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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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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后的人,动手哪会分轻重?谢谨言突然发难,沈自钧应对不及,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又被卡住喉咙,顿时面色涨红,呼吸不能。

可也是酒后的人,四肢绵软,哪里攒得起力气?沈自钧屈膝猛踢,转瞬就把谢谨言反压在书柜上。

“敢和我动手?”他钳住谢谨言的双腕,高举过头,狭长的双目凶狠地逼视对方,“你疯了吗?”

谢谨言腰肋被踢到,疼得抽冷气,依然愤恨地嚷:“沈自钧,你他妈的,从我家里滚出去!给我滚!”

沈自钧用力按住他,被他的蛮不讲理勾起火气:“看你几本书就又骂又打的,你吃错药了?”

“我吃药关你什么事!少管闲事!”

“给我滚,现在就滚!”

谢谨言情绪激动,痛骂不休,沈自钧心里烦躁,索性狠心捂住他的嘴:“我耐心有限,你再骂,我不介意对你下重手。”

攥在掌心的腕子愤恨挣扎,却逃不开强硬的压制。

沈自钧可以确定,抛开醉酒的因素,无论技巧还是力量,眼前这个暴躁的男人都不是自己对手。谢谨言虚弱得厉害,如同一块几经雕琢的老木,看似外表精细,内中早被蛀空了。

拖着这样的身体和自己动手,他怎么敢的啊?

确认这一点,沈自钧反倒有恃无恐了。本来想瞒天过海,如今看起来,竟然完全没必要,要辖制这个男人,远比自己想象得简单。

毕竟,谁不怕死呢?

“你打不过我。”他凑到谢谨言耳畔,慢慢说。

谢谨言狠狠瞪他,大约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难以逾越,慢慢停止反抗。

“这就对了。”沈自钧乐于接受他的示弱,唇边浮现一丝笑,松开手,“好好说话,别激动。”

谢谨言脸颊上还有淡淡的指痕,眼神还是冷厉的:“从我家里搬出去。”

沈自钧轻笑:“我不。”

“你不觉得我恶心吗!?”谢谨言忽然歇斯底里,“上赶着凑过来,你有——”

一只手猛然掐住脖子,沈自钧的声音透着威胁:“好好说话。”

“再这么倔,我可没法保证不伤到你。”

谢谨言圆瞪双眼,瞳仁深深,映入男人的影子,如同闯入迷障的鬼魅。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令他脊背发凉,寒毛战栗。面前这个男人并不狰狞,声音却带着戾气,好像背负了沉重的罪孽。

压在喉结的手指略松一松,没有撤下。谢谨言清楚,沈自钧想听他说话,但是如果听不到想要的回答,那只手会毫不犹豫,再次扼住他的呼吸。

“你不能在我家住下去了。”谢谨言喘着粗气,低声说。

“刚住下,就不行了?”

谢谨言整张脸泛着晕红,他微咳着说:“你不该翻我的东西。”

沈自钧浑不在意地笑:“看你几本书,就把我赶出去?谢谨言,你这人,洁癖这样重么?”

他独自在家的时候,早把室内布置瞧了一遍,除了客厅,卧室的氛围也很压抑,一样的黑白灰,如同墓室。

被子枕头叠放得仔细,床单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更别提衣柜里的服饰,三套中山装,两套西服,剪裁和颜色极为正式,黑色大衣悬挂在侧,余者全是白色、灰色的衬衫和毛衣。

毫无生气。

谢谨言似乎有洁癖,家里收拾得过于整洁,简直久无人住一样。

翻他几本书而已,至于气成这样?

“你不该翻。”谢谨言认真地重复。

沈自钧嗤笑:“大惊小怪,翻了又能怎样?也没见天下大乱——还是说你有什么事见不得人?”

“沈自钧!”掌心的脖颈猛地挺起,谢谨言抓住沈自钧的胳膊,仿佛被激怒的伤豹,竭力捍卫最后一丝领地。

沈自钧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他压回书柜上:“我说,好好说话。”

这回他掐得更用力,谢谨言唇瓣微张,齿间一点嫣红,起初奋力挣扎,逐渐卸下力气。沈自钧瞧着那双杏花眸慢慢失焦,忽然松开胳膊。

谢谨言瘫软着跪倒,剧烈呛咳。

“听话。”沈自钧垂眸,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

笼罩在阴影里的男人咳出眼泪,一双眼睛泛起湿意,依旧倔强。

有趣的猎物,实力相差如此悬殊,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屈服,反倒勾起几分征服的欲望。

他蹲下身,扣住谢谨言的肩膀,推到书柜边,鹰一样的的视线将猎物紧锁。

“你打不过我,别做无谓的事。”他再度警告。

谢谨言喘着粗气,冷笑:“所以呢?你要杀我?”

“几本书而已,犯不上杀人。”沈自钧笑得云淡风轻,背后隐含着更深的威胁,“只要你听话。”

如果不听话,那么他可能会因为其他事,夺人性命。

谢谨言讥讽道:“想不到,我家里竟然住进一个亡命之徒。”

沈自钧站起来,抱着胳膊在书房踱步:“我对你的性命不感兴趣。”

“你对什么感兴趣?”

“对你,很感兴趣。”沈自钧回头,戏谑地盯着谢谨言看。

“你有病——”

“这样虚弱的身体,为何装着一个倔强又暴躁的灵魂。”沈自钧慢悠悠说出后半句话。

谢谨言陡然住口,目光落在那本《人体解剖学图谱》上,神色一凝。

“你看到什么了?”他的声音低落下去。

沈自钧耸肩:“你这里的书可真杂,宗教医学文艺都有,我才翻了几本。正准备看看人体解剖,就听到你们在门口说话,连书都没来得及抽出来。”

他端起桌上的泡面,惋惜一声:“都凉了。”

谢谨言慢慢起身,将那本书推回去,转身挡在书柜前面:“旧书一本,没必要看。”

“确实,没手机好玩。”

话是这样说,可是眼睛依旧在谢谨言身上,来回打量。

心知他的好奇绝不会善罢甘休,谢谨言垂眸,叹息道:“算了,如果你想了解,我可以给你看看。”

“嗯?”

红布落下,露出桌角一台显微镜。谢谨言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打开书柜隔层,取出一个盒子。

“血液涂片,皮肤切片,还有头发……”他如数家珍,摆在桌上,熟练调试显微镜。

沈自钧没见过这个,当即放下碗,凑过去瞧。

“这都是哪里来的?”

“用我自己取材。”谢谨言淡淡地说,调好画面,让到一边,“不是对我感兴趣吗?让你看个痛快。”

紫色的圆形泡泡簇拥,中有几个硕大的红色泡泡,仿佛气球。

“这是血液,我换一张皮肤的给你看。”谢谨言声音淡漠。

沈自钧抓抓头发:“你给自己放血?疼吧?”

“很久之前做的,忘了疼不疼。”谢谨言观察他的表情,试探道,“还看吗?”

沈自钧摇头,他虽然对谢谨言感兴趣,可是对他的“身体”绝对没有兴趣!如此“细致”的观察,他接受不了。

能狠心拿自己身体做标本的人,不是怪人,就是狠人。

无论哪一种,都令人不舒服,敬而远之。

这也正是谢谨言的用意。

确信沈自钧对“人体解剖”失去兴趣后,他满意地收好显微镜和装片,把书本整理归位,叮嘱道:“不要进书房。”

“说得好像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沈自钧撇嘴,嫌弃地打量谢谨言,“一个醉汉的书房,能有什么阳春白雪?我还瞧不上呢。”

那最好了。谢谨言扶着门框走出去,勉强洗过脸,强压的倦意再掩藏不住,一双眼蓄满水汽,将近朦胧。

白日里争论的问题还没得到解决,他没有精神去理,软软倒在床上,伸手盖住眼睛,腰背的疼痛渐渐蔓延开,刺得他浑身不舒服。

身旁床垫低陷,沈自钧躺过来。

“你出去。”谢谨言闷声说。

沈自钧笑:“两个人挤一挤,有什么不行的?”

“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这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沈自钧嘲笑,“你当自己是赵匡胤,还是陈后主?”

“你有——”一只手压在唇上,截断后面一个“病”字。

“哎,好好说话。”沈自钧笑嘻嘻地趴过来,观察谢谨言,“你不戴眼镜,显得更秀气,年纪更小——别躲啊,你的眼睛,真是好看。”

谢谨言白了他一眼,愤愤转过去,背对着他。

“你耳朵后面是什么?红红的一片。”沈自钧又问。

谢谨言翻身而起:“你——”

“嗯?”沈自钧拖长声音,大有他再说某个句子,就要捂他嘴的架势。

谢谨言吞吞喉结:“你烦不烦。”

“问问而已,我们已经睡在一张床上,闲聊几句都不成吗?”沈自钧蹭过来,扳他的肩膀,“又是同事,又是室友,聊聊天呗?”

这人就是狗皮膏药成精,黏上了扯都扯不掉啊!

谢谨言暗骂自己倒霉透顶,摊上这么一尊瘟神,却慑于实力悬殊,不好撕破脸。静默半晌,闷闷地说:“似乎是胎记。”

“似乎?”沈自钧伸手,想要掰他的耳朵查看,被谢谨言打落。

“别动手动脚。”

“动耳朵就可以咯?”

“你这人,听不懂话吗?”谢谨言很烦,觉得这人毫无眼力见,自己这般冷漠了,对方还不厌其烦地撩拨。

沈自钧笑呵呵翻回去躺好:“听得懂,但是啊——谢谨言,我寂寞久了,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谢谨言没有回答,在心里觉得这人睁眼说瞎话,两人虽然不熟识,但他听到同事们谈论过沈自钧,说他长得俊朗,性格活泼,嘴又甜,几个热心的老师甚至还给他介绍过对象。

真假且不论,就说那天,他喊石维敬“石哥”,见到自己,直接称师兄,叫得这么亲近,足见平日里人缘不会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寂寞?

“你睡觉不戴眼镜吗?”身后的人又开始找话说。

谢谨言觉得疲惫,反问:“你睡觉看书吗?”

“不看。”

“不看还戴什么眼镜。”谢谨言没好气,“关灯,睡觉。”

醉酒的人,半夜容易惊醒,对于谢谨言这样浅眠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三点半左右,他辗转醒来,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沈自钧高枕而卧,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神色惬意。

睡眠好到令人嫉妒。

谢谨言轻手轻脚下床,倒杯水,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透过阳台,可以看到庭院里一株根深叶茂的梧桐树,枕着夜色,枝叶舒展。

夜风飒飒吹过,梧桐叶窃窃私语,带来星辰的眠歌。

当初选择住在梧桐栖,就是喜爱这棵梧桐,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夏织翠荫,秋铺金毯,飒飒疏阔,自在悠然。

还记得曾跟随老教授外出采样,寂静的山岭中,松涛林海,逶迤重峦,修狭的光影透过枝梢,投下千万丝缕。穿过翠色光影织就的帷帐,山坡上,一伞青黛遮天蔽日,撑开磅礴绿荫。

“当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个小伙子,这棵树就在这里。”老教授笑吟吟指给弟子们看,“如今它还是这么精神,我已经老啦!”

当初的自己,是怎样做的?似乎有感慨,但印象最深的,是自己跟随老教授,走上前去,抚摸皴裂的树皮,掌心摩挲过道道纹路,似乎是岁月流淌的沟壑。

额抵树干,无声向这位岁月的见证者致意。

梦境里,似乎也见过如此繁茂的一棵大树,那棵树更为壮硕高耸,十人难以合抱,抬眼不见冠盖,在梦境里,也是顶天立地的存在。

余光忽然瞥见一道亮。

沈自钧的手机在茶几上充电,亮起的屏幕在夜色中有些刺眼,谢谨言拿过手机,随意一瞥。

似乎是催交话费的短信,这个沈自钧,肯定是误触了付费服务,或者用超了流量,才到月初,就欠费停机。

出门一趟,竟然逼得他解决了锁屏问题,就为了随心所欲玩手机,沈自钧对手机的痴迷,真是不像话。

谢谨言拿过自己的手机,准备给他充话费,这才再次想起,没存沈自钧的号码。

解锁,通话,谢谨言下意识点开拨号界面,心里忽然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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