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毛头小子，还在这当上正义使者了。”
高层终于被激怒，撕下了温文尔雅理中客的面具：“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红了，公司就要看你们的眼色行事了？”
“我告诉你们，要是公司没有捧你们，你们——”
“要是公司没有捧我们，我们早就红了。”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戚晏推开门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个亦步亦趋的小尾巴。
“这么巧，大家都在呢？”
戚晏的语气轻快，仿佛刚刚那句狠话不是他放的一样。
他拉开一张椅子，毫不见外地自己坐了，又招呼众人道：“怎么都站着说话？多累啊。来，都坐下，咱们心平气和好好聊聊。”
乔柯率先坐在他身旁，几个队友犹豫之后也坐了下来。
高层从始至终就没站起来过，只有郑磊直直地站在原地，脸色变幻莫测，总感觉现在坐下就像老老实实听从了戚晏的命令一样。
戚晏才懒得理会他，爱坐不坐，反正累的是他自己。
听声音没认出来，现在近距离看见脸了，戚晏才认出来对面是公司艺人经纪部的总监，姓周。
这位说话明显比郑磊管用多了，因此戚晏略过郑磊，直接对周总监说：“周总，我一直想跟您见一面，可惜没有您联系方式，今天终于等到机会了。”
周总监面露意外：“我？”
队友们纷纷看向戚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戚晏说起假话来面不改色：“是。您也知道，我们几个都是因为崇拜和向往大老板才进的娱乐圈，所以刚接触这个圈子就签了咱们公司。”
“比起我们个人的得失，我们更怕给大老板的名声带来污点。”
周总监眯起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几个的事情，牵扯老板干什么？”
“不是我们牵扯老板。”戚晏浅浅弯了下唇角，“是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老板旗下公司的艺人。”
“我们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公司的本意，只是有个别人从中插手，让我们和公司之间产生了误解。事情如果真的闹大了，我们固然讨不到什么好，可公司和老板脸上应该也不大好看。”
“个别人”一拍桌子：“戚晏，你别在这挑拨离间！”
戚晏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道：“周总，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大老板的万分之一重要，您觉得呢？”
“这是实话不假。”周总监明显听进去了，“但是我们也不是被吓大的。你要是觉得这是拿捏住了我们的软肋，就想借此狮子大开口，那你就错了。”
“我们只是在按照合同上白纸黑字约定了的条款，合情合理合法地提出自己的诉求。哪里谈得上狮子大开口呢？”
周总监笑了一声：“合同上还约定你们要服从公司的管理和安排呢。”
“也没说是无条件地服从。”他笑，戚晏也笑，“这种双方互相制约，又互利双赢的事情，也实在没道理把好处全让一方占了，苦头却全让另一方吃了吧？”
“公司也没少给你们付出，你们以为没有公司出力，你们就有今天了？”
“Shadow跟我们同年出道，马上要发第五张正规专辑了。这还不算中间单独出的那些单曲、迷你专辑，还有成员的solo曲目。”
周总监嘴硬道：“不能什么都跟人家比，他们公司财大气粗，有钱没地方花，烧得慌。”
“他们在走高端秀场，我们在接商场演出。他们在拍奢牌代言，我们在拍微商广告。他们在上综艺节目，我们自己在家直播。”
戚晏平静道：“就算这样，我们的人气也不输给他们。”
“之前我们总是以为，再努力一点，更火一点，就能向公司证明我们的价值，就能改变我们在公司的地位和待遇。”
“但事实上，越是这样拼命，越是有人觉得我们低投入高回报，把我们当成一个怎么压榨都没有怨言的赚钱机器。”
“明知道接机送机的粉丝规模有多大，但是既不发公告引导，也不加强安保，险些酿成安全事故。”
“我们自己发微博呼吁大家理智追星，不建议接机送机，被营销号扣了耍大牌训粉的帽子，公司也没有任何动作，任由我们在黑热搜上挂了三天。”
“还有前两天的商演，差点出了舞台事故也就算了，起码这只影响我们自己的口碑。可主办方不控制观众人数，现场挤得要命，安全措施也不到位。”
说到这里，戚晏冲周总监笑道：“您想过吗？这方面要是出了什么事，公司和大老板真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周总监顿了一下，点头道：“这件事确实是郑磊处理不周，以后公司会加强引导和安保管理的。”
郑磊眉头一皱：“周总……”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戚晏打断他道，“不是我跟您卖惨，而是这些事情我们都实实在在地跟经纪人反馈过，希望能得到公司的支持，但是从来都没有回音。”
“这种事情……我相信绝对不是公司的本意，只是中间的传达环节出了问题。”
戚晏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郑磊。
他如果先要资源，先怼公司，周总监还真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术应对。
可他只把矛头对准了经纪人，把公司摘得一干二净，也没有借此要求什么，周总监便也顺坡下道：“你说得对，公司绝对没有忽视过艺人和粉丝的安全问题。”
见他没硬保郑磊，戚晏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笑道：“我就知道，我们跟公司之间存在很多误解，只是一直没有对话的机会，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我们几个没有故意跟公司作对的意图，也是恰巧这些事情都碰在了一起，所以这两天有些冲动了，希望您能理解。”
郑磊冷笑一声：“你跟我叫板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周总监看了一眼郑磊，说道：“你少说几句。”
郑磊脸色一变，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至于那些被莫名其妙推掉的代言和节目，我就不一一赘述了，相信公司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戚晏三言两语给公司戴了顶高帽，又道：“唯独有一件事，关于新专的曲目，我们已经付出了很多心血，就这么让给别人，我们实在不能接受。”
“公司确实给你们的新专更换了曲目，但公司也早就让你们的经纪人转告你们，并给你们相应的补偿了。”周总监毫不犹豫就把锅甩到了郑磊头上，“没想到他一直没有告知你们，这才发生了今天这场闹剧。”
“况且，公司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想给你们找来质量更高的歌曲，让你们的人气更上一层楼。”
“你们可是公司年轻一辈艺人里的这个。”周总监竖起拇指，“公司是不会坑你们的。”
1st五人面无表情地在心中翻译：坑的就是你们。
周总监见他们没有反应，沉吟道：“这样吧，原定计划补偿给你们的资源，再翻一倍，你们看怎么样？”
“这是公司最大的诚意了。你们也知道，公司艺人众多，资源有限，不可能倾尽心力只扶持其中一两个，这样会引得别人不满。”
他自以为抛出了极具诱惑力的鱼饵，没想到鱼儿并不上钩。
戚晏缓缓开口道：“我们不是来索取公司资源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其他同事争抢什么。”
说白了，鸿飞娱乐内部那点资源，戚晏根本看不上眼。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个。
然而此刻，话到嘴边，他脑子里突然又闪过了一个新的念头。
这念头十分冒险，但是一旦成功——
“我可以不要公司的任何资源和扶持，也不再追究这次专辑的事情。”
“歌曲，连同我的编舞，都免费送给公司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惊讶地落在了他脸上。
周总监微微直起身，直视着戚晏道：“那你要什么？”
他不相信戚晏突然善心大发，只觉得他一定有更深一层的企图。
戚晏斩钉截铁道：“我要公司撤回给我们分配的经纪人。以后所有联络我们组合的节目、活动和商务，一切资源都直接由我们自己对接。”
1st几人一怔，随即面露惊喜。
他们怎么没有想过，原来还可以这样！
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以后跑什么通告、接什么商务都由他们自己说了算，脱离公司控制的同时，也并没有违背跟公司签订的合同。
这样既不会惹上官司，也不会跟公司闹得沸沸扬扬两败俱伤，最后变成业内业外的笑柄。
可是……公司有可能会同意么？
“不可能。”
果然，周总监想也不想就拒绝道：“由你们自己对接，不经公司插手，那跟你们自立门户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我们还在给公司赚钱。”
戚晏摊手道：“公司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坐着收钱，这样不好么？”
“你想得也太简单了点。”周总监冷哼一声。
“什么都不用做？你以为公司平时为你们付出的很少吗？安保团队，造型团队，音乐团队，商务团队，还有那么多工作人员——”
戚晏毫不犹豫地打断他：“以后都由我们自己负责。”
“当然，既然由我们自己为自己负全部责任，那么合同上的分成比例也应该修改一下。”
“买卖不成仁义在，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我们愿意继续给公司分成，只是不能像现在这样多了。”
周总监面色冷凝，总算明白了戚晏的意图：“你们这是……想自己组建工作室？”
“可以这么理解。”
“你觉得我会答应？”
“这只是一个建议。”
戚晏坦然道：“毕竟，毫无付出就能分到不少钱，总比鱼死网破，大家都面上无光，还拿不到一分钱要强得多吧？”
“我已经咨询过律师了，公司没有依照合同为艺人提供合理的演艺安排和推广服务，却要求艺人无条件服从公司的安排，那艺人是完全有理由跟公司对簿公堂的。”
“真要闹到那一步……”戚晏拉长了声音，看着周总监难看的脸色，又扯了下唇角笑道，“我们还是很感谢公司的培养的，真不想跟公司闹到那一步。”
“毕竟我相信，公司里都是聪明人，权衡利弊之后，最终会做出这个唯一正确的决定。”
周总监看向其他四人，问道：“你们呢？也是这么想的？”
“我劝你们考虑清楚，组建一个工作室绝不是那么想当然的简单事。”
“圈子里确实是有这种先例。可人家都是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有了足够的地位和资源，又念旧不想离开公司，万事俱备，这才筹办起独立工作室来。”
“资金，人脉，资源，专业团队，你们手里现在有什么？”
“他现在几句话就想哄骗你们一起出走，将来没了公司的保护和支持，看工作室搞不起来再把你们扔下，你们想后悔也没了退路。”
戚晏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捏紧了手指。
他的确没有自信在完全没有事先打过招呼的前提下，三言两语就能让队友在这种直接影响演艺生涯的大事上盲目信服他。
只是今天事发突然，他之前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变故，竟也能捏到公司的把柄，自然也无从跟队友们提前商量。
现在，狠话已经当众放了出来，他跟公司之间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如果这次还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不，乔柯肯定会像上次一样，一如既往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至于其他人，如果真谈不拢，那只能说他们没有继续做队友的缘分了。
然而，令戚晏没有想到的是，周总监话音刚落，第一个表态的居然是邹衡：“我相信戚晏哥，我跟他走。”
紧接着是宋昭：“我们本来也是一无所有，靠自己拼命才有了今天。从无到有，也不过是再拼一次罢了。”
沈之湛笑了一声：“你们以为他是自己走不掉么？要不是顾及我们，早在出道前，他就可以扔下我们去大公司了。”
最后是乔柯。
“雪藏我都要跟他一起……”他歪了歪头，脸上有一种天真的执拗，“何况只是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