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轻轻地质问声传来,甄谦博倏然抬起了头,声音也大了起来,“是你联合柳烟夺走了我的一切,害死我的母亲!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害过你不是吗?!”
甄谦博天真的话把甄如玉逗笑了,“甄谦博,你有那样一个母亲在,还想怎么害我?你还需要亲自动手吗?你的母亲会为你扫平一切不是吗?你享受了这一切,又失去一切不是很正常吗?”
甄谦博握紧了拳头,是,他知道母亲做的一切。
那又怎么样,要保证他们在甄家的地位,其他人,必须死。
“娘,苏姨娘死了。”甄谦博想起小时候,苏姨娘死了,他去找母亲。
他母亲说:“是啊,真没想到,他能下得去手。”
“谁?”他问了,但是母亲没有告诉他,只是摸着他的头,眼中神色莫名。
后来,甄如玉从甄家消失了。
甄谦博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看着台阶上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男人,嗤笑一声,“小仁知道,是你杀死了他母亲吗?”
甄如玉瞳孔骤缩,衣袖下的手也握紧了,但他仍然面色平静地看着甄谦博,“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苏姨娘可是被你母亲害死的。”
“对了,你亲爱的母亲怎么会让你知道这么肮脏的事情呢。”甄如玉突地笑出了声,回忆起了遥远的过去,声音有些飘忽,“是你的母亲,用小仁的性命做要挟,整整一碗的毒药,全被苏姨娘喝了下去……当场毙命。”
其实没有,那毒药并没有让她立刻死去。
“是吗?”甄谦博觉得自己发现了个大秘密,他畅快地笑着,“我说呢,你怎么会对小仁这么好,原来是心中有愧啊。”
他笑弯了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或者,我母亲确实对苏姨娘动手了,但是那把火,是你放的吧。”
苏姨娘,屋子失火,被烧死。
有下人说,那火烧起来的时候,他们都听到了苏姨娘的惨叫声。
可是火太大了,他们冲不进去,救不了人。
就这样,苏姨娘活活被火烧死。
甄谦博的笑声刺耳,刺得甄如玉身子轻颤,面色苍白,仿佛回到了那天,大火漫天的那一天。
“烧死她,我就允许你和文行舟离开。”甄夫人的声音响起,如恶魔在心里低语,“不是想和文行舟离开去学医术吗?烧死她,我就放你离开。”
甄如玉握着火把,如同被人控制一般,从屋子里的床铺开始,一点点,点燃了屋子里所有易燃的地方,最后他的火把落在了苏姨娘身上。
苏姨娘是小仁的母亲。
在他的娘亲去世之后,苏姨娘就像是他的母亲,对小仁怎么样,就对他怎么样。
可是,他亲手烧死了她。
怎么会醒呢?!苏姨娘明明喝了毒药了,为什么又醒了过来?!
甄如玉害怕,他一动不动,看着苏姨娘向他爬来。
他跑了。
后来他做了好久的噩梦,烧焦的散发着臭味的手无数次抓住他,他明明都忘了,可是伏明珠偏又让他想了起来。
甄谦博也是,突然变这么聪明做什么!
他不是故意的,他是被逼的,为什么不放过他!
肩膀上落下了一只手掌,微微有些重的力道唤回了甄如玉的神智。
他深吸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不要被甄谦博影响到,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许是情绪变得激动,甄谦博的面色涌上不正常的潮红,他扯着自己的领子,冬日里大晚上的,他觉得口干舌燥的,好热。
甄如玉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次性服食了太多的寻欢,过于刺激了。
甄谦博扭动着脖子,身上很痒,他想去抓挠自己的后背。
他手指抖动,握不住的匕首掉落在了地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腿也软了起来,抖得不行。
站在他身后的大块头总算是发现了他的异样,在甄谦博摔倒之前扶住了他。
“大哥,你没事吧?!”大块头声音瓮瓮,带着焦急。
甄谦博仰起自己的脖子,双手不住地挠着,皮肤上已经被他挠出了血丝,仍旧不肯停下。
甄如玉两步走下台阶,站在甄谦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大哥,你看上去……很难受啊。”
已经被药物控制的甄谦博此时完全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他在地上扭动着,像一条蛆。
大块头警惕地看着他,怀里抱着甄谦博往后退了退,意图离他远一点。
甄如玉轻笑出声,对于大块头自欺欺人的动作他只觉得好笑。
从怀里拿出药包,甄如玉捏在指尖把玩着,这是楚杰拿到的那份新药方做出的第一批药,甄谦博要成为它的第一个享用者了。
他蹲在甄谦博面前,打开了那药包。
阿丑紧盯着大块头的动作,防止他做出什么威胁到甄如玉的事情。
“想要吗?”甄如玉拖着药粉落在甄谦博鼻尖下,任由味道缓缓发散。
甄谦博烈火焚烧般的难受,痒意渗到了每一寸骨头里,随即身子又觉得好冷,颤抖个不停。
突然,一阵极轻的药香入鼻,只是吸了一口,如上云端。
大块头眼睁睁地看着甄谦博的表情从痛苦挣扎到飘飘欲仙,他的视线落在甄如玉的手中,那白色的一团,颜色堪比地上的落雪,可是他只觉得恐怖。
“想要吗?”甄如玉轻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甄谦博听不见,他只看得见眼前那一团让他舒服的白色粉末。
大块头都没想到甄谦博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从他的怀里挣出来,从甄如玉手中夺走了那包药粉,猛地倒进了嘴里。
他眉眼舒展开,突地笑了起来。
好舒服。
甄谦博的表情告诉了大块头他此刻的感受,大块头越发心惊,完了。
这样的甄谦博,他凭什么报仇?
“我还有很多,你想要吗?”甄如玉低低的声音响起,“在北城外的破庙里,那尊佛像后,我放了很多,你要的话,就去找吧。”
甄谦博没有回答他的话,仍旧沉浸在新药带来的刺激快感中。
大块头握紧拳头盯着甄如玉,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杀了他,可是甄谦博现在的模样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处理不来这么复杂的情况。
“我不相信你。”甄谦博睁开眼睛,眼中还残存着快意。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爱信不信吧。”甄如玉无所谓耸了耸肩,准备站起来的动作下一瞬定在了原地。
胸口处,匕首尖锐地钉在那里,稍一用力便会刺破衣物,扎进他的胸膛。
“大哥这是做什么?”甄如玉眉尖轻挑,脸上没有一丝害怕,只是玩味地看着甄谦博。
“你带我去,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甄谦博脸上笑着,声音嘶哑。
他改变主意了,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甄如玉既然说那里有,那就让他带着去取,否则现在就捅死他。
甄如玉看了看抵在心口的刀尖,答应了下来,“行,我带大哥去。”
冬日的夜总是又长又冷,尤其今晚。
北城外的庙宇原也是香火鼎盛之地,后来出了几起人命案子,庙宇也就没落了下来。
甄谦博拿着匕首抵在甄如玉的后心口坐在马车中,阿丑赶着车,大块头和他坐在一起。
车里寂静一片,本来就是仇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甄如玉闭目养神,丝毫不在乎身后的人。
甄谦博心底翻涌着不祥的预感,又被他压了下去,甄如玉就在他手里,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大块头看着眼前飞掠而过的景象,莫名出神。
下雪了,压得荒草低头。
破庙很快就出现在了视野之后,月亮挂在空中,这地方空旷,又明亮。
“快点走!”甄谦博催促着,匕首使了劲儿,推着甄如玉向前走。
甄如玉看了阿丑一眼,抬步向庙内走去。
阿丑看到了甄如玉的目光,默默退后了两步,跟在了大块头身后。
瘾又犯了。
甄如玉听着身后骤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声,眼中浮起了笑意,刚刚好。
甄谦博手上不稳,脚下一个踉跄,甄如玉立刻转开了身子,消失在了甄谦博的视线中。
“去哪儿了?!给我出来!”甄谦博一阵心急,推开了破庙的大门闯了进去。
甄如玉站在佛像前,冲他挑衅地笑着,“甄谦博,就你这个样子还想要报仇,蠢货。”
蠢货!蠢货!蠢货!
“甄谦博,就是我害得你变成这个样子,你来杀了我啊!”柳烟倏然出现在甄如玉身侧,她的双手攀上甄如玉的肩头,看他的模样如同看一个傻子。
声声嘲笑,声声讥讽。
“谦儿,离开青州城,别再回来。”是母亲含泪的双眸,留下最后的话。
甄谦博脑袋发胀,那些声音在他脑子里循环不散,他使劲儿敲着脑袋意图驱散那些吵闹的声音。
“甄谦博,束手就擒吧。”狱神司七八个人围住了甄谦博,李开站在佛像前劝道,像他这种逃狱的情况,再进去估计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大块头守在甄谦博身侧,和他们对峙着。
被抓也就被抓,死就死吧,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要是能跟大哥一起死了,下辈子再做好兄弟也不错。
甄谦博实在忍受不住,眼前的身影愣是分化成甄如玉和柳烟两个人,他们嘲笑他,戏弄他。
越看越气,甄谦博双目圆睁,提着匕首朝着眼前的身影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