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太阳是极好的,张扬却不炙热,明亮却不晃眼,更别提此时暮日西垂,落日熔金,别是一番好风景。
淮弈踱步至记忆里的单元楼下,那日雨幕里亮起的昏黄灯光隐约的提醒着层数。
行至2楼,淮弈看着周围四户人家迟疑了半刻后她率先敲响了右方的门。
只是一下,老旧的木门便被一个白发的老太从里打开,那人警惕的问到:“你是谁?”
“阿婆你好,请问菁薇是住这里吗?”淮弈礼貌的向房内的人问好。
许是看清女孩身上绵江一中的校服,阿婆放下了戒备:“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呀?”
“我找……”木门的缝隙漏进淮弈的声线,像根细针精准扎进菁薇耳膜。
“我在这。”菁薇刚把冰袋按上额头,就听见楼道里清晰的问话——这栋楼的墙壁薄得像层纸,邻居家炒菜的油烟味都能顺着管道飘进厨房,更何况是淮弈那清冷的嗓音。
淮弈眼睫微颤,侧过身,却见身后的门被人推开条小缝来,只能隐约看清女孩半张清秀的面容。
淮弈礼貌的向阿婆道了别后才向着倚在门边的菁薇走去。
“菁薇?”淮弈的尾音在喉间碎裂。眼前的人裹着宽大的针织衫,瘦弱的骨架撑不起如此肥大的衣服,竟硬是将其穿成了落肩款。
越显凌乱的发丝裹挟着惨白的脸色,退烧贴歪斜地粘在发烫的额角,边缘正因汗水而翘起毛边。更触目惊心的是缠绕在发际的纱布,暗红血渍正沿着发际线的伤口缓慢晕染。
淮弈瞳孔骤缩的瞬间,菁薇突然想起幼时被流浪猫抓伤时,对方也是这样的眼神。
其实也不怪淮弈震惊,菁薇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么的吓人,她有气无力的倚靠在门框边,只想快速结束这场谈话好躺回她的被窝里去赖着:“怎么了?”
“我来给你送书,”淮弈收回目光,将手中厚厚的一摞书递过去。
“是谁来了?”邱枫的声音从背后的厨房传来。
“谢谢你,”菁薇接过书,转身向身后回应到,“是淮弈。”
放好书,菁薇转身将门开大了些许,邀请道:“要进来坐坐吗?”
“小弈都长这么高了。”邱枫的菜刀在案板上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当年你总跟着菁薇来家里玩,阿姨还说要认你当干女儿呢。”
“阿姨好,”淮弈盯着邱枫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十年前家长会,这位母亲曾穿着香奈儿套装给菁薇送书法比赛的宣纸。此刻围裙上的油渍混着消毒水味,在她转身时,后颈露出医院护工服的蓝色衣领。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快进来快进来,”见淮弈仍旧站在门边,邱枫转身热情的邀请着,“正好在做饭,进来吃点?”
“不用了阿姨,我回去吃……”
“来吧,”菁薇拉了拉淮弈的袖子,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位邀请朋友吃饭的小女孩,“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
眼看着两人再次发来邀请,淮弈也不是拘谨的性子,应允后便换上菁薇准备的鞋子进了房间。
抬头的瞬间,狭小的空间在淮弈面前一览无余。
与外面破旧的不同,这间不足四十平的小屋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所有物件都被妥帖安放:绿萝沿着窗框疯长,叶片上的水珠在夕阳下折射出彩虹——那是菁薇从花店里打折促销回来的盆栽,曾经发枯的枝叶却在如今绿得发亮。西斜的阳光穿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恰好遮住墙角那块渗水的霉斑。褪色的碎花桌布下遮盖着边角凌厉的黄色茶几,桌上的绿豆汤正在光影中徐徐着冒着热气。
许是看见女人身上的围裙,淮弈回过神来卷起袖子,向邱枫提议着帮忙。
“没事,小弈,我来就行,你出去和菁薇玩会,”邱枫哪里会答应,她半推半拉的将想帮忙的两人赶出厨房。
厨房的玻璃门被关上,将空间隔绝来。
淮弈的目光被额角翘起的退烧贴勾住,指尖在空中虚虚顿了顿,像想触碰又怕惊碎什么。
“还好,不小心磕了一下,”察觉到淮弈的欲言又止,菁薇一手半撑着身后的木桌,一手轻轻抚上额头的纱布,“看着吓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