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夜晚了。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他拿过枕边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不像第一次梦到这个场景那般惊慌，他面无表情地扔下帕子，“伏明珠”这三个字在唇边滚了又滚，咬牙切齿地念出了声。
甄如玉来找伏明珠的时间比她预想的要早，以甄如玉的性子，伏明珠以为怎么他也能撑个六七天。
温暖的客堂里，春燕给甄如玉送上了热茶便退了下去，全程没和他说一句话，也没有给一个眼神。
甄如玉没在意春燕的态度，今天过来又不是见她的。
一盏茶凉了下来，伏明珠才姗姗来迟，除了眼眶有些微红，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她身上，仍旧是那天他闻到了，浅淡的香气。
就是这个香气。
甄如玉垂落在衣袖下的手握紧，眸底溅出狠色，这东西让他做了三天的噩梦真是很让人头疼啊。
可是，若他能拿到这东西的配方......
伏明珠步伐轻缓地走到了主座上，眼睛略有些红肿地看着甄如玉，“甄公子这时候上门是有什么事情吗？”
甄如玉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悲伤，仿佛之前和伏明珠的那些不愉快都不存在一样，“我...听说了药王谷和你父母的事情，今天来看看就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振作什么？反正药王谷现在已经算是半个在他手里，伏明珠最好还是这么消沉下去吧。
“呵。”伏明珠眸底满是讽刺地看向甄如玉，语调尖锐，“你当我不知道？你联合花家的人对我药王谷动手，害了我的爹娘还有兰姨，一手炮制了今日的局面，还希望我振作起来？你巴不得我永远好不起来吧。”
清脆的瓷片碎裂声，干净的地面上碎瓷片飞溅。
茶水洒落一地，隐约腾起一丝白雾，是伏明珠说到激动处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许是过于激动，伏明珠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她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甄如玉冷眼瞧着，却在下一刻看见，伏明珠颤巍巍的手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药包。
空气中的香气骤然浓郁起来，冷冽的，直入人心的香气。
伏明珠将那纸包放在了鼻尖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肉眼可见的，伏明珠的状态迅速平静了下来，甚至看上去有些许的惬意。
甄如玉眸光骤亮，藏在衣袖下的时候倏然握住了椅子的把手，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冲上去抢下来。
闻着这香气，他努力分析着其中的成分，却发现自己愣是分辨不出来。
好歹自己也是师从医圣，甄如玉莫名有些挫败。
他垂下眼眸，不让自己眼中的算计流露的太过明显，他要怎么样才能将这药方弄到手？
怀柔政策应该是不管用了，现在的伏明珠恐怕是已经恨透了他。
那么用药王谷？
甄如玉在权衡利弊，若是将药王谷归还伏明珠，纪家那边恐怕没有办法交代，再说了，万一交出了药王谷，伏明珠反悔呢？
毕竟现在想要东西的是他甄如玉，而不是伏明珠。
这种状态下的伏明珠，他是一点儿没看出来她有想要回去报仇的模样。
甄如玉眉头轻挑，心头突然涌上愉悦，也是，现在的伏明珠孤立无援，父母双亡，伏玉兰失踪，谁能帮她？
就算能帮，整个药王谷尽在他和纪家人的掌控之中，杀回去也夺不回药王谷。
那么，许以重利呢，习惯了挥金如土的伏明珠，应该很缺钱吧。
“明珠。”甄如玉开口唤着伏明珠的名字，声音轻柔，“你刚刚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伏明珠指尖夹着那药包，轻轻挥动，室内的香气又重了一分，“你说这个？”
甄如玉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那上面，眸光热烈，好想得到它。
指尖左右轻晃着，哪怕甄如玉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伏明珠也捕捉到了甄如玉跟着轻微转动的眼神，以及眼中一闪而逝的浓烈的渴望。
想要？
“...嗯。”甄如玉看着那药包在伏明珠指尖翻滚，指甲死扣住掌心，遏制蠢蠢欲动的手。
“这是桑叶看我心神不宁给我调制的药，怎么？”伏明珠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甄如玉，唇角扬起，“甄公子，想要？”
“只是没见过这种奇药，想要研究一下。”甄如玉依然笑看着伏明珠，“桑叶？是传说中的药王谷制药师？不知可有幸相见？”
“我会转达你想见她的想法，但是见不见的，”伏明珠指尖抬起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见不见的我可答应不了”
“明珠能帮我带话就行了，若是桑叶药师愿意见我的话，明珠知道怎么找我的。”甄如玉这么说着，眼睛落在伏明珠手中的药包上，“这药...”
“你想要这药，那就送你吧，反正桑叶在我身边，随时都能给我配新的。”伏明珠抬手，药包冲着甄如玉的方向扔了过去。
甄如玉面上镇定，手上的动作确实快，飞速从袖子中伸出接住了药包。
这药包拿在手里，深吸一口竟觉得胸口气都顺了几分，他眸底精光闪烁，万般思绪闪过，“这东西......没有成瘾性吧？”
甄如玉状似无意地问道，想到自己连着做了三天的噩梦，对这东西心里也有些忌惮。
伏明珠撑着下巴脸上似笑非笑，“成瘾倒是没有，就是可能会产生些幻象。”
“幻象？”
“嗯哼，”伏明珠轻哼一声，“比如，你最想见的人，你最开心的事，或者......”
甄如玉的脖颈一凉，伏明珠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总让他感觉伏明珠似乎知道些什么，“或者...什么？”
“你心里不想面对，害怕的东西。”伏明珠直直盯着甄如玉，那天故意撞见后，甄如玉震惊害怕的神色还记忆犹新，她真的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甄如玉露出那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甄如玉面色一僵，扯了扯唇角努力保持微笑，“是吗？明珠的这个药效果真是惊人。”
伏明珠眉头一挑，“你还没用就知道它效果惊人了？”
“没有，看你用的还不错。”甄如玉这么多年难得笑得牵强，“对了，这个药有名字吗？”
“名字啊，浮生。”伏明珠应付他有些无聊，兴致缺缺的，“我有些乏了，甄公子要是没别的事情就先请吧。”
好不留情地赶人，甄如玉还真就觉得这样的伏明珠没有其他的意图。
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甄如玉也不需要再应对她，于是便站起身来，对伏明珠点了点头，“那明珠好好修养，在下就先告辞了。”
伏明珠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眼睛已经微眯，下一刻就要睡了过去。
然而等甄如玉一走，伏明珠立马精神了起来。
桑叶从后堂走出来，坐在了伏明珠旁边的位置上，脸上满是兴味，“你就这么简单地把东西就给他了？”
都不用看她的脸，伏明珠就知道桑叶脸上写满了不信。
“不要着急，甄如玉还会再来的。”伏明珠侧眸，美丽的脸上尽是调侃，“倒是桑叶大人，甄如玉可是对您很感兴趣呢。”
桑叶一噎，抖了抖胳膊上瞬间立起来的汗毛，“敬谢不敏！”
话落拉着还瘫在椅子上的伏明珠就要往门外走去，“快点，你答应我的今天跟我一起去吃辣卤的，赶紧走。”
伏明珠措不及防被她拉的一个趔蹶，“哎哎哎，你松...你松开，我自己走！”
桑叶松开手，咧着嘴笑道：“别说这许正阳还挺会找地方的，不错哦~”
伏明珠：......还行吧。
*
中午的阳光算得上是一天最暖的，花谨言今日想出门散心，便叫上了花雅言，青黛让出了推轮椅的位置，只静静地跟在她们身后。
走走停停的，路过那家辣卤店时，那又香又辣的味道直往鼻尖里钻。
“等一下！”花谨言按住扶手，难得有主动想吃的东西，这味道勾得她肚子都叫起来了，“雅言，我们去那家店里吃午饭吧，闻着好香。”
花谨言眸光放亮，之前路过这里几次，那是她身体不太好，青黛说什么都不让她吃。
现在有了伏明珠给的药，她已经好了很多，现在想吃可以少吃一些。
花雅言应声，推着花谨言就往辣卤店的位置去了。
青黛在后面张了张口，想阻止一下，但看着花谨言难得笑得那么开心，他又憋了回去，算了算了，大不了到时候盯着小姐少吃一些。
辣卤店不远处，秋白正在履行他作为一个盯梢人的职责，守在外面，但是一抬眼的功夫就看见了花雅言几人。
他眸光一亮，刚想打招呼，青黛就发现了他。
青黛给他挥了挥手，秋白立刻明白了这意思，急忙点头，好兄弟！
“二小姐，秋白在那里，等下我带些出来和他一起吃吧。”青黛微微靠近了些，轻声说着。
花雅言闻言一愣，秋白在这里？那不是说伏明珠也在这里？！
她视线一扫，很快就锁定了在墙角处狗狗祟祟的秋白。
看见花雅言的视线扫过来还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挥手给花雅言打招呼。
花雅言笑了，正好寻思着要去找伏明珠呢，现在好了在这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