对方的手还没来得及抚摸他。
“关、关……关起来,也没关系。”
最后一句话落下,周围随之静谧下来。
李烛眼底一颤,从中迸发出的先是怔愣。
他下意识歪了歪脑袋,碎发扫过他的睫毛,遮蔽他那愈发黑亮的瞳孔。
那道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
放大他的每一下动作,每一簇呼吸,每一寸肌肤的微妙变化。
他的手掌攥着那条冰凉的锁链,手指关节从中碾过时,会有隐约的疼痛,磨锉他的神经,却唤不起他的理智。
攥着锁链的力气不知不觉加重了些许,直到骨骼发出叫嚣的嘎吱声。
就好像,想要一把掐断对方的脖颈。
作为人类,他需要完美地克制。
克制情愫加深、爱欲荒唐时,动物绝对的吞噬欲望,他不能咬断猎物的脖颈,也不能杀了爱人。
他只能像一位完美的成年伴侣,轻轻爱抚、满足对方的需求。
情感的、躯壳的、灵魂的。
不知何时,张重光已经匍匐在了地面之上,贴着那温热的地毯。
与旁边的那条长尾巴猎犬如出一辙,微微伸出了舌尖。
李烛像往常一样拍了拍张重光的脑袋,只任由那只得不到爱抚而急躁的长尾巴猎犬转来转去,哀怨地趴在原地。
“Good puppy,my sweetie puppy……”男人的声音愈发粗重了起来,像是体内被激发的欲望从他体内呼啸而过。
心中的秩序被一寸又一寸冲破,随着荡漾的锁链音,随着鼓动的心跳声,随着紊乱的呼吸声。
“啪嗒”。
冲出笼中,吞下瑰宝。
……
屋内摇曳的窗影,像是被风席卷的枯木树影。
恍惚间,似乎生出些许新芽,又很快凋零。
凌晨3:45。
房中似乎已经结束了。
被关在门外的瓶盖依旧熟睡着,尾巴垂在一边,脑袋紧贴着房门,已经因为哀怨将旁边的墙角啃出个崎岖来。
窗外,下起雨了。
张重光因为冷,缩在男人的脚边,裹着一条毯子。
李烛起身,合上阳台的门,将潮湿的风雨隔绝在外面。
几滴雨水趁机落在他的脸上,搅动着他还未平息的心扉。
等到他回到床边,张重光已经趴在地摊上蜷缩成一团睡着了。
男人忍不住俯身,盯着对方细细查看起来。
那张脸还带着潮汐的红,嘴角微微红肿,明显被下了狠手。
眼尾带着血色,眼眶红了一圈。
哭了。
撕心裂肺地哭过一场,想必嗓子也坏了。
他像是一只犬,蜷缩在男人为他临时搭建的巢穴中。
睡梦中,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
细细地发出几声抽泣。
可怜。
男人摸了摸对方的发梢,手指指腹擦过那落了巴掌印的脸颊上,像是疼惜的爱抚。
张重光止不住战栗了一下,身下又有了些许反应。
那双眼睛微微眯着,用脸颊蹭了蹭那手掌。
直到舌尖尝到人体的猩咸。
瞧着他这有些下作的模样,
可怜中自然而然带了些许可恶。
李烛的声音沉了下去,像是轻哼歌谣一般:“Good puppy。”
“Good night ,sweet dreams……”
……
生日,
李烛已经很多年没有记得这个字眼了。
恍惚间,他其实已经忘记自己生日究竟是哪一天,只有作为人类的身份证明上,替他铭记着。
今天,有一个人类接替了这个没什么用处的记忆。
礼物,
似乎不错。
只是,那样东西还未来得及给他看。
下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