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想出答案，周以恪有些亢奋，他恨不得立即冲过去告诉张东泉他把题目解出来了，但考虑到张东泉收工前的状态，他最终决定等到大夜戏拍完再跟张东泉说。

谁想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3点多。片场的主要演员和配角陆续离开，工作人员埋头整理道具，周以恪瞅准时机，溜进了监控室。

张东泉当时正盯着监控，反复拉片，调整节奏，低头在旁边本子上写写画画，记录下一些想法，冷不防一抬头看见旁边自动熄屏的显示器屏幕里映射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当即心脏一跳，半天身体都吓凉了。

等周以恪人凑上来喊他，他才惊魂未定地吸了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

而不知道自己差点把导演送走的周以恪，兴冲冲地把自己刚才的想法，一股脑地说出来。说完，他瞄着张东泉，试图观察出他的微表情，来揣摩他的意思。

但是张东泉脸上铁板一块，看不出丝毫波澜，只平静地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好的，您也早点休息。”

周以恪乖巧地点头，转过身表情垮了。他心情沉重地回了房间，往床上一躺，原本想暗自舔舐一会伤口，再去洗澡，结果舔着舔着，直接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李韬过来喊他起床，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恪哥，我听说张导昨晚一夜没睡，和编剧老师通宵连线改剧本。”

周以恪一个激灵，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真的假的？”张东泉不会是觉得他榆木脑袋，连夜删他戏份吧？

李韬信誓旦旦：“真的，我加的吃瓜群都传开了。”

话落，俩人的手机同时嗡嗡一声震动，周以恪打开手机，看到工作人员发来的通知，让他注意查看新剧本。

李稻那边收到的消息差不多，叫他提醒身边的演员老师及时查看新剧本，不要耽误拍摄进度。

周以恪打开新剧本，忐忑地翻到自己的戏份那里，逐字逐句读了一遍，发现自己的戏份没有删减，他放松下来，将剧本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后惊喜地发现，在故事的结尾，张东泉为他增加了一个长镜头。

除了这个意外之喜，张东泉还在当天下午通知他，他的戏份可以提前拍摄了。

赵琦初次登场是在刘振生给他买的小洋房里，二楼的主卧房门紧闭，时不时传出几声嬉笑怒骂，突然，一楼的大门被“砰——砰——砰”一阵猛砸。

主卧里的动静一滞，很快，门被从里面打开，赵琦一边扣上衣扣子，一边往楼下走。

“砰砰砰——”门外的阵仗更凶了，赵琦嘴里骂着，脚上加快了速度，一到门口，就用力把门打开，手还没放下，迎面就被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啪——”一下，他的头被扇得偏到另一边，脸上顿时泛起一股热辣辣的灼痛。

赵琦呆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他捂着脸，怒不可遏地冲面前大肚子的女人吼道：“你他妈谁啊？跑老子这里来发疯！滚滚滚，赶紧给老子滚，不滚我报警了！”

张丽春上下打量着他，冷冷笑了一声，“一个男人，有手有脚的，还是大学生呢，躲在这里勾引别人家老公，你贱不贱啊。”

赵琦眉头皱起，细细看她的模样，发现她很像刘振生跟他说的那位家里的母老虎，当即换上一副笑脸，“哎呦，原来是姐姐看我这个弟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就要弯腰扶她进来。

“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弟弟！”张丽春气得一个倒仰，用力将他手挥开。

她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赵琦，想要继续说点什么，腹中突然一阵抽痛，她挨不住，脸色唰地变白，开始扶着肚子，哀哀地痛叫起来。

赵琦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扶她，旁边却有人先他一步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张丽春，语气十分紧张，“阿丽，你没事吧？”

张丽春听到他的声音，痛苦之中，抽空给了他一下。

刘振生生受了，他弯下腰将张丽春抱到沙发上，然后不耐烦地瞥一眼旁边傻站的赵琦，“打电话叫救护车。”

“哦，好、好。”赵琦从怔愣中回神，慌慌张张地拨通了120。

赵琦电话一拿起，张东泉在镜头外就喊了咔。

这几个镜头，张东泉总体是满意的，但是他对张丽春打赵琦的那一巴掌不是很满意，需要补拍一条。

“你刚才爆发的情绪不对。”张东泉看向曾颖颖，“张丽春上门，是对赵琦示威，不是复仇。”

“好。”曾颖颖点头，看一眼周以恪，似乎十分愧疚，叹气道：“就是有些对不住周老师。”

周以恪嘴角也跟着扯出一个得体的弧度，“拍戏需要，没事，曾老师放开手，不用拘着。”

当时看到剧本里有这么一幕的时候，他已经有心里准备，事实也不出他所料。

张东泉见状，在离开前，拍了拍周以恪的肩膀，“刚刚那几条还可以，保持状态。”

周以恪脸上笑容顿时真挚了几分。

曾颖颖冷眼看着，在张东泉示意开始后，在摄像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巴掌已经啪地扇了过去。

片场一静，张东泉眉头一皱，拿起对讲机，“摄像别发呆，张丽春速度稍微放慢一点。”

曾颖颖面对监视器，歉意地说了一声不好意思，转身背对众人时，对周以恪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周以恪深吸一口气，场务那边一打板，他立马恢复进入状态。

如此反复重复了差不多9次，曾颖颖似乎打累了，在张东泉耐心告罄前，终于一条过了。

晚上回去，周以恪的左脸不出意外地又红又肿，仔细看，还能看见几道明显的指印。他隔着镜子摸了摸脸，烦躁地叹了一口气。

晚上跟林魏然电话的时候，周以恪没开视频，他借口说今天在片场手机镜头摔坏了，哄着林魏然睡着了后，他怕再说下去露馅，想要先下手为强，抢在姜沐泽开口前挂断电话，结果李韬突然开门进来，打断了他。

“恪哥，药买过来了，我路上还遇到了峰哥，他也给了我一盒敷脸的膏药，说是非常有效，猴敷一晚，脸上的红肿就能消退。”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药袋。

听筒里，姜沐泽的声音忽然低了一个度：“脸怎么了？”

李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讪讪地放下东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周以恪无语地瞪着李韬抛下他走人的背影。

那边没有听到他回答的姜沐泽直接挂了语音，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周以恪慢吞吞地接了，视频一接通，姜沐泽看到他有些可怖的左脸，脸色一沉，问道：“怎么回事？”

周以恪目光闪躲，“下午有扇耳光的戏份。”

姜沐泽看过剧本，知道他说的是张丽春扇赵琦耳光的场景，于是冷着脸追问：“扇了几次?”

“9次。”很久没看到姜沐泽这么冷酷的表情了，周以恪小心肝颤了一下，老实道。

姜沐泽努力压抑住怒气，原本还要问他李韬嘴里那个峰哥是怎么回事，看着屏幕里狰狞的脸，不得不先催他上药。

等到周以恪自己将药上好，他终于冷静下来，无奈道：“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怎么对外人就是任打任骂不还手？”

周以恪委屈坏了，“这不是戏份不允许嘛。”要是剧本上让他跟曾颖颖对扇，他怎么可能打不还手，还不是为了艺术！

“我可是要当人民艺术家的男人，为艺术献身几个耳光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语气逐渐激昂起来，想到张东泉对他的态度，忽然嘻嘻傻笑起来，“今天张导还夸我呢，他还给我加了一场戏！”

姜沐泽听得好气又好笑，把人哄睡着后，给李韬打了个电话。

大老板来电，虽然姜沐泽看不见，李韬还是正襟危坐地手拿着手机听姜总指示，他以为姜沐泽是要他注意点曾颖颖，不要让她再伤害周以恪，结果姜沐泽问他，“那个钱超峰什么情况？”

李稻没有一点隐瞒地将钱超峰来餐厅主动搭话的事详尽地还原。说到今晚钱超峰主动喊他到房间，交给他擦脸药膏的语气和神态，更是绘声绘色，一字不落。

最后，他总结：“峰哥人挺好的，对恪哥挺照顾的。”

说完，他等待姜沐泽吩咐，姜沐泽那边沉默了片刻，客气地叮嘱道：“辛苦你了，以后周以恪出现类似的状况，要麻烦你跟我说一声了。”

李韬当即点头如蒜，满口答应下来。这可是姜总啊，多少人想要跟姜沐泽通电话，得提前预约呢！他直接一步到位了，答应，必须答应！

姜沐泽挂了电话，笑意从脸上慢慢消失，心说，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了。

他握着手机，在沙发上静坐了半天，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吩咐道：“去拍一些曾颖颖出入花园新居的照片，传到我发给你的邮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