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吃完收拾好,我自然而然地准备回屋,但被叫住了。
“一华,我们谈谈。”
我站在楼梯上转身看向他,他现在的表情是这两天里我第一次见到的,严肃认真。如果周四下午我见到的是这样的宇内天满,我绝对不会靠近他。和这种人相处,我会觉得很累。
“之前你跟我说你失忆了对吧,现在呢?”他仰着头看我。
“你想说什么。”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下楼的意思,紧紧抓着楼梯扶手,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
“你太不像一个失忆的人。没有任何不安,完全不在意丢失的记忆,你甚至竭力隐藏失去记忆的事。”宇内天满的眼睛紧紧盯着我,让我感到一阵烦躁,他还在说,“你是真的接受了一切,还只是在扮演周围人眼中的宇内一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试图云淡风轻,但抓握着栏杆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揭露了我不平静的内心,“我不就是我吗?”
“宇内一华,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们两个做了多少年的兄妹。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要出什么馊主意。你现在是在装平静还是真平静,我分得出来。”他就站在下面,小小的一个人,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你在怀疑什么?你确实是我的妹妹。宇内一华,我还不至于认不出你。”
宇内一华?我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一阵嘲弄。
“我知道。”对此,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回屋了。”
“好,明天我给你讲以前的事。”
“哦。”
如果我是宇内一华的话,我很确信我不止是她。
理由大概是宇内一华有写日记的习惯。每一天,每一件小事,都被她记在日记本上。而我,做手账经常做一休六。正经人谁会写日记,还是这种每天的日记,像是专门写下来给谁看的一样。
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一本日记,那是我找手机充电器的时候找到的。日记本很新,应该是才刚刚换本。
我原本没打算看,就算那是以前的我写的,也有种偷看的感觉。但今天宇内天满叫住我说得那番话,让我开始好奇里面的内容。
字迹很丑,跟我的字迹不说一样,也是大差不差。字的大小不一,有的字写得跟书法一样,有的又很潦草,连笔很多,尽管写字的人努力想把每一笔都写清楚,但还是会在松懈的时候连笔。
「最近那个梦又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梦给我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但每次回头都没看见人。疑神疑鬼的,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衰弱。」
「我好像有飞蚊症,总是在眨眼的时候看见小虫子飞过去,再仔细看就没了。」
「哥哥跑去东京上大学,回来好不方便,想念他。我的保父,他不在我可怎么办啊。早上起来给自己做早餐真的好麻烦,我不可以直接泡杯麦片了事吗?」
「买了一堆麦片放在橱柜里,被突击回家检查生存状况的老哥发现,被他臭骂了一顿。收缴了我的麦片,给我转钱,让我好好吃饭。可恶,他把我的麦片抱走,肯定也是觉得麦片方便自己也想吃。那可是我辛苦考察了十几个牌子选出来最好吃的麦片!」
「我宣布三明治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只要够偷懒,早餐就能在三分钟内搞定!当然上学路上要是有早餐店就更好了,直接买了就能吃。可恶,为什么我去学校路上没有早餐店啊!哦,原来是我部活早训的点,早餐店还在营业准备没开门。(哭哭)」
……
就在我疑似失忆的前一天,宇内一华写了最后一次日记:
「是她。
她来了。
她比我想象中要漂亮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一种很悲伤的感觉。
她看着我,眼里没有情绪。但她的手摸上我的脸的时候,我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她的手很冰,没有人类的体温。奇异的是,我一点都不害怕。
也是,我怎么会害怕她呢?
她问我这样做好吗。
可是不这样的话,又能怎么办呢?
不管是她,还是我,都被困在了那一天,阴雨绵绵,谁也走不出。
时间对于我和她来说,只是附在伤疤上的一层纱布。揭开来就会发现,伤口从来没有愈合过。
我很想念她。——一华」
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