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斌被警察找到的时候正和一群狐朋狗友在戏园子里寻欢作乐,他最近很迷这个,在这个小团体里,周文斌是为数不多正儿八经掌控家中部分权利的富二代,一群二啦吧唧的公子哥为他马首是瞻,一听说周哥有难,立刻嚷嚷着要给周哥壮场子找公道。
乌泱泱一大群人顶着油亮的大背头和五颜六色的西装衬衫涌进了警察局,祁九清抬头一看,还以为进了日本□□窝点。
邱嘉怡点出周文斌,祁九清看向那个目光浑浊面相不善的男人,对王二狗招招手,把他们叫进审讯室。
王二狗注意到了祁九清身后的陌生男人,他怕打扰到祁九清,也没敢多问,只是站在墙边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就听到祁九清信口胡言:“周文斌对吧?想来你也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李杰说是收了你的钱办事,这才杀了邱嘉怡,你还承诺要替他照顾一家老小。对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王二狗正在理被北风刮乱的头发,手一哆嗦,不小心揪掉了两根,疼的他咬了咬舌根,好在这是在审讯室,不然他就要叫出来了!
什么时候说的,他一点不知道啊!这种诈话能诈出来才怪吧!
完蛋了,这周家算是惹上了。
周文斌一挑眉梢,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这位......小警官?这可真是冤枉到家了,我不知道这个叫什么李杰的为什么要陷害我,我一个好好的周家大公子不做,去杀人?我有病吗?警官你也太可爱了,与其在这儿跟我浪费时间,不如去找你那嫌疑人聊聊啊。”
祁九清拿起桌上的一打文件:“我们查到邱嘉怡小姐是在快要跟你订婚的时候离家出走的,因为这事儿,您当时在上海风评不怎么好吧?这有可能是你的犯罪动机,而且我们还查到当年就是你收留的李杰做自家旗下酒店安保员的,这你不能否认吧,说不定我们去李杰家里搜查,还能找到来历不明的一大笔钱呢。”
周文斌放松下来,靠坐在椅背上,右手握拳支着下巴,呵呵一笑:“别太好笑了警官,先不说什么动机,我收留了李杰就能让他替我杀人?这么说的好像我经常去喂得流浪狗能给我养老送终似的。说实在的,我收留的人这么多,连这个李杰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他家情况我也不清楚,给一份工作已经很仁慈了吧长官,你要搜就去搜啊,搜出来了什么再说别的也行啊。”
邱嘉怡在旁边凉飕飕的冲周文斌吹风,显然跟这个男人有点旧怨的样子,见了周文斌,浑身的阴气都殷实了不少。
她阴冷的盯着周文斌:“这个肾虚男,我们从十几岁就认识,但说实在的没见过几面,呵呵,我第一次跟他见面他就让人把我踹进了河里,然后假装路过把我救出来,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傻逼,不就是为了当邱家的女婿,害死我哥之后继承家里的产业。”
祁九清比他还气定神闲:“这么放心啊周公子?你别是使唤人干活还没给钱吧?”
周文斌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我是真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跟他都不熟,我做慈善也不能做到人家家里吧。”
李杰被祁九清定在了身后,握紧的拳头在周文斌把他比作流浪狗的时候就流出了血,如果不是不能动,他可能要冲上去咬破周文斌的喉咙,他想到那天晚上周文斌遇到他时悲悯的样子,还有他为难但还是咬牙为他出谋划策的样子。
他甚至开始回想刚遇见周文斌时的样子,还有刚刚那个警察说的,方怡也跟周文斌也有关系。他的心如蚂蚁啃食过境,透过被啃出的洞去看过往种种,好像每一个静止的片段都是值得怀疑的。
祁九清让王二狗把周文斌送走,等候下次传唤,自己也带着邱嘉怡出了门,留李杰自己想清楚。邱嘉怡看着门口乌泱泱的人群随着周文斌又乌泱泱的离开了,疑惑的问祁九清:“不把他扣下吗?”
祁九清:“不急,这几天你晚上没事可以去吓吓他,最好吓得他睡不着觉,这小子心理素质还挺不错,人模狗样的。”
“我们暂时没有物证,就看李杰能不能拿出什么惊喜了。”
邱嘉怡瞪大眼睛:“对啊,这第一次当鬼就是不太熟练,让我去会会这肾虚男。”
祁九清拉住她,咬破手指,在她眉心留了一滴血,拍拍她的肩膀:“追着这条痕迹就能找到我,别迷路了。”
这位女士可算找着了个乐子,欢天喜地的跟着周文斌走了,祁九清目送她跟着周文斌进了车里,这才收回目光,一扭头,却看见油的掉渣的乌泱泱的垃圾堆里居然还漏下了一个蘑菇。
他凑到“蘑菇”面前,犹豫的蹲下来:“你好,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蘑菇”抬起头,露出一张一点也不“蘑菇”的脸,他站了起来,祁九清这才发现这“蘑菇”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他被惊得后退了两步,心里一个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蘑菇......季燃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像受气包的人,他记得这人是审问周文斌的警官,他欲哭无泪道:“没什么,鬼混被我小舅抓到了而已。”
祁九清心想那确实很严重,他在家里放学晚归也是会被罚的,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像他这样的生活环境也不多见,他觉得是季燃小题大作了,于是安慰:“你小舅是亲小舅吧?没事的,新小舅怎么会打亲外甥。”
季燃心说,他那小舅是不会打,但是他会告他姐。想起他那威严的老妈,季燃的小腿就又开始抖了。
祁九清眼瞅着这孩子又要滑在地上,连忙伸手撑了一把,他也不好掺和人家家里事,只好陪着这大蘑菇等他小舅来接,等到时候给他说句惨话,也算帮了一把。
正这样想,就有一辆车停在两人面前,车门打开,下来的却是一张熟面孔,祁九清看着眼前这位富家子,颇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他再次伸手打招呼:“好巧。”
季景淮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怪异的青年,他身上穿着类似“sweatshirt”的上衣和样式很宽松的牛仔裤,头发留的很长,将将要搭到镜框上,寒冷的冬夜,他只穿了一件毛衣和外面这件灰色上衣,几乎要和上海的冬天融为一体,漏出来的皮肤白皙泛红,应该是被冻得。
他低头看着祁九清镜片后的一双垂眼,温和有礼的笑道:“好巧,又见面了。”
季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疑惑:“你们认识?”
祁九清尴尬的笑了笑:“怎么说呢,在警局见过两面。”
季景淮看着眼前这俩小蘑菇还挺熟的样子,长眉一挑问祁九清:“你现在这是......在警局工作?警察?”
祁九清挠挠后脑勺,干巴巴的回答:“只是打工还债而已。”
季燃惊呼:“哇塞,你可太谦虚了,我听围在前头的兄弟说了,你眉头一皱差点把周文斌吓哭!”
祁九清:?
祁九清:“这纯属于谣言了。”
季景淮伸手去爱抚季燃的狗头,他姐姐这儿子哪儿都挺好,就是人蠢了点,跟着群不靠谱的朋友净去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你担心担心自己吧,我可是让人给你妈打了电话了,包括你半路看见我还跑了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怎么交待吧。”
他拎着季燃的后领,俊朗和气的面容露出一点愁容:“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回去会好好看管这小子的。”
祁九清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本来就是因为周文斌是嫌疑人,他们只算是看热闹的,这小哥想着回去挨骂都吓坏了,到也没必要对孩子这么严苛。”
灰黑的夜色里,暖黄色灯光下,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被说话时哈出的雾气所朦胧,他放下的手无措的捏了捏衣摆,又揣回了兜里,漆黑清亮的眼眸蒙上水雾,正有些躲闪的看着自己。听闻此言,季景淮几乎瞬间意识到这个看着不太成熟的青年是在追查邱嘉怡被杀一案,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邱家掌权人还在重金悬赏凶手,现在看来,恐怕是要破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手里了。
季景淮拉着季燃告辞时,季燃还在念念不舍,他把姓名电话住址一股脑的报给祁九清,还一路高呼欢迎来玩,来不来玩不知道,反正祁九清看他是挺好玩的,按理说他看着也有十八九岁了,跟祁九清算是同龄人,甚至在这个时代,本应该更加成熟稳重,但还像个初高中的孩子一样,可见他妈妈大概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还是把他保护的很好的。
至于他小舅.......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但祁九清对这种长得帅、身材好的文雅男人有很强的距离感,怎么说呢......就像毕业多年吊车尾面对高中班主任、乙游玩家见了自推来到三次元一样,有种刻入人心的畏惧。简而言之,尴尬癌会犯,敬而远之,敬而远之。
祁九清站在警局门口,看天色已黑,吆喝着叫卖的人都散了,才终于扛不住冻,缩回了屋里。李杰站在审讯室桌前,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了,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祁九清走到他面前站定,他才终于“活”了过来,这个男人还处于冲动的阶段,对于这种性格的人,现在正是容易做出决定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正混乱一团,怀疑的引线穿过身边许多东西,将生活和记忆都连接的乱七八糟,他自己理不清楚,别人一两句话就能挑拨的他去相信。果不其然,李杰道:“我指认周文斌。”
祁九清:“你先别急,我要和你说明一下情况,我让人去你家看过了,那里并没有你的妻女,我怀疑是周文斌把她们控制起来了,就是为了防止你半路叛变......”
“什么!那个狗娘养的他敢......”
青年无奈的叫停他:“总之,现在我们首先要找到你的妻女,这个我可以帮你完成,作为交换,你要拿出周文斌贿赂你杀人的证据。你犯罪的事已是定局,既然如此,将企图伤害你家人的恶鬼一起带到地府去吧。”
李杰一愣:“证据......可是他没有留下证据,根本没有人看到和听到我们的对话,而且钱他也没有给我家。”
祁九清指了指他怀里:“真的没有吗?你不是顺了你恩人一块手表吗?清洁工的工作也是他安排的吧?还有你们酒店那间染了血的房间,是不是暂停使用了?你去把证据找来,有困难就去求助那位王警官。”
李杰面红耳赤大声反驳:“我是看他那么随意的摆在桌角......所以拿的。”
祁九清无语:“我没有责怪你,总之,你‘拿的’刚好,这怎么不是他贿赂你杀人的一部分呢?”
这嫌犯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太对,但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老老实实去找王二狗搜证据。祁九清也要办他负责的事,正要找张合适的纸来画符联系邱嘉怡,询问关于被抓走的李杰家人,一转身却被一面人墙堵在原地。
吴峰显然是听了挺久了,他右手捏着鼻梁,好像对现在的情况很无奈:“你就这么渗入了我们局里?还让嫌疑人去查案?你是不是太心大了一点。”
祁九清被他吓了一跳,无意识的往后蹭了一步,像吴峰和季景淮这种体格的人会给他带来压迫感,但由于他们看起来不像会实施暴力的人,所以祁九清还算可以正常应对,但某些时候难免会吓一跳,他很认真的解释,看着吴峰像看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警官,我又不是神仙,也不会分身术,有能用的人当然要用了,我这边救出人质,那边就把周文斌送进法庭不好吗?谁知道你们有钱人会在短短一上午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再说有王警官看着,还有他妻女身陷泥潭,他跑不掉的。”
吴峰早预料到了这小子会反驳他,他也就是嘴痒吐槽两句,懒得去接这种争不出结果的废话:“我那堂妹家孩子进医院了,说是在家里睡着觉天花板塌了......听着是很荒谬,我也觉得,所以你有办法解决吗?”
祁九清端详他的面相,感觉他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差了一点:“我觉得你们也许可以再撑两天,等我解决了这个案件一定立刻去找你们。”
说完安抚的拍了拍吴峰的肩膀,独自走到角落里联系邱嘉怡去了,这符纸只能让人的声音相互传递,符纸的另一端连接着自己留给她的那一滴血,此刻那端静悄悄的,似乎只有风声,邱嘉怡显然已经跟着周文斌到了周家大院里。
他“咚咚”的敲了两声墙壁,那边传来簌簌叶动声,接着便是邱嘉怡清冽的嗓音:“讲。”
“你好高冷啊......你在周家帮我找找李杰的妻女,我之前算了一卦,显示在西南方向的一处宅子里,那可能是周文斌让手底下人新购置的,今天被带进局子里肯定让他有所顾忌,会亲自或派人去看着,你留意一下那附近的情况汇报给我。”
邱嘉怡那边应该是怕被周文斌听到祁九清的声音,所以远距离盯着周文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