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陆深觉得他要是再晚一分钟，保不齐林浅就会拉着林远程往洗漱台去。
他朝林浅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只见其脸上紧张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还有些纸巾，你们拿着。”林浅双手伸上前。
“给我吧。”陆深抢先一步接过，“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们去去就来。很快！水和零食你们先别搬，挺重的。”
他说完朝林远程伸手，林远程借着他的力道，麻溜起身，举着帽子的胳膊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两人小跑到卫生间外的洗漱台边。
水龙头拧开一小股，水流在白色的陶瓷洗手池里慢慢地打着旋儿，发出轻微的 “哗哗” 声。
陆深将湿纸巾放在水下，搓了搓后拧干：“头再低点。”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卫生间里，带着淡淡回音。陆深抬手按在林远程的后颈，指尖触碰到上面泛着温热的湿纸巾。
林远程佝着身子，伸手朝后颈摸去：“这是林浅刚刚给我贴的，要拿掉吗？”
陆深轻“嗯”一声，取下后，开始给林远程擦拭脸上的血迹，动作略微有些生硬。
“兄弟，麻烦你仔细着点，这鼻子才刚止住血，到时候再流，就麻烦了。”林远程缩了缩脖子，脸上挂着大大的防备。
他透过镜子看着陆深，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认真和严肃，眉宇间的专注劲儿，让人觉得，他此刻像是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真的，你这视死如归的模样，我还不如让林浅来呢。”林远程有些嫌弃地瞥了陆深一眼，“刚才林浅处理时都挺镇定的，没想到吧，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处理突发情况却意外靠谱。”
陆深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重新冲洗湿巾，水流声掩盖了他声音里细微的波动：“嗯，她本来就很好，只是不善交际而已。”
“你可得好好谢谢她。”他补充道。
“你有没有觉得林浅长得挺好看的？”林远程倏地转过脸看他，混合着水迹的淡粉色血渍顺着唇边滴落到水池中，瞬间消失不见。
陆深没有回答，他的思绪飘回到与林浅第一次在医院碰面时的场景。
温柔恬静的女生坐在长椅边缘，白嫩的小脸上挂满愁绪。
他在刚迈入医院中庭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端端正正地安静坐着，与路上匆忙躲避雨点的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以为她是因为没有雨伞才发愁。
结果，并不是。
看出女生的小心翼翼，他没有过多打扰，他在一侧等待了片刻，直到去找王阿姨拿药时，才知晓，原来，女生也是就诊的病人。
“你说？林浅这样的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林远程问。
“怎么？”陆深没给林远程再次开口的机会，托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是否还有残留的血渍，“高一才刚开学，你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转头看了看镜子中两人的面容，继续道：“青春期的躁动，最容易让人混淆是感激还是好感，果然......”
说完，他平静地看向林远程，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谁，谁混淆了？”林远程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胡乱地抹了把脸，急切辩解道，“你果然个什么劲儿？我就是觉得她性格挺好的，斯斯文文的，不吵不闹，让人觉得很踏实。”
陆深顺着他的话说：“那以后要是有人再拿她性格说事儿，你可得帮忙着点。”
“算报恩了。”
林远程歪着头，不明地看着陆深，觉得他说话怪怪的。他直起身，仔细打量了几秒。
陆深神色如常，并无异样。
“放心。”林远程抽出张纸巾擦拭脸上的水渍，“林浅今日可是帮了我大忙，小爷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所以？”陆深把用过的纸巾全部收到垃圾筐中。
“所以什么所以！”林远程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又扒拉了下被水沾湿的头发，“走了，她们两还在那儿等着呢。”
陆深将手上的水渍甩了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跟着出了门。
操场上的灯光很亮，他们四人能把每个同学脸上的表情，都瞧得清楚。可惜，大多都不太友善。
“大哥，你们是去南极买水了吗？”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语气不好地调侃。
他身边的同学附和道：“这都渴死了，怎么才回来啊？”
“这里离学校超市也不远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去约会了呢。”
七嘴八舌的抱怨声中，林远程把矿泉水往地上一掼：“不会好好说话了是吗？”
他把迷彩外套一脱，扔在周菀棠怀里，双手叉腰嚷道：“怎么，耽搁一下就渴死了吗？自己渴了不知道去超市？大脑发育完全了吗？连生活本能都不会。”
原本聚集的人，都被林远程的举动，吓得怯生生退到一旁，有人小声嘀咕着：“又没人逼着你干后勤，自己干了那就要干好啊，这么慢还有理了，真是的。”
“对不起。”林浅低头不敢看同学们的眼神，她紧紧拽着迷彩服的衣角，将宽大的衣服绷得笔直，“我，我马上给大家整理出来。”
话落，她快速蹲下身，将袋子里面的零食和水小心取出来，整齐地摆到物资箱内。
“装什么可怜啊。”阴阳怪气的议论飘过来，“她那副样子给谁看啊，不过是吐槽几句，活像咱们欺负人一样，无语。”
“你......”周菀棠刚要上前，就被林浅强拉着蹲到她身侧。
“我和周菀棠去的时候，的确看到突发情况，至于细节，不方便多说。水和零食都在这里，不介意的就过来取。”陆深自然地蹲下身，手肘搭在膝盖上，开始从塑料袋里面将饮料一瓶一瓶地拿出来。
林浅朝陆深投去感激的目光，只是对方迷彩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以及那微抿着的嘴唇。
“林浅，还有水吗？”陆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同学们说酸奶越喝越渴，想要几瓶水解解渴。”
林浅在物资箱里面找了找，取出来三瓶水：“就这些了，够吗？”
她抬头时，刚好碰上陆深低头过来查看，额头 “咚” 的一声撞到陆深的下巴，两人都发出一声轻呼。
“小心！”陆深匆忙间伸手扶住她。
熟悉的雪松香在鼻尖萦绕，林浅来不及思考，此刻她脑子昏昏沉沉的，额头撞击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身体本能让她捂着脑袋想往下蹲。
周菀棠不过去了趟洗手间，刚回来就看到林浅捂着脑袋，陆深还一脸担忧地蹲在旁边，她三两步跨到林浅身边，关心地问：“你们两啥情况？”
“刚想去查看物料箱里面还有没有其他水，没想到跟林浅撞一起了。”陆深轻轻揉着自己的下巴，那里泛着痛意，不用看就知道肯定已经泛红，他眉头微皱，眼神里满是自责。
他的眼神一直关注着林浅的情况：“你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林浅迷迷糊糊地摇了摇脑袋，抬头撞上陆深漆黑的眼瞳，昏黄的灯光下，她能明显看清里面溢出的担忧。
“没，没事。”她轻声回答。
周菀棠掀开她的帽子，一眼就看到额头上的红肿：“还没事呢，都已经肿起来了。”
陆深见林浅怀里还抱着水，毫不犹豫将其递给周菀棠：“麻烦你，帮忙先把水送过去一下？”
“为什么是我？”周菀棠抿着唇抗议，却还是接过他手中的水，临走前冲林浅瘪了瘪嘴，“你在这儿坐着别乱动，我去去就来。”
陆深从物资箱里面找了瓶带着冰碴子的饮料，用纸巾包裹着瓶身递给林浅：“放在额头上，先敷一下，会舒服一些。”
她没有拒绝，实在是额头上的痛感有些强烈。
“那你呢？”
“我没事。”陆深淡然浅笑，眼神里满是温柔，“别担心我。”
这时，周菀棠拽着林远程的袖子匆匆过来，“陆深，快起来，别躲懒了，他们让我过来喊你去排练，大家都等着你呢。”
陆深将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打开二维码递到林浅跟前，在她诧异的眼神中开口：“你的微信加不上，你加下我，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
“不用了。”她将帽子戴上，“明天就好了。”
周菀棠用手肘拐了下她的后背：“加一个吧，有事就找陆深负责。”
林浅躲在帽檐阴影下的脸，有些滚烫，她迷迷糊糊地就加上了陆深的好友。
九点，操场上的照明灯集体关闭，同学们拖着疲惫的身子挪回宿舍。
洗漱过后，周菀棠抱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看林浅吹头发：“浅浅，咱们学校这么多帅哥，你有没有喜欢的？”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的，林浅听得不太真切，她停下手上的动作，问：“什么？”
周菀棠扔下被子，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仰着头再次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浅讶然，反应了十几秒才小声说：“没，没有。”
“哎，我也没有。”
周菀棠跨坐在椅子上，托着腮看她：“你觉得陆深怎么样？”
林浅借着梳头的动作，将头转向另一侧，她敏锐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刚刚快了一拍：“我，我们还小，当以学业为重才是。”
“我也这么觉得。”周菀棠拍了下椅子靠背，“你不知道，刚刚军训结束的时候，有好几个女生围着陆深要微信。啧啧啧，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关于陆深喜欢什么样的类型这个话题，周菀棠有无限发挥，按照她的说法，陆深适配度高，无论什么类型她都能磕CP。
林浅强压下心中的好奇，爬上床准备给陈雯发信息，一打开微信，就看到半小时前，陆深给她发来的信息。
【你额头上的伤，好些了吗？】
【给你拿了药，要不要下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