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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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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门宴开。

虽则菜色不精,但流水似的上菜排场、专人斟酒的做派,已是灾年民间少有的富贵。

晏熔金裹着两月未换的脏污衣裳,坐于规整的酒席间,格格不入。

且只有他的饭菜上皆倒扣碗碟——他已从种种诡奇中佐证了寨中人的居心不良。

“怎的不揭菜盘,不合口味吗,小大人?”

吴定风开了口,叫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更明目张胆扒在他身上。

晏熔金道:“我不饿。”

要他吃土匪的东西——其中还不知动了什么手脚——他宁肯饿死!

吴定风沾过酒的唇色更白,透出傲慢与冷峻。

他嗬笑一声,喉中如沾湿泥:“那不如,尝尝我教中的好酒呢?”

四方杯中,浑浑暗暗,仿佛将所有生机盖没于其下。

晏熔金面色一白,面颊有蟋蟀弹跳般的抽动,他舌抵上齿,妄图稳住心神:“我......也不渴......”

吴定风登然将筷子掷向他,厉风剐过他的衣袖,插入他左手手背。

如同一轮烈阳压入沉静的大地,瞬间扼杀一切生机,只余这片永恒向着地心灼烧的焦土。

晏熔金没有挪动,分明是手被扎了孔,却如被生割去了般,断绝了与身体的联系。

然而下一刻,余震连动桌子,如同滚火窜过江上窄木,直烧到对面荒原去。

晏熔金的身体终于被暴烈的撕扯感扎根,藤蔓似的沿着十二经三百六十五条孙络疯长肆虐。

要是给他一把刀,他会毫不犹豫手起刀落,从这种绝对难以捱过的疼痛逃窜到另一种疼痛的羽翼下。

身后淡作背景的传菜奴得了首肯,猛地窜上前,掀开他桌上盛满白花花手指、颈项、眼珠、胸肋的菜盘,又抄起酒杯粗暴往晏熔金喉中灌去。

晏熔金在挣扎中挨了揍,茶水与手上的血水混在一处,清醒与昏倦混为一团,痛苦与痛苦后的麻木侵蚀他的神思,拥挤溢出的茶水与惨白诡奇的结块牵制他的嘴角、面颊与全部的表情。

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感到生命的不真实。

十二年前后的转换如同戏谈,君王裁决下民的生死由斗胜的蛐蛐决定,而他身处匪寨中,转眼就要被一群深受当朝之苦又更纵本性之恶的人,完成由生到死的转变。

他抓住飘忽的精力,想:如果自己活不下来,不妨把自己想成别人——

如果是屈鹤为在这儿,他会怎么活下来?

“我,我可以说服朝廷招安!北夷正对大业虎视眈眈,有将才之能的人定会得重用!”

这是空口白话,但从旁桌真插来一条臂膀,抡飞了那动了手脚的茶水。

掐着晏熔金下巴的铁手卸了劲,那走狗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因出手阻拦的人是圣主的弟弟。

那人长得有些鬼气,眼长唇长,如割开侧后本不该波及的面皮。虽各处都娟秀,但无两样合起来和谐。

说话时脖颈与头颅的转动多且不同时,如同人偶。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得突兀,看人时像下了永生纠缠的邪咒。

饭奴有些怵他,寨中许多人都怵他,虽他为书生肩不能提,但他举止瘆人,叫人未接触心气先吓短了三寸。

他朝上首舒展露出更大的眉眼,一只手虚空捻着,唱戏似的:“逆贼,你答应我留他的命。”

吴定风斜身瞧着,不出声,叫场面僵持与对峙的坚岩暗生。

幸而下一刻,一道明黄横着飘过,吴定风不悦地瞥去一眼,目光却猛然定住了——

那是个捧着黄衣、青衫束冠、敷粉苗条的年轻男人,矫饰太过、反显出奸猾。

他垂首躬身,将托盘朝上递去。

晏熔金桌上的茶盏被他的大袖摆带翻,观音土渣随酒液淌成细流,泛着近似呕吐物的光。

若是晏熔金刚才没有紧闭牙关,恐怕现在已经腹痛如绞,很快就会生生痛死。

他面色惨白,冷汗在春寒里被风干,分不清是后怕多,还是被钉穿的手痛得更尖锐。

趁那突然闯入的男人振臂高呼:“信徒苍无洁,为圣主献新衣!”,晏熔金问刚才拦下饭奴的邻桌人要来酒壶,朝自己手上浇,随后缓慢艰难地去动那木筷尾,在血彻底自由喷涌的后一瞬,立即用棉布扎紧了。

晏熔金所有的气力与心神都在这一串的自救中耗尽了,他眼前黑了又花,有一刻耳朵听不见声音,于是他下意识更努力地用眼睛看,却见到那被吴定风抚掌接过的龙袍上,并非五爪之龙而是四爪之蟒!

但显然沉浸在狂喜中的吴定风尚未发觉,只顾用翕合的鼻孔发出急促响亮的喘息声。

邻桌的人担忧地按住他完好的手,凑他耳边说了许多话,叫他证实猜测——这人的确是圣主的弟弟冬知雪,精怪似的模样、直勾勾的目光,在灭门时和吴定风失散,被饿死的老秀才带大,与新世教人不合。

冬知雪深知哥哥对自己的愧疚与心疼,当下捉着晏熔金颤抖的臂弯,向他承诺:“等会散了席,我就把你带回我屋里,他们不会阻拦。”

晏熔金正仔细琢磨那献袍之人,方才他路过,带起一阵奇异的味道,像是劣质的熏衣香,将他熏得头脑一昏。

竟觉得曾在哪闻过。

像是......屈鹤为?

谜底如同闪电,蛇一样劈亮他内心。

他敏锐地抬高眼皮,然而那正受赏的人长得同屈鹤为无半分相似,叫他又有些动摇。

高台上的吴定风已迫不及待换上龙袍,装出来的圣主姿态已被急功近利的匪气吞没。

他抖了抖肩,冲上道叩拜的众人大笑,说着天道不公、翻天覆日的大话。

当见到冬知雪扶着晏熔金时,他已然转化为皇帝的脾性叫他不再装聋作哑,而是怒声醉言——

“他狗丞相要在京观台挂我们的人头,那我们也挂他们的人头!”

晏熔金没料到事态陡然再度恶化,当下噤若寒蝉。

心跳好像跑到了扎穿的手心上,跳得厉害,就要顶破皮肉,他在恐惧攀升时想要作呕。

他痛恨自己这么没用,当日山路上孱弱得跑不动,现下身陷囹圄又没有苏秦那样过人的口才。

他只会写薄薄的策论,被高官挂在避火图后羞辱嘲弄。

如果、如果他拼一把......他握紧了拔下来的那根筷子——纵然想想就觉得可笑。

在他又被鱼肉般架起时,那羽扇纶巾军师模样的人,笑道:“方才我看到老鹰被绑在屋顶,失了啄食的机会,觉得可怜惋惜。听闻朝廷中的官员也善奇巧淫技,不知这位会不会模仿老鹰,逗众弟兄一笑,来报答教主看中你这颗尊贵头颅的恩情?”

吴定风还如草莽般高高绑起的稻草发丝得意一晃,笑时亮得滚烫的瞳仁与上牙叫人生惧。

他大笑着重拍军师的后背,显然满意极了。

随即一群流匪如得指示,乌泱泱涌上来,架着晏熔金,将被剥下撕成条写着新世教渡劫经的官员绯袍塞入他口中,叫他白眼直翻。

又押着他跪在中间神祠同圣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土像前,反剪他手脚,叫他如鸡啄米,去捡那些震灾霉米。

晏熔金被歪着踩在地上的脸扭动,看到神幡上圣主的名字。

血液混着唾液,鞋印叠着泥灰,被当狗驱使遍地爬过的晏熔金紧绷如弓的身体抖若筛糠。

众口称赞军师的好办法,定能叫圣主神威大振。

在吴定风看腻的时候,碾在晏熔金头颅上的臭鞋终于松开。

晏熔金嗬嗬喘息,扶着香台摇摇晃晃站起来,抹了把脸道:“这神像,竟就是您吗?刚才领我来这的人说,她早就看不惯这尊虚伪的土象,在它里头扎了许多针呢!”

披着黄袍的吴定风正自得美满,乍听此事,自然面皮挂不住。

他绕到神像后,盯着那银光纵横闪烁的裂缝,唇颌线条绷得紧迫强硬。

他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陈惊生是个刺头,看自己的目光与教中人不同,全无半点敬意,有时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还要幽幽啧他一声,仿佛他是什么仰仗她眼色生活的蠢货——

从现实来看,倒几乎还真是这样。

新世教初建,是陈惊生出的心力、造的势;几次打贪官,也是陈惊生带着她的人冲在前面;就连如今寨中的人,也有小一半是被她收买的。

吴定风不爽极了,但他没办法——他打不过陈惊生——天生神力的他打不过个断臂娘们。

如果他还想做一日春风得意的教主,就不能和她撕破面皮分家,把新世教斗得支离破碎。

吴定风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陈惊生的智、勇、笼络的人心,都胜过自己;而成教之初,他唯一占优势的就是井州口音。

这里的人都认得他,不认得陈惊生的人在面对他二人时,也更愿意亲近这个看起来和善些的同乡。

他原以为,“教主之争”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腥风血雨,但没想到陈惊生在五年前的雨夜独自负刀而出,回来时遍身浴血,丢了条臂膀,几乎死去。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陈惊生的故事,但所有人都记得,那条被野狼啃食的中毒发黑的臂膀,和陈惊生灰沉下来的眸子。

她下刀更狠,仿佛同达官贵人的仇恨在那夜比肩深渊沟壑。

她也对新世教内的事失去兴趣,顺水推舟叫吴定风做了教主,甘愿退居其后。

但吴定风这五年无一刻不怕,怕她空洞的袖管里甩出把带飞血肉的利刃,蛇似的咬上自己的咽喉气管。

在晏熔金垂死挣扎的指控前,他短促地哼笑一声,眼唇的弧度都不波及面中,空白而长的中庭显出苍白的苦味。

他甩着猎猎的衣袍走回晏熔金的脸边,瞧着又被踩在脚下的“天子重臣”,凉凉问:“谁准你大难临头了还咬陈天王一口?”

他只在那抽搐不止的人脖颈上碾了一回,转身欲走时却听到晏熔金嗬嗬咯血声。

待他回头,便见那献龙袍的苍无洁猛地睁大眼,愧疚道:“圣主,是无洁之错,没收住力叫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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