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人掀起点眼皮,眸底透出一股难消的疲倦:“嗯?”
至此,苏沉方重重舒出一口气:“没什么,水凉了。”
言罢,便扶人。
师徒二人随意拾掇几下,便在这方院子歇下。
苏沉再次在楚暮迟房门布下道结界,方回到自己的屋子,而这次,他还给自己多添一道防护结界,以防万一,免得自己不清醒时失控误伤他人。
今日又是月圆之夜,苏沉心不在焉托腮,左腿屈膝支起,右腿伸直斜斜撑在地面,他就这般坐在窗台,百无聊赖望红月当空。
预料中,那次吞噬的能量体再次在体内暴动。
这一次比先前几次都要来得诡异而突然。
苏沉视线所到之处,尽是血红一片的光雾,少年摇摇欲坠,勉强稳住心神。
不知多久后,神情迷蒙的人背靠窗沿,双眸涣散喘着细气,五指牢牢攥住窗口木框,抓得指骨泛白。
恍恍惚惚中,又见心口那血色花枝如笋尖破土而出,探头掠过耳廓似爱抚,亦像喁喁私语,一寸一寸痴缠肌肤,迤逦生长。
最后绕到绷紧的指尖,轻轻磨蹭,宛若落下安抚的吻。
……
天光大亮,竹叶扫阶,鸟雀啼鸣此起彼伏,苏沉混混沌沌从床上坐起。
眉眼晕着两分未散的疲倦,四肢百骸隐隐透出一股胀痛酸软。
他精神萎靡挨墙,抬起沉重的手揉揉发昏的穴位,方惊觉,好烫。
浑身上下,哪哪都烫。
烫得不同寻常。
他古怪眯眸,思来想去也没弄明白,索性连掐十个清心咒方神清气爽些许,紧忙出了房门。
“师尊。”
苏沉没再耽搁,敲开楚暮迟的门,师徒二人继续踏上寻医之途。
他们边走边打听蛐蛐斗场。
苏沉倒也对此了解一二,这斗蛐蛐是一种民间搏戏,捕捉一对雄性蟋蟀,放进斗栅,供人赌斗赏玩。
二人从一位老者口中得知最大的蛐蛐斗场就位于西南花街一间大型赌坊。
所谓花街,非花卉交易观赏集市,亦非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的繁华地带,而是艺妓云集地方,三步一秦楼楚馆,五步一勾栏瓦舍,十步又是一小倌馆。
两人好不容易躲过十几位老鸨脂粉乱抖的香巾,路过花街最为门庭若市、户限为穿之处。
一间非常规书画坊。
苏沉脚步微滞,恍惚间想起系统曾三言两语与他提及过的一些情节。
书中魔界左护法朝魔尊献媚前嫌弃美人过分清高,着实无趣,便令手下搜罗来不少春宫图逼迫美人看。
美人不肯,便粗糙扒开美人双眼,强迫美人一帧一画细阅不堪入目的词画,又加以术法将无数图文灌进美人识海。
许是觉得艳词淫画仍旧差点意思,火急火燎带上美人寻遍秦楼楚馆。
在无数香艳场景中,这位左护法敲碎美人膝盖骨,用银针挑开美人眼皮,只因他道这些所谓的冷傲美人不过是下作贱奴,疼了,自然懂得曲意逢迎讨好主子。
他便是如此病态扭曲,边享受折断美人傲骨带来的快感,边不厌其烦强迫其见识妓子如何姿态百出承欢他人身下,再将婉转求爱的床笫放浪语导进美人识海。
任你睁眼还是闭目,都无法逃脱被掌控的命运。
可怒也!
枪毙!
统统拉去枪毙!
虽说他们早已避开此种泯灭人性的剧情,但苏沉还是生出恻隐之心,轻怜疼惜又愤懑不平握紧拳头。
真想一把火烧了这片地。
转念间还是作罢,只觉多看两眼都觉得是在玷污自家师尊。
苏沉一时忘记师徒礼仪,只想拉上楚暮迟,疾步逃离这种肮脏龌龊地:“师尊,咱们还是在外头守株待兔。”
两人快步走出这街,苏沉松手,后知后觉自己拉人的动作过份自来熟,不由得讪笑:“弟子僭越。”
楚暮迟没说什么,如今时辰尚早,师徒二人干脆在邻街漫无目的闲逛。
再次回到外婆的故乡,苏沉难免亲切,好似连空气都透出一种家的味道。
少年欢天喜地跑在前面,看上什么好吃好玩的便随手带走。
楚暮迟则寸步不离跟在苏沉身后,默默付银钱。
两人从东市一通乱逛来到西坊。
苏沉取起一盏荔枝膏水,转身:“师尊,您渴不渴?”
那杯冷饮还没完全递出,少年忽而神色一凝,偏头环顾四周。
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