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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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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颜云玦和赵思那一番意料之外的争执,落云听得心惊又心暖。

她一生飘零,心无所归,只是他人门下的死士刺客,被培养出来就是为有朝一日赴死。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甚至从未奢望过谁会因她的伤痛而动容。

可如今,赵思为她哭泣,颜云玦为她怒斥,两人不顾身份、不计礼教地为她争执——她自己都不曾珍惜的性命,在他们眼中竟如此珍贵。

她心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眼眶发热,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颜云玦见她情绪稍缓,才低声开口。

“哭是因为这个?不想我费心带你去治病?”

落云退回略感僵硬的身子,点头道:“算是吧。”

颜云玦被她这幅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冷笑:“我头一回见不愿意被救的人。你还真是善解人意,替我考虑啊。”

他这话听起来讽刺得很。落云只觉刺耳,闭眼摇头:“落云深知自己的分量,只是不愿拖累君上。”

“无妨。不管你愿还是不愿,祁鸣山我是去定了。”颜云玦盯着她,“还没说完。哭是因为这个吗?”

落云沉默了。心里翻腾的感动若要出口,她着实做不到,太不好意思了。

“怎的,不愿意说?”颜云玦双手环在胸前挑眉道,“想必是后悔救我了吧。”

“不是的。”落云急忙否认,声音里满是委屈。

“我怎么记得某人就算中毒倒地,昏迷前还要骂我一句眼瞎来着?”

落云脑中轰然炸开,那日残存的记忆在落云脑子里浮现出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

完蛋了。

“颜云玦,你他娘的是眼瞎吗?”

她当时怎么会,又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仅骂他眼瞎,居然还敢以下犯上直称他本名。她现在为什么还能活在颜府?

落云欲哭无泪,拱手弯身道:“落云那时脑子不清楚,还请君上定罪。”

颜云玦却转开话题,轻柔地将她的手按进被子里,替她掖好被角。

“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

落云疑惑地看向他,尽管她什么也看不清。

她的眼神太过单纯,太过清澈,像是要把他的心,他那颗幽暗的心,狠狠刺破。

他接不住这般真实,只撇开视线,低着头道:“我故意没用剑,一是为了维持我不善武的表象,二是为了放他走,静待他背后谋划之人的下一步动作。只是没想到他们阴险至此,竟在剑上喂了毒,把你伤成这样……”

“那你把剑丢给我也行啊!不想我杀他,你说一声不就好了!但凡我手上有个器件,也不至于……万一受这毒的不是我而是你,又怎么办!”

落云瞪着眼前的一团人影,一时着急,连气都没顺上来,呛得她一阵猛咳。

颜云玦紧张地替她顺着背,不免愧疚道:“事发突然,是我过于狂妄自满,以为他奈何不了我……所以说是我对不住你,是我颜云玦欠你的。你就安心和我一起去祁鸣山,有得治,我倾家荡产都给你治;没得治,我也不让你下半生就此废了。届时你所求何物,我绝无二话。”

落云咕咚一口水下肚,又浅浅低咳几声,才顺好气。略微平缓状态,才望向那团白色的人影道:“君上此话当真?”

颜云玦低沉的嗓音掷地有声:“你大可放心,我颜云玦说一不二。”

“那若落云一心求死呢?”

颜云玦似乎没过脑子,立马一口回绝她:“除了这个。”

“为何?”

“你就当我自私,不愿白白背上一条人命,可以吗?”

落云眉头却皱起来,义愤填膺道:“可您给赵家小姐设局,就不曾想过会搭上她的命吗?!”

这局她想通了。

罗回翎虽游走朝堂之间,圆滑处事,广交贵人,但若非有人暗中布局,他一个辅相,怎可能轻易掌握辛家贪墨官银的消息?

这事儿,只能是颜云玦先开的头。

可颜云玦又是如何知晓辛家的计划,掌握每一步动向的?就算是在辛府安插眼线,也不至于细致如此。辛家势力之大,牵扯众多,身边必都是可信之人,难以收买。

除非这棋,一开始就是他颜云玦下的。

此时的下棋之人,莫名有种被戳破心底阴暗的窘迫之感,只左右躲闪着目光道:“何出此言?”

“罗辅相也只是枚棋子罢了。不是落云看不起他,只是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凭空得知这些消息。辛家贪墨官银、绑架赵小姐,难道不是您透露的吗?”

颜云玦没法否认,索性闭了嘴不说话。

落云接着道:“那日罗辅相说,赵小姐无论是死是活,结局都一样,这话我可还记着。”

颜云玦算是听明白了,嘴皮子上下翻飞,语速都快了几分。

“那话可不是我教他说的。我布此局,也知辛家只敢把赵小姐抓了做质而已。若赵小姐性命真折在他们辛家人手里,那不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那日是你去绑的她,周围护卫都是什么水平你心里也有数。罗辅相说那话,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落云深知罗回翎不会说这样的话吓唬人,他那天是真被气着了。

但颜云玦这般说辞倒也有理。他只想让赵思消失,并不想取她性命。否则那晚自己接到的指令,就该是就地解决她了。

但落云心里还是堵得慌。

她闭上眼,深深呼吸好几个来回,才闭着眼摇头苦笑道:“我们不过都是您手下的一颗棋子罢了。您不想我现在死,定是留我还有用。”

颜云玦紧抿着唇,神色沉重,并没有回她。

“落云应您,一同前去祁鸣山寻解毒之道。但若这毒无解,落云只望君上念我这些时日的苦劳,许我自由之身,落云这毒也算受得值了。”

心脏似是被无形的手揉捏,颜云玦开口,嗓音沙哑:“就这么不想呆在颜府?”

落云摇头,淡然一笑。

“非也。落云本出身微贱,飘零沉浮,终是只为他人而活。只是不免心向自由,奢愿为自己活一把罢了。”

“哪怕你这毒无解,一辈子不能视物,保命都成困难,也要放弃能允你一世安稳的颜府离去?”

“是。”

就算视线模糊,眼神毫无焦点,但落云眼里的坚定却还是一望而知。

这份坚定刺痛了颜云玦。

他闭上眼,诺道:“既如此,我答应你。”

落云握拳拱手,向他鞠了一躬:“多谢君上成全。”

颜云玦心头五味杂陈。

他这些年早已习惯了隐藏真实的自己,习惯了将情感封存,习惯了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可她偏偏一次次戳破他的伪装,直指他内心最深处的阴暗。既已选择复仇之路,他早把自己的正直仁爱之德全数收起,随那父母为他起的名一同,封藏在角落里。

瑾瑜,怀瑾握瑜。

彼时仍是襁褓婴儿的他,被父母赐予这蕴含无尽爱意与期望的名,便是希望他如美玉一般,纯洁无瑕,宽厚仁义。

可现实狠狠撕碎了这份天真。颜家世代光明磊落,清廉厚道,尽忠职守,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被灭门,被屠戮,被诬陷,正义清廉之人的结局,为何是这般惨烈?

犹记少年之时,他对朝堂之事并无兴趣,只想清闲自在,安稳度日,踏遍江河,逍遥一生。

但家中突变,他若不在朝堂之中隐忍蛰伏,站稳脚跟,真相又何时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一路以来,他自是受到诸多阻碍,费劲数年心力,才得知那晚的大火真相。全家之死皆非意外,血海深仇他如何能忍?没有什么比真相更重要,没有什么比复仇更急迫。

只有隐去光芒的黑暗之人,才能在深渊里游走自如。牵扯其中,他自是见过太多算计和阴谋。

既入朝堂,既欲报仇,既入黑暗之境,又叫人如何保持纯真正直,如何不去步步算计?

玉有缺为玦。玦玉有憾,如他一般。

父母曾经期许的声名美誉,在复仇成功之前全是虚的,自是该被置之脑后。

于是他成了“游手好闲”的封君,成了“懦弱无能”的权臣,成了朝堂之上人人讥讽的对象。这些外人给他的“美誉”,甚至是他多年苦心经营,自己求来的——

只有这样,才能完美将他的蓬勃野心隐藏起来,得到一切他想得到的信息。

但此刻的他,莫名的不愿叫落云看出他内心的阴暗。

每次望向她的双眼,就能毫无遮拦地瞥见她内心深处的坦荡和磊落。而这双眸子也能穿透一切伪装,照见他灵魂深处的挣扎与渴望。

他也希望能如她一般,放下深沉的心机,放下烦人的伪装,放下步步为营的谋划,不遮不掩,坦荡立世。

但他不能。

仇恨是他活下去的动力,是他支撑至今的理由。灭门之仇一日不报,他便一日无法求得内心的平静和淡然。

这般拉扯,让他痛苦万分。

他不愿将这样纯净的她,卷入自己的黑暗之中。却又控制不住地想在她身边,偷摸感受许久未得的本我纯粹。

颜云玦心头难受得紧,拍拍落云的肩膀,叮嘱她好好休息后,便夺门而出。

如往常一样,逃离他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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