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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其六,不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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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甄流露出克制的关切:“白处长,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

他顿住话头,垂眼看向倏然横在自己颈边清寒的刀锋,冷冽的气息甚至让他的皮肤感到些许刺痛。秦甄抬眼看向白荇平,表情恰好处转为惊讶:“白处长,你这是?”

白荇平面无表情道:“秦甄呢?”

“秦甄”的表情变成了疑惑:“白处长?”

白荇平手腕略一用力,刀锋抵得更近,沉声道:“别跟我耍花样。带我去找秦甄和常云,否则,”他动了动断月,刀刃缠上他脖颈,立即出现一道血线:“我可不能保证我的手能一直保持平稳。”

“秦甄”听罢白荇平的威胁,居然轻轻笑了起来。而随着他笑声起伏,他的脸皮抖动着,皮肤下的肌肉扭动着在他脸上起起伏伏,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他的脸皮。大概两分钟后,他脸上的扭曲才完全平息,而此时,他呈现在白荇平面前的已经是另一副模样了——不过仔细看会发现,此时这人跟秦甄本人也有六七分相像,眼角眉梢的角度与秦甄几乎别无二致,从斜侧面看过去,不熟悉的人或许还真会混淆他与秦甄。

白荇平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更加戒备,手上肌肉收紧,刀刃稍稍松了些。

那人低声笑了笑,道:“没想到你同秦甄相处不过半日就如此熟悉,真不愧是多年的旧相识——我家主人说了,他要单独会见秦甄。我是看你可怜才来招呼你,只是不想你居然这么不给我面子,那我也……”

白荇平直觉危险,话到此处没等那人说出后话,便往一闪身后背贴着墙退开,只见刚才还钉在地上的关刀闪现在他手中,那人就势挥刀横扫,带起的罡风逼近白荇平裸露在外的皮肤,引起一阵刺痛:“不用客气了。”

白荇平身后就是甬道墙壁,退无可退之下,只能矮身就地往一边滚开,关刀刀背贴着他脊背扫过,罡风余势在墙壁上留下刀痕,他也生生冒出一层冷汗。见对面攻势骤停没有继续的态势,白荇平才起身立起,冷冷道:“用不着客气,我这人没那么多讲究。”

“秦甄”将白荇平逼开后就收了关刀,见白荇平只有戒备但没有攻击的意图,也立住关刀示意停手,微笑道:“我家主人嘱咐了,要我好好招待你,可别亏待你了。只是你不给这个机会,那我也只能冒犯些了。”

白荇平扯了扯嘴角,道:“不敢当,我没那么容易被冒犯。怎么你家主人既然跟秦甄有旧仇,还能留用你?”若不是这人在他眼前当场表演一个变脸,对着他现在这张脸白荇平保不准都会弄错他跟秦甄,他“主人”对着他也不膈应?

那人微笑道:“这可太抬举我了。我怎配和秦甄相提并论,不过是恰好有些牵连,才在相貌上有几分相似。我和他无缘无份,现下难免各行其是,”一团绿莹莹的焰火悠然从他身后飘到他身侧,他止住话头,笑意深了些许:“我家主人请你过去。跟我来。”

白荇平挑了挑眉,脚下纹丝不动。那人顺着白荇平的眼光看向手里关刀,忽地笑道:“不必担心,我只是没法跟秦甄一样收镇命于无形。既然我家主人有令,我自然不会伤你。”

“镇锋?”白荇平突然出声道,“相同的位置一样的字体,不过是阴刻,”白荇平收起短刀,微微扯起嘴角:“就连武器也和秦甄一样?你们这缘分可不浅哪。”

“秦甄”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纹。他眯起眼睛,方才刻意为之的温和消失了,整个人忽地阴冷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收住了某种情绪,屏住呼吸后才平静地道:“说来,我还没跟你介绍我自己。我叫秦晏,秦皇汉武的秦,‘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的晏。”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竟然嘴角抽搐着笑了一下。

白荇平皮笑肉不笑:“‘信誓旦旦,不思其反’,这可不是什么好意头啊?”

秦晏淡笑道:“‘岸蓼疏红水荇青,茨菰花白小如萍’,你又好得到哪去呢?”

白荇平:“……”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吃没文化的亏能吃到这份上。

秦晏垂下持着镇锋的手,镇锋刀锋向下,另一手伸手示意,白荇平才收回反握着的断月,摊开两手表示自己已经卸下武器。秦晏侧过身两指成决,地上断掉的环首刀发出一阵嗡鸣,隐隐白光从刀刃断处散发,忽地白光强烈起来,白荇平受不了强光眨了下眼,那把断刀竟然凭空消失了。

白荇平看着秦晏毫不避讳的动作,眼神闪了闪,顺嘴道:“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秦晏的微笑看不出情绪,再次伸手示意道:“久等了,这边请吧。”

白荇平这人很大一个优点是有自知之明。他自知自己对上秦晏胜算极低,他的体术对付普通人够了,但对上秦晏只能用以卵击石来形容,何况这点距离,他可不觉得自己有机会朝秦晏开枪。而且秦晏这副样子,明显是跟秦甄很是有些渊源。白荇平并不觉得秦晏的出现是为了他的命,毕竟如果他的“主人”对秦甄有所图谋,自己这个秦甄的上司反而是拿去要挟秦甄比较合算——秦甄低调了这么多年,不会想让自己上司死在自己辖区的。让秦晏来引发他对秦甄的防备或许也是用意之一,但都到这会儿了,白荇平要保障常云的安全,对秦甄就不能太苛刻,这种信任问题都是次要的。

且说秦甄当时在黑暗中对战,几个来回便觉察到不对。对方的武器同是关刀不说,身法处处掣制自己的招式,对自己招式的预判也精准得可怕,等他激战中察觉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凝滞,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已被一种极细的白色丝线缠满,再仔细看,那丝线的来源居然是地面——这些丝线从砖缝中伸出来,好像有生命力一样此机而动连绵不绝,且似乎有麻痹作用。眼看大脑越发昏沉,他勉强撑着在失去意识前收起了镇命,随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感知。

——他自然也就错过了和那张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对视的时机。

等到秦甄恢复意识,开始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时,不由得皱了皱眉:空旷的石厅中央,一具巨大的骨架耸立在石砌的高台上,一尊漆黑的棺椁由八条玄铁链牵引悬在骨架之上。整个石厅唯一的光源是镶嵌在穹顶的明珠,八个一模一样的门洞分立在石厅的八边,门洞上没有门,黑黢黢好像通着甬道,但一片漆黑里也看不见更远。

秦甄转头看向高台上的骨架。那骨架看起来好像是个龙的形状,头骨十分完整,但骨架却是残缺不全的,胸骨、腿骨、脊柱等一些主要骨头都没有,说是骨架不如说是残骸,看着庞大却残破不堪十分凄惨。

秦甄试着活动了下手腕,身上的丝线随即勒紧陷入皮肤,一阵刺痛传来,他不得不停住动作。这个线并不像是银镂丝,他一时认不出来,索性不管了,又转头看向那具残骸,细数起龙骨缺失的部分。忽然,一道头戴黑兜帽身披黑斗篷的人形出现在头骨的阴影下,秦甄的目光随之转移,看向那道人形。

兜帽斗篷遮掩了此人身形,只露出两只穿着黑布靴的脚,粗略看去大概一米八上下,应该是个男性。秦甄暂时判断不出来这人是谁,想了想,温和地道:“阁下如此大动作,不惜惊动九处处长也要将我引入此地,不知有何指教?”

那人似乎正等着秦甄开口,闻言冷笑一声,沙哑的声音仿佛砂纸摩擦砾石的噪声,低沉又瘆人:“你怎么知道我是专门招待你的?我倒是觉得白荇平更值得费心招待。秦甄,你说如果白荇平知道了你那些杰作,是会当场了结了你,还是会把你带回京城,慢慢折磨呢?”

秦甄听到他说话,心下了然,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点出对方姓名:“方凌。你这么做,族里长辈恐怕会很失望。方岐已是无可挽回,你若能早些迷途知返,也是好事。你这一辈本就人丁单薄,若是族长知道你做了什么,恐怕会十分伤心。”方岐多半是遇害了,只是不知是受方凌蒙蔽还是无辜受害。他们这些争斗他也不好管,总不过约束他们的责任也不在他身上罢了。

那人身形一僵,僵着手扯下兜帽露出了脸。这是一张年轻的男性面庞,约莫二十来岁,单看形貌倒也眉眼齐整,只是此时因为愤怒而十分扭曲。他咬牙切齿道:“你在威胁我,秦甄?族长年纪大了受你蒙蔽多年,我可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你真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吗!”

秦甄似是叹了口气,道:“也罢,这次也是我疏忽。但你们不该在白荇平面前这样,引人注目,必然招致祸端,九处……”

方凌一阵冷笑,道:“九处算是什么东西?秦甄,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别以为自己做了几年九处的狗,就能狐假虎——”

“九处怎么了,你这样的货色九处还不要呢,”白荇平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石厅里显得突兀且冷冽,“连第九办公室都进不得的人还嫌弃九处,秦主任,你这故旧眼光可真高啊。”

秦甄转头看向白荇平,目光一点也没经过一进来就盯着他看的秦晏身上:“白处长。”

秦晏看着秦甄半分没落到他身上,眼神暗了暗,随后又转而看向方凌,脸色微沉。现在在白荇平面前暴露并不是最好的打算,起码要到后面秦甄和白荇平离心——秦晏不由自主又看向被捆成蚕蛹的秦甄,心里翻起千万思绪,但脸上却表露不出分毫。

看到被捆成蚕蛹依然气定神闲的秦甄,白荇平一阵牙酸,一时不知道秦甄是胸有成竹还是不一般的心大。他知道秦甄或许会有仇家,但没想到他居然毫无招架之力,秦甄这个九主任平时是干什么吃的?

秦晏上前扶起秦甄,顺手收了缠在秦甄身上的丝线,低声道:“要请你来一趟不容易,不得已才用这种手段,还请见谅了。”

这是承认方才在地道里和他缠斗的就是他了。秦甄若有所思,借力站起来退开半步,不动声色避开秦晏要来扶他胳膊的手,微笑道:“不打紧。”

见秦晏对秦甄竟如此客气,而秦甄对上秦晏那张跟他自己六七分相似的脸居然毫无诧异,白荇平在一旁不由得暗自皱眉——秦甄到底知不知道有秦晏这么个人?

石台上的方凌见秦晏对秦甄如此客气,秦甄也一团和气,顿时按捺不住,急切道:“大人!”

白荇平不由得多看了秦甄和秦晏两眼。方凌看来是对秦甄积怨已久,但他口中的族长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方凌和方岐有血缘关系,他们兄弟之争引发的争端怎么会牵连到秦甄身上?方凌此次向秦甄发难显然是借着秦晏或者秦晏背后的人,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把自己也扯进来?

这其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白荇平是个看重坦诚和结果的人。如果一开始就把白荇平扯进来,秦甄的应对过得去,白荇平全程看着,到最后其实会给秦甄一个解释的机会,看在秦甄主理西北这么多年的份上不会对秦甄怎么样;但如果白荇平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到后面秦甄遮掩不住了报告或者他自己查出来,这件事的性质在他眼里才会更严重。所以,如果他们针对的是秦甄,太早把这些龃龉摊开在白荇平面前其实并不会产生什么优势。

秦晏闻言目光一斜,方凌身形一僵,顿时老实下来,不情不愿道:“是。”随后秦晏向秦甄伸出手,挤出些微笑来,道:“在下秦晏,久仰秦甄大人大名,终得一见,幸甚至哉。”

秦甄似乎对秦晏的脸毫无芥蒂,闻言微笑着伸手准备说些什么,白荇平插话道:“二位不仅容貌相近,连名字都如此相似,竟有如此的缘分!秦主任,你不向我介绍介绍吗?”

秦晏伸出去的手僵在半路,看了一眼白荇平,又看向秦甄,淡淡道:“多年未见,秦甄大人怕是早把我给忘了。人海茫茫,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巧合,确实也不值得秦甄大人记得。”

这话还挺值得琢磨,但白荇平要的就是这份含糊其辞,没等秦甄说些什么,便呵呵一笑,揽过秦甄的肩膀道:“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没见过世面唐突了,还请你多多包涵啊——秦主任看见常云没有?刚才地道里我被一把刀给缠上,一个不察常云就不见了,多亏秦晏出手解围我才脱困,只是不知道常云现在在哪,不如秦主任跟我去找找?”

秦甄听着白荇平阴阳怪气的描述,心下了然,配合地道:“这是自然。常主任的安危安危要紧,我们……”

“白荇平,我们主人要见你,还没见到,你就走不了。”秦晏紧盯着白荇平,手上关刀刀刃散发出苍白辉光,握着关刀的手关节发白:“至于秦甄……等你见过主人,你与我之间,还有未了的事。你也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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