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问着,“我们都分手了,至少拿对待客人的礼貌对待我啊——嘶!”
激光笔哒哒地打在岸边露伴脚踝的皮肤上,让那块钻石更破碎了。东方仗助压住他条件反射要弹起的脚,抬头幽幽地冲他笑了一下。该说不愧是相处了近二十年的东方仗助吗,真的是完全懂得如何激怒一个岸边露伴啊。
岸边露伴便也冷笑起来,咬着牙不发出声儿了,只沉默看着一闪一闪的光点落在那颗钻石上。分手是东方仗助提的吧,幼稚到家了。如果是岸边露伴提的分手,根本不会来前男友的这里清洗纹身,而是会干脆利落地消失在这个人的生活里吧。反倒是东方仗助,明明主动提的分手,到现在家里还留着这么多前男友的照片,锁骨上还纹着前男友的名字呢,幼稚死了。
一定是岸边露伴长久以来的某些行为让他无法忍耐了吧,岸边露伴几乎不用犹豫就能想出,无非就是自己要画漫画,满世界去危险的地方探究。一次两次的,东方仗助会努力跟上来,但他总不能一直跟屁虫似地黏在岸边露伴身边,那他总会有独自陷入危险的时候吧。这个人责任心强得不行,又会把那些上揽到自己头上,而不是去责怪岸边露伴的梦想,可是岸边露伴简直会对那种担忧和自责的眼神过敏,甚至恶心到作呕的地步。
岸边露伴不需要东方仗助的保护,也不需要他在自己受伤后揽责。岸边露伴的行为,说到底无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是他自找的,跟别的任何人都无关。若是一定要绑定上别人,难道他岸边露伴是为了东方仗助而去画漫画的吗?简直是在嘲笑他的梦想啊。最终这样的矛盾一定堆积着让东方仗助无法忍受了。
所以来洗纹身是岸边露伴提出的吧,即使只是单纯为了气到自己的前男友,嘲讽他明明一副不舍的样子,却要主动提出分手,笑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竖着刺戳到自己。岸边露伴才不在乎被分手呢,他不像东方仗助好像离开关爱和陪伴就一副孤单的样子,岸边露伴可是最习惯与孤独作伴的了。
世界是没有什么永恒的。即使是永久性的纹身,还是能够简单地洗掉,代价只是一点点的疼痛罢了。东方仗助能够体会到吗?他一点点地,亲手从岸边露伴的身上摘掉那颗钻石的样子,他会比岸边露伴更痛吗。他一定是懂得的,所以到现在都保留着自己身上独属于岸边露伴的痕迹,假装能够长久似的,岸边露伴便偏要来到他的面前,扯开他遮在眼睛上的那块布。
岸边露伴憋着股气,咬着下唇忍耐着,只盯着东方仗助的动作。他的皮肤一块一块红起来,疼痛也蔓延开来。很疼吗?很疼的。毕竟岸边露伴是很怕痛的,无论是纹身,还是清洗掉它,都会带来绵长的痛。他接受纹身时,是为了爱吗?那他来清洗纹身时,又为了什么呢?干脆放在那不管便好了,是个谁也不会看见的地方。
岸边露伴看着东方仗助手下破碎地、看不出形状的钻石,和他逐渐颤抖着放缓的动作,心底叹了口气。
还能是为了什么呢...仍然是为了爱。因为东方仗助还爱着岸边露伴,因为岸边露伴还爱着东方仗助。想要让这片蔓延开来的红色和痛楚深深刻到心里,想要稍微一点也好,能够体会东方仗助在看到他的伤时疼起来的心就好了,如果能够将这片对于岸边露伴来说难以忍受的痛,作为道歉就好了。
岸边露伴伸手摸向东方仗助低着的头,撩开他披散下来的发丝。连精致的头型都没做,就慌慌张张来为前男友开门,是想等到什么样的结果呢。汗珠聚集在他的额头上,岸边露伴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开手,在他微微看过来的视线里,回给他一个柔和的微笑。
“继续吧。”
东方仗助便轻吸口气,又埋下头去。钻石已经看不见了,哒哒闪着的光落在东方仗助的名字上,他的动作很慢,带着犹豫,但是手却很稳,精准地顺着字母的方向移动着。
他很认真地看着消失在自己手下的字母,岸边露伴也很认真地看着他。终于,最后一点墨也消失在岸边露伴的脚踝上了,只留了一片红肿着刺痛的皮肤。等再过几个月呢,便会恢复成平滑的皮肤了,像是从没有留过痕迹似的。
东方仗助吸了吸鼻子,抬起头。他的泪水已经汇聚在眼睛里,像快要决堤的湖水。他无助地捏着那根激光笔,像要握住自己的心。
“对不起,我还是...”
“嘘。”
岸边露伴的手指抵到他的唇上,阻止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东方仗助看上去快要崩溃了,但岸边露伴只是用手指抹走了他的眼泪,接着递给他从口袋里翻出的东西。东方仗助看着被岸边露伴两指捏着的小物件,眨了眨眼。
是一对紫色的宝石耳钉。
“帮我戴上吧?”
岸边露伴轻轻说着,侧着头凑过去,将自己的光洁的耳朵送到东方仗助的眼前,捏着他的手触碰自己的耳垂。东方仗助又哭了,他吸着鼻子颤抖着,用手搓揉岸边露伴耳垂上软乎乎的肉,直到他变得麻木起来。
短暂的刺痛后,一块紫宝石在上面灿灿生辉。
岸边露伴没有说话,只是又凑过去另一边。
“不...不戴了,好不好?露伴不是怕痛吗?不戴了...”
岸边露伴看了东方仗助一会儿,便自己去揉那块软肉,又握住东方仗助的手,带着那颗耳钉,让磨尖的部分抵上来,他按住东方仗助的手指,让耳钉刺破了自己的皮肤。
这下他的两只耳朵都戴着紫色耳钉了,他便拉住东方仗助哭得颤抖的手,冲他笑。
“对不起,我还是爱你。”
5.
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空间里,眼前就是那片看着遥远但又好似触手可及的蓝天。岸边露伴感到有些累了,但又有些久违的活力从心底涌上来。岸边露伴还是维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朝天空伸出手,虚虚地抓了一把。
响指的声音从耳侧传来,接着他握起的手心中出现了棉线的触感,带着些往上飘的力道。一颗红色的气球出现在了他的手里。岸边露伴眨眨眼,坐起身来,看向不知何时蹲到他身边的小丑。
“决定好你的答案了吗?”
小丑这么问道,眼里闪着好奇的光,似乎真的很在意他的答案似的。
“我还以为你要再给我几个选项呢,结果只是三选一而已吗?”岸边露伴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让哈欠从张大的嘴中飘出。
“嗯...也不是不可以呢。”小丑歪着头嘻嘻笑着,他用食指和拇指在嘴前圈出一个圈来,透过那个圆呼出口气,吹出一连串的彩色肥皂泡来,里面映着不同的东方仗助和岸边露伴。“不过你看上去就要不耐烦了。”
“毕竟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啊。”
岸边露伴点着头赞同道,他拍拍一片白的地面,从他的手下长出一个软乎乎的毛绒抱枕来,他将它舒适地夹在胳膊和盘起的腿间,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紧握的手松开,让那颗红色的气球晃晃悠悠地往上飘。他盯着越来越小的红点,接着随意地张口。
“没有。”
“嗯?”
“那里面没有真正的东方仗助。”岸边露伴把视线从已经看不清的气球上挪开,转到面前的小丑身上。“或者说,那都不是我的东方仗助。因为——”
“真正的东方仗助,并不喜欢我。”
6.
眼前的场景又变了,那一片纯白和蔚蓝混合的空间逐渐融化消失,手下柔软的抱枕触感也随之不见了。一股眩晕让岸边露伴踉跄了一下,但很快找回了熟悉感站稳了。
“露伴老师!请跟我玩掷骰子吧!!”
“......”
啊,回来了吗。低头看着在自家楼梯上跪趴着的,某个有着奇特发型的高中生,岸边露伴撇撇嘴,倒有了些真实的感觉。
“好啊。”
“其实我零花钱快没...啊?”
“我说好啊。”
岸边露伴这么重复道,转身拉开自己家的大门,率先走了进去,脚都踏到楼梯上了,这才回过头去看还呆傻地支棱在门口的高中生。
“怎么,不是要玩掷骰子吗?”
“要!当然要玩!仗助君这就进来!打扰了!”
坐到床上的岸边露伴走神地盯着喋喋不休讲解着规则的东方仗助的嘴,没有味道的舌尖倒让他有点想念起金平糖了。
“...你在听吗?...话说,我们真的要在你、你卧室,坐在床上玩吗?”
东方仗助看着一副都要打起瞌睡的表情,明显就没有在听的岸边露伴,有些讪讪地停下了。
“无所谓的吧,在哪里玩不都一样?”岸边露伴不感兴趣地回答着,从口袋里拿出三颗骰子,丢进摆在床正中的木碗里。“用我家的骰子吧,你可以开始了。”
“哦、哦...那我就不客气了?嗯...先随意地来两千元吧。”
筹码被他推到岸边露伴的手边,被子顺着他推来的动作在那打起一个褶皱。叮叮当当的一阵骰子碰撞声后,停留在了三个六上。
“...哈、哈、哈!运气真好啊我!”
“嗯,真厉害。”岸边露伴附和道,把五倍的筹码推过去,回身时将骰子捞到手心里,随意地在手掌间兜过一圈便将其滑到了碗里。骰子在咕噜咕噜滚过后,露出一二三的数字来。“赔两倍是吧?”
“啊...嗯...”
接下来的事情对于东方仗助来说顺利得不可思议。就在他不断掷出三个六得到五倍筹码,和岸边露伴不断掷出一二三付出两倍筹码的交错下,很快漫画家就输光了手里的全部筹码。倒不是说这个结果在他作弊的情况下显得多么不可思议,而是那个多疑的、刻薄的漫画家,居然连一声质疑都没有发出的这件事,太过反常简直让他毛骨悚然了起来。
“看来今天是你运气比较好啊。”岸边露伴耸耸肩,总结道。他看上去和生气搭不上边儿,倒像是放松极了,只是坦然地起身去隔壁的工作间取钱来。
东方仗助忐忑不安地坐在属于漫画家的床上,左看看右看看,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但他却觉得这个房间阴森可怕极了,指不定那个岸边露伴一会就拿来什么凶器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岸边露伴意外地去得有点久,也可能是东方仗助太过紧张造成的错觉。在想象中的场景变得越发恐怖起来的时候,东方仗助一把从床上拿起骰子站起来,打开窗户,让外星人先溜走了。
身后传来了声响,东方仗助吓得砰一声重重把窗户关上,迅速转过身,心虚得冷汗都流下来了。“啊哈哈,我感觉有点热、开窗透个气!”
漫画家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在门口盯了东方仗助两秒便走过来,将装着钱的信封甩到床上。这一下让东方仗助注意到他的手上奇怪地包着个白布,还没等他开口,漫画家便将其一圈圈取下了。解到一半时东方仗助便能看见一大片的红色了,等漫画家的手全部裸露出来时,更是让他倒吸了口冷气。
“这是怎么了?”
“刚刚去拿钱的时候不小心被桌子里的笔戳的。”
“怎么不小心才会戳成这样啊!!”
岸边露伴摆摆手,懒得回答似的,只是把手塞进东方仗助无措地在空气中乱挥的手里。
“帮我治疗下呗。”
“啊?”
岸边露伴看着呆住的高中生,叹了口气,又凑近一步,将受伤的手举到后者的眼前。“用你无敌的疯狂钻石想想办法啊。还是说需要我付钱吗?很疼啊这个。”
“对对对...对不起!”东方仗助后退一步,差点被床沿绊倒摔到床上去,但好在他已经及时放出了自己的替身,让漫画家的血淋淋的手在瞬间和好如初。
东方仗助觉得奇怪极了,今天的漫画家简直是奇怪极了。他对待东方仗助的样子,就像是完全不讨厌他似的,就像对待朋友...好吧,也没有友好到像对待康一一样,但对于东方仗助来说已经算是受宠若惊了。他们的初遇可以说是不能再糟糕了,彼此之间都留下了负分的印象,已经低到谷底的好感度倒也没什么下降空间了,偶尔在街上遇到,东方仗助准能从漫画家那收到好几个远远抛来的白眼,像是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嫌弃一般。
而且他东方仗助,刚刚可是从漫画家手里赢走了很大一笔钱。虽说这笔钱对于岸边露伴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但据东方仗助所知道的那个,胜负欲和自尊心强到天上去的岸边露伴,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跟他玩完这个明显是他在作弊的游戏,更不可能在受伤时坦然地寻求他的帮助。
东方仗助看着那个笑着看自己被治好的手的岸边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