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胜定定地站在那里,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李泽杭从身后拍了拍他,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先在这缓一下。”
沈婷探着脑袋,看向里面,问道:“屋子里相框上的女人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马洋一头雾水地看着蒋胜,问道:“你怎么了?”
李泽杭指着往回走的路,说:“马哥,你要不先带蒋胜上……”
“我没事。”蒋胜回过神来,边往前走,边往脸上甩了两巴掌,说:“我妈妈的相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你妈妈?!”沈婷和马洋异口同声地喊道。
这条信息的惊吓程度显然超过了周遭环境的恐怖程度,沈婷放开马洋的衣角,走进来,看一眼相框上的女人,再看一眼蒋胜,惊讶道:“别说,仔细一看还真挺像。”
马洋蹙眉道:“难道孙秦认识你妈妈?”
蒋胜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的确不清楚为什么他妈妈的相片会出现在这里,但这个地方是孙秦的地下室,他一想到他妈妈的照片被放在这里,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他伸手把相框从墙上取了下来——
地板上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动静,众人低头一看,只见蒋胜左脚踩着的那块地板砖“哐啷啷”地动了起来。
蒋胜往旁边一闪,那块砖又自动往右移开,接着,底下再次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下室。
沈婷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竟竟竟,竟然还有一个地下室,这这这,这可比电影里更吓人!”
蒋胜一只手抱着他妈妈的相框,率先走下楼梯,李泽杭和马洋立刻跟上,沈婷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蒋胜往下一跳,声控灯再次开启,房间里顿时灯火通明。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婷下了楼梯,往前一看,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我们刚才是往下走的吧?”
“是。”站在她身旁同样难以置信的马洋应了一声。
眼前这个房间的布置跟孙秦楼上的办公室几乎一模一样,左边是泡茶区,右边是唱片柜,中间是一整面墙的书。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楼上放办公桌的位置放着一口打开的棺材,这口棺材被漆成暗红色,虽红,却没有半点喜庆之感,反倒透着一股阴森诡谲。
“有病吧?房间里放一口棺材?”沈婷吓得又躲到了马洋身后。
李泽杭走到棺材前面蹲下,往里看了看,不知在找什么。
“那,那里面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沈婷探出脑袋,接着就看到李泽杭从棺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她心想肯定很吓人,于是半眯起眼睛,结果李泽杭什么也没拿出来。
李泽杭忽然把手抬高,在灯光底下照着,他的拇指和食指中间像是捻着什么东西,但沈婷离得远,什么也看不到。
沈婷问道:“你在看什么?”
“一根头发。”李泽杭说。
沈婷又凑近了一点,定睛一看,他的手里果然捏着一根头发,那根头发不是很长,跟孙秦的差不多,但似乎染过色,泛着点黄,所以可以确定不是孙秦的。
马洋掏出一个证物袋,让李泽杭把那根头发放进去:“我拿回去做一下DNA分析,或许是哪位受害者留下的。”
蒋胜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拍了些照片,并确定屋里再没有他妈妈的其他照片后终于安了心。他走过来,盯着那副棺材看了几秒,说:“这副棺材应该是换魂的容器,每个想要换魂的人就是在这里完成了重生。”他想了一会,找了个更通俗的说法:“就像手术台一样。”
沈婷面露惊恐:“怪不得游乐园里出事的地方,都是那个放着棺材的房间。”
马洋又掏出证物袋看了一眼:“这么说,这根头发也有可能是加害者的?”
“没错。”蒋胜代点点头:“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出合同,不出意外的话,合同应该就在这个房间里。”
于是,四人又开始新一轮的翻箱倒柜。
这次沈婷负责书架墙,她走到架子前仔细一看,才看清上面放的书多是《生死無涯》、《渡苍生》、《无上道法》之类的名字,很多古籍还是他们调查局的保密资料,即使是局里的工作人员也不能随意借阅。
沈婷抽出一本书,惊道:“这本《通阴术》可是禁书,在我们局里只有一个人有借阅权限,那就是方局,孙秦竟然连这本书都有,居然敢说自己对古代文化略知一二?”
蒋胜接过她手里的书,随意翻了几页:“要不怎么说他是只老狐狸。”
“是啊,简直油盐不进。”马洋蹲在柜子前,一张张翻着那些黑胶唱片:“你们没看魏队脸都快被气绿了。”
说着又抽出一张唱片,这次,他的眼睛在唱片封面上多停了两秒。
只见唱片封面黑沉沉的,上面用红色草书写着“送魂曲”。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上次丰源村的绑架案,是不是发生在他们村里过节的时候?”
“送魂节。”蒋胜回过头:“你发现什么了?”
马洋把唱片往前一递:“送魂曲,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刚好名字都一样。”
蒋胜接过,盯着唱片封面微微蹙眉,他把唱片从袋子里取出,往唱片机上一放,一阵哀戚的乐声登时如泣如诉地飘了出来。
正在书架上找东西的李泽杭闻声扭过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音乐好像有点耳熟?”
蒋胜猛地想起什么:“是那群人在丰家祠举行仪式时,播放的背景音乐!”
“这么说,这张唱片也是关键证物之一!”
马洋说着已经拿出一个大号证物袋,把那张唱片从机子上取下来,装进证物袋。
“赶紧收好,弄丢了回去魏队扣你工资。”沈婷开着玩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诶,这本书看起来怎么有点奇怪?不对,这是个箱子!”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箱子。
这个箱子的一面是几本连在一起,与普通书本大小无异的书脊;另一面却平整光滑,与普通箱子无异,上面还带了一个密码锁。
蒋胜走过来,啧了一声:“这箱子跟变色龙似的混在这堆书里,要不是一本一本找,还真注意不到。”
“孙秦的重要文件肯定放在这里面。”沈婷说。
马洋也提着证物袋走过来,定睛一看,皱了皱眉:“八位数的密码?这怎么猜?”
“一共一亿种组合。”蒋胜立刻得出了结论:“试一亿次,凑巧的话今年就能试出来,运气背一点的话,明年应该也能成。”
沈婷咽了咽口水,认真道:“那得出动我们局里所有人轮流试,不然逮着一个人试,万一手崴了,还得报工伤。”
“孙秦的生日是多少?”马洋一拍脑袋:“电影里不是经常这样演吗?这种密码锁一般都是生日之类的数字。”
“对啊!”沈婷立刻拿出手机,搜出了孙秦的生日:“1969年8月15日,快试试。”
马洋立刻在密码锁上输入“19690815”。
然而,打不开。
“那会不会是他爸妈的生日?”沈婷又接着猜。
马洋赞成道:“我马上让局里的同事帮忙查一下!”
公安局的同事办事效率颇高,很快就给马洋回了电话,告知他孙秦父母的生日,还告诉他孙秦父母很早就病逝了。
马洋点点头,心想这不就是天助我也!父母病逝,孙秦为了纪念他们,更有可能拿他们的生日作为密码,于是信心满满地照着他们给的数字输了一遍密码。
还是不对。
马洋不死心,生怕是自己不小心按错,又输了一遍。
不对。
“唉,不用试了,没戏了。”沈婷咬着嘴唇,自言自语道:“还会是什么数字呢?孙秦好像也没娶老婆吧?他身边还有其他重要的人吗?”
她话音刚落,目光忽的落到了蒋胜——手里的那个相框上。
蒋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的相框,心里莫名窜起一股邪火:“不可能,我妈跟那个人没关系!”
沈婷咬着嘴唇,想了想该怎么解释:“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妈妈跟他有关系,只是有没有可能……”
马洋也跟着附和道:“为了破案,你就别玻璃心了,我们只是试看看,不对的话也无所谓,但是万一对了呢?”
万一对了,就他妈的说明许菁跟这个人有关系!
蒋胜的脸瞬间黑了。
“他有保持沉默的权利。”李泽杭开口道,转身看向马洋,语气中带着点不悦:“你现在难道是以警察的身份在做审讯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马洋顿时有点无措,沉默片刻,说:“算了,那我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蒋胜垂着脑袋,闭眼靠在书架上,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个相框,骨节微微发白。
李泽杭在他面前站了一会,没开口说话。
沈婷和马洋的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正胡乱试着密码,两人都没看向他们那边。
李泽杭把蒋胜空着的那只手拉过来,侧着脑袋看了他一会,然后低声安抚道:“这张照片可能是孙秦偷的,你别想太多。”
蒋胜面色看起来有点凝重,闻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睁开眼睛,看向李泽杭,眼底亮亮的,轻声说:“高考市状元现在是为了安慰男朋友,把自己的智商都自动拉低了吗?”
李泽杭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如果是我妈妈的照片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我应该也很难接受,更何况这个男人很有可能还犯了罪。”
蒋胜把他的手攥紧了一点,李泽杭没站稳,往前蹭了一步,他忙扭头看向旁边的沈婷和马洋,所幸两人都没注意到这边。
周身被李泽杭身上的薄荷香包裹,蒋胜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然后他又深吸一口气,从看到许菁相框的那一刻,就突突直跳的神经顿时安分了不少。
“我妈妈的生日是1970年11月27日。”蒋胜放开李泽杭的手,朝马洋说道。
马洋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蒋胜是在跟自己讲话,他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然后面带愧色地说:“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我来吧。”蒋胜说着拿过马洋手中的箱子。
他输入数字“19701127”,箱子上立刻传来“咔”地一声。
“锁开了,锁开了!”马洋和沈婷同时欢呼道。
蒋胜刚打开盒子,一股黑色的雾气立刻从盒子里飘了出来,他揉揉眼睛,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靠,怎么突然有点犯困。”
——
审讯室里,孙秦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脸上没有流露出些许不耐烦,说:“如果你们没有证据的话,我今天来这一趟就当是放假了。”
魏远征本不想把他们派人去搜查孤儿院的事情说出来,因为搜查小分队还没有找到最关键的证据。
但眼下,十二小时的传唤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他看着手机里蒋胜传来的消息,是几张孙秦地下室的照片。
他闭了闭眼,当机立断,把手机举到孙秦面前,正色道:“孙秦,我们在你的办公室找到疑似进行非法活动的地下室,现将传唤时间延长至二十四小时,希望你配合调查。”
魏远征看到孙秦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定定地看了那张照片几秒,抬眼道:“去搜查的那些孩子应该年纪不大?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你他妈什么意思?”魏远征红着脸,拍案而起。
孙秦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正想点上,被对面的人一巴掌打掉了手里的打火机。
打火机在半空中转了两圈,“啪”一下撞到墙上,又灰溜溜地掉进角落。
孙秦脸上的神色倏然变沉,抬眼看向魏远征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狠厉:“九年义务教育没学完吗?自求多福什么意思都不懂?”
魏远征深吸一口气:“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什么意思?”
孙秦气定神闲地往椅背上一靠,叹了口气:“可惜了啊,你那些手下应该挺机灵的,不然肯定到不了我的地下室,不过……”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手表:“我希望他们别太机灵,万一他们聪明过了头,打开了那个箱子,那你们就算现在过去,也救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