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不可理喻!”陆以然捂着锁骨上方微微发烫的那一小块皮肤,瞪大眼睛看着纪白。
纪白笑得一脸无辜,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锁骨相同位置:“要不你也咬回来?公平。”
“……”陆以然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下楼,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别急。”他抬手,将陆以然敞开的领口处的扣子系上,正好遮住那个暧昧的齿痕,“这样就行了。”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陆以然拍开他的手:“用不着你假好心。”
楼下,周棠女士正在和叶临风寒暄。
陆以然一下楼,就对上叶临风含笑的眼睛。
这位传说中的联姻对象比她想象中年轻,穿着休闲西装,气质温和,完全不是她当初脑补的“油腻普信男”。
“以然,好久不见。”叶临风起身,语气熟稔得像老友。
陆以然愣住:“我们见过?”
“你六岁那年的生日宴上,你把蛋糕扣在我头上。”叶临风笑着指了指额角,“还非说我是‘偷公主宝石的坏巫师’。”
纪白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哦——原来你们是青梅竹马啊。”
刻意拖长的声调和酸溜溜的语气,很难不说带着几分阴阳。
空气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周棠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笑着打圆场:“临风刚从国外回来,特意来拜年。”
“之前在国外筹备电影项目。”叶临风介绍着,“我们团队很欣赏你在《长河落日》的表演,如果你愿意,之后可以来试镜下我们的新作品。”
纪白突然插话:“她最近在忙离婚,可能没空。”
梅开二度,客厅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周棠手中的茶杯“咔哒”一声放在桌上:“离婚?”
陆以然头皮发麻,狠狠踩了纪白一脚,面上又堆上笑意,“他开玩笑的…前两天我们吵架…”
“年轻人还是别说气话。”周棠松了口气,嗔怪道,“都是成家的人了,别净使小性子。”
叶临风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忽然笑了:“那也正好,我们剧组在冰岛取景,很适合散心,以然如果想去可以一起。”
陆以然实话实说,婉拒道:“谢谢啊,但我们的动漫项目还在后期中,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她话音未落,纪白顺势牵起她的手,“宝贝,说好的不闹脾气了。”
又转向周棠女士,“妈,我先带以然回家,家里还有猫要喂。”
陆以然飞速上楼一趟,拎走床头柜上的小包,再下楼,牵线木偶似的任由纪白牵着走。
走出老宅,陆以然挣脱他的手,“好了可以了,不用演了。”
纪白眯起眼睛,忽而伸手替她解开第一枚纽扣,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那个咬痕:“夫人是不是忘了,冷静期还剩三天?这期间法律上我们还是夫妻。”
“而哪怕在那之后,只要我不想,我们也还是合法夫妻。”
他俯身,在她耳边用气音说:“想跟‘坏巫师’私奔,也得先过我这关。”
……
年后,一切归于节后再说的事都要逐一提上日程,包括逐帧修复、特效渲染等等。
还有离婚。
已经结束离婚冷静期,要在30日之内办理手续,否则视为撤销。
但纪白从年初五返回剧组,就几乎杳无音信。
陆以然无计可施,只有等待。
毕竟年初一大清早在母上面前那一出,让她想起来就不知如何是好。
那天以后,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提及离婚的事。
好在工作的事千头万绪,整个团队都是精益求精再求精的完美主义者,陆以然也顾不得多想这些。
四月中,莺飞草长春暖花开的春天,陆以然在连轴转的繁忙后迎来久违慵懒的双休。
一人一猫在家吃饭,家门打开,露出久违的一张面孔。
“惊喜吗,宝贝儿?”
纪白瘦了不少,下颌线条更加锋利,但眼睛亮得惊人。
陆以然愣了三秒,抱起猫要往卧室走,“是惊吓。”
“等等。”纪白上前拦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看看这个。”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看上去不同寻常——乳白色的贝壳被打磨成流畅的曲线,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这是我在沙滩上捡到的贝壳做的,阿婆手很巧。”纪白的声音有些沙哑,“当地人说,这种贝壳戒指,传说能实现真心相爱之人的愿望。”
“这又是哪门子推销套路,你该下载反诈中心APP了…”微凉的触感让陆以然指尖轻颤,她一边调侃,一边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你给我这个干嘛?”
虽然这话多少有些明知故问了。
“当然是,想跟你长久。”纪白轻笑,“陆以然,我有个新的提议。”
“反正离婚也作废了,不如改成蜜月旅行计划?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以然摇头,“好不容易杀青你好好休息吧,别花心思在我身上了。”
又把抱在怀里的猫交给他,“小鹿留给你,我想它想你了。”
纪白却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可它在想你。”
小猫顺势挣脱,溜到一边沙发上摇尾巴。
“为什么…我是说,喜欢我这件事…”陆以然这句问话开口得艰难,她头回在他面前挑明,“明明,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认识这么多年和我喜欢你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吗,你是小说看多了?竹马一定是该被天降打败的?”
陆以然一时无话。
“何况,那也没遇到可以被我打败的…天降。”
纪白继续开口:“那年夏令营,”他突然说起听来毫不相干的事,“你被分到隔壁组,我偷偷跟带队老师说要换组。”
“你十二岁生日,我跑遍全市找星空投影仪,因为偶然听到你跟同桌说喜欢。”
“大四你搬出宿舍,那回你淋雨发烧,我在电话里听出你声音不对,连夜回来,不然你早就一人在出租屋被烧傻了。”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倾身一分,最后几乎将她困在沙发角落:“陆以然,在我迄今为止人生的所有选项里,从来都没有过‘放弃你’这一项,未来也是一样。”
喜欢吗?陆以然也数次自问,却都没有给自己个坦率的答案。
至此,她终于能坦然承认,她不坦率。
但也只是不坦率。
她对纪白,大多是长年累月的陪伴积累下来的惯性,她不确定是不是爱。
“我…没办法答复你。”陆以然只能如实说,因为看到他的真心,更没法骗他。
“没关系,我会等你,只要你别推开我。”纪白又开口,“不过,就算你推开我,我也不会真的远离你的。”
陆以然对他的“深情”习以为常,避开他的目光。
因为那双眼睛太会爱人。
“你知道贝壳是怎么形成的吗?”纪白突然问道,手指轻轻抚过戒指边缘,“当一粒沙子进入牡蛎体内,它会用柔软的身体包裹住这粒异物,日复一日分泌珍珠质,最终形成美丽的珍珠。”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常年拍戏留下的薄茧:“你就是那粒闯进我生命里的沙子,陆以然。”
“什么意思?我是沙砾之于蚌壳?我给你带来了折磨?”
“让人欲罢不能也是种‘折磨’。”
陆以然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纪白,他举着棉花糖,对摔倒在地的她伸出手:“别哭了,吃甜的就不可怜了。”
“所以你现在是在说情话告白,还是在给我科普海洋生物?”她试图用玩笑掩饰内心的悸动。
纪白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手臂传来:“都有,毕竟...”
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我得让某人知道,她在我心里住了多久。”
面前的阳光忽然变得刺眼,陆以然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想起孤独的Lux,在宇宙中长久看向那颗暗淡蓝点。
陆以然想,或许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