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陷入了另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喝水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失控,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上。
最终还是陆简打破了沉默,他鼓起勇气,侧过身面对洛白,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愧疚:“洛白,对不起……我……我刚才……我差点……”
他语无伦次,无法完整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恐慌和自责,他差点就变成了他最痛恨的那种人,被本能驱使,伤害了自己发誓要守护的人。
洛白缓缓抬起头,看向陆简。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但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和依赖,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丝疏离。
他看到了陆简眼中的痛苦和懊悔,但他无法立刻回应。刚才陆简那几乎要将他勒断的拥抱,那充满占有和疯狂的眼神,带来的恐惧感太过真实,此刻还残留在他的身体记忆里。
他需要时间整理心情。
“不是你的错。”洛白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很虚弱,“是我的问题,我的信息素失控了。”
他主动承担了责任,但这疏离的语气,却比指责更让陆简难受。
“不!是我的错!”陆简急切地反驳,“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是我……是我太没用了!”
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自己作为beta却依然无法完全抵抗那来自猫咪灵魂深处的渴望。
“够了!”陆隽鸿打断了陆简的自责,他目光扫过陆简和洛白,最终落在乔浓身上,眼神锐利。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失控已经发生了,当务之急是处理后果和预防下一次。”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第一,阿依努尔,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多少?她只是个普通的omega女孩,刚才的场面足以吓坏她。”
他看向陆简,“陆简,你性格温和,安抚她的任务交给你,让她相信刚才只是一场因为洛白身体不适导致的混乱。必要的话,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暗示手段。”
陆隽鸿口中的“暗示手段”,显然不是那么温和。
陆简脸色一白,但看着洛白疲惫的样子,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哥哥说的什么手段,也知道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第二,”陆隽鸿对着洛白开口,“你的信息素失控频率在增加,强度也在变大。陆简,你带来的新抑制剂效果如何?能维持多久?我们需要一个更稳定的解决方案,我们没时间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意外。”
他意有所指,这次失控发生在家里的书房,若是发生在外面,后果不堪设想。
陆简抹了把脸,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这支是实验室的强效浓缩品,理论上能压制更长时间,但具体效果还需要观察洛白的反应。长效方案……我正在尝试结合植物星球的生命能量频率进行调制,但这需要时间和更精确的数据。”
他看了一眼洛白,意思很明显,需要洛白配合进行更多测试,甚至可能涉及一些风险。
洛白沉默地点点头,表示接受,他比任何人都更想控制住这要命的信息素。
“第三,”陆隽鸿的视线最后落在乔浓身上,眼含警告,“乔少爷,今天的事情,我希望到此为止。洛白的身份,以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绝密,你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语气平淡,但那份压力却让乔浓脊背一凉。
乔浓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管不住嘴,陆隽鸿绝对有办法让他和整个波斯猫家族都付出惨痛代价。
乔浓难得地没有反驳,他脸色不太好看,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闷声道:“知道了,我乔浓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还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他看了一眼洛白,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没再多言。
陆隽鸿环视一圈,见无人再反对,才沉声道:“陆简,你先带洛白回房休息,密切观察他的状态。乔浓,你也先回吧。关于营救盛衍的计划细节,等洛白情况稳定,我们再议。”
命令下达,果断决绝。
陆简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依旧有些虚弱的洛白,举止轻柔得近乎卑微,仿佛捧着易碎的玻璃。
洛白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依靠着他,只是沉默地借着他的力站起来。
乔浓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尤其是洛白那疏离的姿态,心里那股烦闷更重了。
他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也转身大步离开了书房,背影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憋屈。
书房内只剩下陆隽鸿一人,空气中残留的猫薄荷气味依旧撩拨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宁静的花园,缓缓抬起手,他看着自己刚才因为强行压制欲望而微微颤抖的指尖。
连他,陆隽鸿,自诩拥有绝对自制力的顶级Alpha,都险些在猫薄荷面前失控。
洛白,这株植物星球来的猫薄荷,真的能如生化所那些老家伙计划的那样,心甘情愿地被掌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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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房门在身后合拢,陆简小心翼翼地半抱着洛白,将他扶到床边坐下。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蹲在洛白面前,仰着头紧张地看他,试图捕捉他任何一丝不适的迹象。
洛白靠在柔软的床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轻轻颤动着。
他摇了摇头:“好多了…就是有点累。”
他抬起手腕,看着那重新恢复平静的黑色手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表面。刚才那濒临窒息的感觉,还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陆简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从头到尾,洛白都没有指责他一句。
“洛白,对不起。”陆简伸出手,想要触碰洛白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在半途又猛地缩了回来,仿佛那是什么滚烫的东西。
“我……我刚才真的……” 他语塞,巨大的恐惧和自责让他无法完整表达,他差点就变成了他最痛恨的那种人。
洛白缓缓睁开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惶恐不安的陆简。
“我知道。”洛白的嗓音很轻,“不是你的本意,是我的信息素,它太危险了。”
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陆简紧握成拳的手上。
“你也被吓到了吧?”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陆简强装镇定的气球。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愤怒,不是委屈,而是能够将他淹没的后怕和恐惧。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阿依努尔没有闯进来,如果他没能被哥哥吼醒,后果不堪设想。失去洛白的恐惧,比任何猫咪本能的反噬都更让他肝胆俱裂。
可现在回想起来,明明他是个beta,为什么这次会像Alpha那样被洛白的信息素影响?以前从未这样过。
“我……我怕……” 陆简哽咽着,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我怕我控制不住,我怕我会伤到你,我怕失去你,洛白……我真的很怕……”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宣泄恐惧的出口,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不再是那个清心寡欲的研究员,也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哥哥庇护的弟弟。此刻的他,只是一个被自己的失控吓到,被可能失去挚爱的恐惧彻底击垮的男人。
洛白的心彻底软了下来,所有的疏离在陆简这崩溃的眼泪,都烟消云散了。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陆简紧握的拳头上,他的手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别怕。”洛白的眼神温柔而坚定,“你看,我现在好好的。”
他微微用力,将陆简紧握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冰冷颤抖的手掌。
“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在想办法帮我控制信息素。陆简,我相信你。”
“相信你”三个字,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了陆简心中的迷雾。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洛白。
“真……真的?” 他像个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紧紧反握住洛白的手,力道之大,让洛白微微蹙眉,但他没有抽回。
“真的。”洛白肯定地点点头,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所以,别哭了。拿出你研究修仙飞升的劲头来,好好研究怎么搞定我这个‘定时炸弹’的信息素,还有……怎么把盛衍救出来。”
他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将陆简的注意力引向他最擅长的领域。
提到盛衍和研究,陆简眼中崩溃的情绪果然收敛了一些。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眼神重新聚焦,闪烁着被赋予重任的坚定光芒。
“对!对!研究!” 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猛地站起身,但因为蹲得太久,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
洛白下意识地扶了他一把。
“小心!”
陆简站稳后,看着洛白扶着自己的手,脸微微泛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我这就去!新抑制剂样本需要分析数据,还有盛衍,生化所的地图……对了,还有我这次为什么会失控?”
他语速飞快,思维已经从刚才的崩溃边缘迅速切换到了高速运转的科研模式。这恐怕是他证明自己价值,守护洛白的唯一途径。
“等等。”洛白叫住像要立刻冲去实验室的陆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需要休息一下,而且……”
他指了指自己,“我这个‘数据源’也需要时间恢复,你先去洗把脸冷静一下,研究的事急不得一时。”
陆简愣了一下,看着洛白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发热的头脑稍稍冷却。
他点点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吞,但那份坚定却丝毫未减:“好……好,我听你的。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书房整理资料,有什么事立刻叫我!”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房间自带的浴室,背影虽然还有点仓惶,但那份失魂落魄的自责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信任后重新燃起的斗志。
洛白看着浴室门关上,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才真正放松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重新靠回床头,闭上眼。
书房里的失控,像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噩梦,但陆简崩溃的眼泪和那句“我怕失去你”,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心里。
这份沉甸甸的依赖和保护欲,让他心头五味杂陈。陆简的爱,纯粹却也带着不顾一切的偏执,仿佛他研究的那些药剂,既能救命,也可能失控。
而陆隽鸿……
洛白脑海中浮现那双在最后时刻强行压下欲望,深不可测的眼睛。
疲惫感越来越重,洛白的意识渐渐模糊。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若有似无的猫薄荷香,还有陆简手上残留的淡淡消毒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