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搞笑……那家伙在某些事情上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她又拨了电话。忙音。又一次忙音。冷漠坚决的机械女声又重复了一遍,在那声音说完之前,露尔不耐烦地挂断了它。
“真的联系不上了……”
自从上个星期天那一声之后,林夕连续三天没有出现。露尔打了几次电话——打不通。她脑子显现出一些不好的猜测,于是摇摇头,把那想法从脑子里丢出去。
“不是说管理员已经是死人了吗……应该不会再死一次……”
应该……不会吧?
那想法又在她脑子里打转了。
“闭嘴吧……露尔……估计是夏涵那家伙又内耗影响到自己——别胡思乱想……”
她理理脑袋上的鸭舌帽,尽可能低调地在广场人群里游走。二中晚饭是广场一个小小的高峰,但很快就落下去。街边的小贩失去了拉拢学生时的兴致,一言不发地坐着,兔子、仓鼠在笼子里挤着、张望着,像茫然的孩子,等着大人把它们接走。玩具狗狗永远在叫,尖锐的声音叫得人心烦。再往前有些套圈和打气球的游戏,一个小孩子举着枪,巨大的枪支显得她过于娇小了,她举着,瞄准。
露尔盯了她一会。
“砰——”正中红心!
她高兴地去同妈妈炫耀,乐呵呵地去冲小贩要奖品。母女俩打闹着、心满意足的离去。
有些烦人了。露尔想。她又压低了帽子。
这声音和手机里那一声有些相似,但缺些力量。林夕会是在这附近失踪的么?她叹口气。
露尔也不喜欢人群。在这转了几圈她已有些闷了。天色在昏暗后也渐渐黑下去。她走到灯火通明的商场内,顾不上那些“琳琅满目”,找个角落,坐下。她深呼吸。
露尔看着瘦小,个子也不高。她往角落里一坐,便像是和大人走丢的小屁孩。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克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有些尴尬了。她又收起笑容,毕竟害怕周围的人目光——即使他们根本没有看向自己。
夏涵不愿意写作业,于是趴下发呆——这第一节晚自习也才上了一半啊!不过这对露尔来说是好事,发呆什么的挺好的——别胡思乱想就行。那家伙……买了晚饭也只吃了几口啊……连最喜欢的西红柿鸡蛋汤都没碰……明明是想吃的,干嘛要赌气呢。
真搞笑。
她掏出手机。让自己放松一会。林夕失踪之后,她实在也迷茫了。虽然林夕租的单身公寓她依旧可以去住——至少不用像刚来时候那样撑着熬一整晚了——她不敢在外面睡觉,她觉得危险。等夏涵上学、奶奶去工作之后,她就躲进衣柜里眯一会。那地方原本整齐叠着的衣服被她睡得有些乱了,她一直想不起来去整理。衣服包裹自己的感觉比想象中的安心——比地下城那破废墟好!她抱住那些柔软,懦弱得想哭——在这时候,她痛恨自己和那家伙一个鬼样子。
现在好些了。
角落总是让人安心的。广场贴心地设置了座椅——靠着墙壁。她和旁边坐着的人隔着座位,并在心中祈祷不要有人过来。她掏出手机,百般无聊地刷了一会儿。这手机没什么多余的功能,电话中只有林夕一个的号码,相册是空的。整个手机都很新,应该是是刚拆不久的。在夏涵的询问请求下,手机上多了一个叫Creater的软件,算是一个绘画写文的交流软件——《血色许愿树》就是在上面连载的小说——啊,已经完结了。不过那家伙还没看完——就她一周抽出的那点时间……鬼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完。她看小说就像有瘾似的——在这时间里,她会突然亢奋,也会“土拨鼠尖叫”——这要是告诉她班上任何一个人——没人会信的!打音游的时候也会如此。之后会有一小段时间,她沉浸在这快乐里,只是在这时段远去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慢慢“漏气”,直到耗完全部力气彻底摊下去,陷入一种低谷和崩溃。在轰轰烈烈地哭完之后,她又会突然兴奋起来,盼着下一次的小说与游戏,如此反复。
两种状态其实都不太好……
露尔想着,点开软件。
不管是过度兴奋还是过于低落都很折腾,哪一种都很累——虽然夏涵本人似乎希望可以延长那亢奋期——但那状态本身就很消耗,维持什么的根本就……
算了。
露尔意识到自己也陷入某种混乱。内耗?她也该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吗?
想死。
这种可怕的想法突然在她脑子里跳出来。她下意识颤了一瞬。是夏涵那家伙吗?她又内耗了?真该死——一天到晚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明明一开始拒绝许晴不出去就好了——人家本身就有玩得很好的人啊,她去凑什么热闹啊,非要插在人家中间,真是服了。搞得那么尴尬还要自己难受——干什么,顾影自怜吗?真搞笑。喜欢把自己搞得那么难看然后自我感到是吗?有意思吗?
露尔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不自觉地拿指甲去抓——她是血魔,对自身的疼痛并没有什么明显感知,于是她力气更大了些。指甲已经陷进她那“血手臂”里。
一刀。
“嘶——”
她又颤了一瞬——这却让她冷静下来。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却不想去批评。
在短暂的恐惧和丝丝疼痛之后,一切都平静下来。夏涵坐在那里——露尔坐在那里,周围的声音重新钻进自己的耳朵。一阵莫名其妙的茫然。露尔的手微微发颤。
真他妈……该死的。
在纠缠和混沌之后,她感受到下一个声音。这声音略显无力——显然当事人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内耗,她算是冷静下来。
“……抱歉啊……”
——让人作呕的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