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烛看着一旁的鱼缸，张重光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鱼缸不是很大，上面写着“观背青鳉”。
里面的小鱼很多，红蓝白黑光系，看起来都很漂亮，但都很小一只，一只手下去恐怕能捞起来很多。
老板立马就开口道：“小伙子好眼光，这观背青鳉特别适合新手养来玩，特别好养活。”
张重光看了一眼李烛，他觉得李烛应该很喜欢的样子，盯着一动不动的。
于是，他开口道：“老板，让我捞一次。”
说着，他立马扯出个乖巧的笑容，扫了钱给老板。
“行啊小伙子，今天你是我开的第一单，我多让你捞一网。”老板不知名被青年人一起带着发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张重光冲着李烛笑了笑，便接过老板手里的网兜，开始在那鱼缸旁跃跃欲试。
李烛抬眼看着他，低声道：“别弄湿了伤口。”
张重光立马点了点头，道：“我用左手捞！”
紧接着，他瞅准时机，投下去一网之后，迅速捞了起来。
水花溅动的瞬间，在阳光下亮晶晶一大片。
“哎呦，小伙子，你捞得不少啊？”老板说着，取出一旁的便捷鱼缸归置张大少爷捞出来的小鱼。
张重光笑盈盈地，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李烛，那灼亮的眼睛像是在讨好一样。
眼见着李烛的嘴角带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张重光的心头也跟着颤动了几分。
这就够了，这一抹笑就够他开心了。
于是，张重光迫不及待地又下了一网，这一次更加果断，捞出来的小鱼更多了。
老板还不忘念叨：“小伙子不错嘛，这次你保准回本了。”
“多亏老板，赏我多捞一网，没有比您更良心的商家了。”说着，张重光笑盈盈道：“祝老板生意兴隆，早日发财。”
这两句话把老板逗得直发笑，他将便携鱼缸塞进张重光怀里，道：“哎呦，嘴甜着嘞，喏，这鱼缸当我送你们的，下次记得再来~！”
张重光笑得开心，连忙道谢：“多谢老板！”
等到两人走远了，张重光侧目看了看李烛的表情，偷看了好几次，那人的表情依旧那么淡然。
男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轻声开口道：“怎么了？”
“李先生不喜欢吗？”张重光道。
李烛垂眸看了看他怀里的鱼缸，默默将其接了过来，提在手里道：“喜欢。”
“谢谢小光。”
此话一出，张重光心中的郁闷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张重光立马笑了笑，欣喜道：“李先生，下次我们再来捞鱼吧。”
李烛侧目看向他，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
“好。”
因为刚进入棚区，离车子不远，所以两人顺路将鱼缸放回了车上。
再次进入市场，张重光歪着头询问道：“李先生，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李烛：“没有了，陪你逛逛。”
张重光心中一喜。
不知怎地，他觉得李烛说的每句话都像是情话一样。
可能是自己真的昏了头吧。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得深了一些。
先是闻到一股很淡的猫猫狗狗的味道，紧接着是一阵阵起此彼伏的小狗叫声。
张重光刚进入这个区域，就瞬间被一只在门口当门面的小萨摩耶给吸引了注意力。
那只雪白的毛茸茸的小狗看起来月份还不大，应该刚刚足月。
他凑上去，忍着上手抚摸的冲动。
先从花朵斜挎包里取出消毒湿巾将自己的手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擦了个干干净净，这才缓缓伸出手掌来。
那小萨摩耶很是亲人，立马摇着尾巴走到围栏旁，凑上来就要舔他的手指。
那软软湿湿的舌头刚触碰到他的手指，他就立马打了个哆嗦。他好生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眼睛笑得像是弯弯月牙。
李烛站在他一侧，默默看着。
不知是在看哪一只小狗。
张重光忍不住将小狗整个抱起来，抬起小狗的两只前爪子给李烛看。
小狗待在他怀里，尾巴飞速地摆动着，咧开嘴吐着舌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傻狗。
抱着他的青年人也扯出笑脸，那双眼睛炯炯有神。
“李先生，可不可爱？”他一眨一眨地问道。
李烛看着他，点了点头。
张重光笑了笑，呢喃：“我也觉得可爱，没有小狗不可爱。”
说着，他将小萨摩耶放回围栏里。
那小狗被放下后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围着围栏来回转起来。
李烛：“不要吗？”
张重光笑了笑：“我们再逛逛，也许有更好的呢。”
李烛盯着他的眸子灰暗了片刻，低声嗯了一下。
整个花鸟鱼虫市场，买花鸟鱼虫的占一半，另一半全是小狗小猫小兔子小仓鼠，还有少部分的爬虫店。
所以张重光打算多逛逛，这里的选择太多了，根本不稀缺。
他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小狗，心心念念想要养一只。
但是他老妈有严重的洁癖，对花粉和动物毛发都有些轻微的过敏。所以他的这个愿望到他长大了也没能实现。
直到出柜被赶出家，他这才有了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心心念念到这一刻，他肯定要好好挑选一只完全合心意的小狗才对。
毕竟，一旦将小狗带回家，就要跟他和平共处十几年乃至二十几年。
必须要慎重，要选一只特别喜欢的，去将自己对其的责任提到最高，对自己对小狗对狗妈妈都要完全负责才行。
如此想着，张重光的脚步就更加轻快起来。
一路上，招猫逗狗，几乎是所有宠物店都逛了个遍。
萨摩耶、金毛、哈士奇、阿拉斯加、拉布拉多、雪纳瑞……大型犬小型犬，几乎所有常见的小狗他都看了个遍。
可每次李烛问他要不要的时候，他都没法坚定地下决心。
他不知怎地左右纠结起来。
两人逛到最后，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张重光只得提前叫停，“算了，我先请李先生去吃饭吧。”
李烛没拒绝，视线落在他脸上，不知是在观察什么。
“一个都不喜欢吗？”
张重光：“不，是我每一个都好喜欢啊，根本做不出抉择。”
说着，他像是十分惋惜一样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啊……要是我能将这些小狗都带回家就好了，但那也太不负责了，对吧？”
随着他的反问，他看向男人。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一方灰暗的淡漠，一方灼亮的生机。
“嗯，是很不负责。”李烛说。
张重光立马点点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不能这样。”
“我们先去吃饭吧，我带李先生去吃一家很好吃的店，保准你喜欢。”张重光道。
李烛点了点头。
两人就朝着右边的通道向外走去。
等到两人走出市场的时候，太阳已经换了个位置，但依旧火辣。
刚到门口，张重光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一个小摊。
小摊其实并不起眼，但周围挂了好几张鲜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公益宠物领养”。
张重光当下就来了些许兴趣，道：“李先生，我们过去看看吧。”
这小摊只有几个笼子和一个小围栏，大约有着十来只狗狗，大小不一，品种不一，年岁也不一。
它们有的活泼地到处转悠，见到人就摇尾巴。
有的，就无声地卧在角落里，呼吸都有些缓慢，尽量令自己变得不起眼。
见两人过来，志愿者很热情地开口道：“公益领养，要不要看看小家伙们。”
张重光的眼神落在那些小狗身上，尽管工作人员将他们都洗得干干净净，毛发也梳理得相当整齐，但他还是能看出那些小家伙身上难以掩盖的伤疤。
有些，看起来就像是人为造成的，有些则是手术后留下的疤痕。
他的目光，最后留在眼前的大笼子里，里面是一只大型猎犬，它的毛发很长，尤其是那一条尾巴。
因为笼子有些小，它在里面待着看起来就有些憋屈，只能窝在地面趴着，那条长尾巴将自己的身体都围绕住，像是一层无声的保护。
志愿者在此时开口道：“这是我们这里年纪最大的一只，也是个头最大，在这里待的最久的一只。”
张重光不知觉地蹲下身去，隔着笼子去看它。
那小家伙感受到，眼睛也亮晶晶地看着他，那环绕着自己的尾巴还不自觉地摇了摇，带着整个笼子都在晃动。
张重光声音很轻：“它很乖啊。”
志愿者点点头，道：“对，它很乖，也很亲人。但就是胆子有点小，块头有点大，不知道为什么，就留到最后了。”
“要是再过两天，还没人领养它，可能就要做安乐死处理了。”
此话一出，张重光的眼睛不由地颤动了两下。
安乐死，是个糟糕的结果。
但张重光也是参加过动物救助的，知晓动物救助机构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很有限。一旦有大量救助动物涌入，机构就会出现无法为所有宠物提供长期照顾和治疗的情况。
但一般情况下，对于那些病情严重且治疗成本高，预计难以被领养的宠物才有可能会在权衡后选择安乐死。
张重光：“它很健康，性格也很好，应该不具备安乐死的权衡条件吧。”
志愿者对上他的视线，明显怔愣了一下。
“前段时间北江路出现了一次大车追尾事件，刚好有一辆是偷盗猫狗的集装车，我们机构最近收留了太多，资源确实是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张重光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听她继续解释的兴趣。
只见，他突然扯出一抹笑意，和煦道：“我愿意出一份力，你们机构在救助总站留名了吗？我可以直接通过网路渠道给你们捐款和放送物资。”
志愿者眼睛瞪大了一些，像是受宠若惊一样。
“有、有的，我们机构叫‘爱宠之家’，在奉贤路12栋801……”
张重光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意，拿起手机操作了一番，不紧不慢道：“好，我已经通过官方渠道进行了一笔捐款，希望能帮助到你们机构，为此，我希望咱们机构在安乐死的权衡利弊上，多加慎重。比起这些健康和性格良好的孩子们，有一些问题犬只和疾病犬只应该放在前面。当然，不管是什么类别的犬只被安乐死都是一个糟糕的结果。”
说到一半，张重光将自己的手机伸到对方面前，轻柔开口道：“这样吧，你加我个微信，后续机构的犬只照顾出现了资源不足的问题，都可以联系我，我会给你们推荐猫狗用品的总资源厂商，会给你们最为基础的成本价进行供应。”
“哦对了。若是出现高危病重的动物，也可以告诉我。我会给你们找可以免费救助的站点医院，大家都出一份力，为孩子们再多争取一些。”
志愿者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似乎是看清了后台的捐款金额，也或许是被眼前青年人有条不紊地安排所震惊。
她的脸颊和眼眶似乎都红了一些，连忙点头应声道：“好的好的……先生，多谢您的帮助了，孩子们遇到您这是遇到了贵人……请问您叫……”
张重光：“给我备注张先生就好。”
“张先生，张先生，真是谢谢您。”志愿者立马道。
“这只是举手之劳，在救助孩子们这件事上，你们才是最辛苦的。”张重光说着，低头看了看那笼中犬只。
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看着他，安安稳稳地趴在那狭小的笼中，长尾巴一抖一抖地摇着。
“这孩子，我想带回家。”他说。
他不知道什么样的援助能真正帮助这些孩子脱离苦难，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将困境中的万物挽救。
对于他来说，或许能做一件是一件。
而现在，他想挽救这一只笼中困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