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说这话，小山登时打了个哆嗦，呼吸肉眼可见变得急促起来，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
“小山，为什么说谎？”
苏琂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她，想着可能是小山本身体质的问题，所以她虽然着急，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可逐渐的，她就察觉出不对了，就算和体质有关，随着狩灵梦的时间逼近，她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从进了小区开始，小山就一直在带她兜圈子，就像在拖时间一样。
苏琂语速缓慢，还带着明显的柔和，小山低着头，鼻子瞬间酸了。
“我......”小山绞着手指，不敢抬头。
“没事，小山，我不是在怪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我们一起商量着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山深吸一口气，小声说：“我不想狩她的灵......”
这点和苏琂心中猜的原因倒是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她是单纯的害怕还是其他原因，苏琂继续问，“为什么？”
“相信我，可以解决的，好吗？”
半晌，小山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我认识她......”
苏琂微微睁大眼睛，小山终于说出压在心底好多天的话，整个人松下来的同时也像是崩溃了一样，
“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可她是我朋友啊琂姐姐......”
小山豆大的眼珠子成串的往地上砸，苏琂跟着沉默了一会儿，“你和我说实话，现在距离狩灵梦的真正时间，远吗？”
小山吸了吸鼻子，“有，有一点......”
苏琂有了个隐约的猜测，“真正时间是九点半？”
“嗯，”小山知道不能再骗她了，认命的点了下头。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苏琂牵着她走到小区外面，找到间人少的甜品店，还不忘点了块小蛋糕。
蛋糕是小山选的，上面点缀着芒果、草莓等水果块，苏琂把蛋糕往小山面前推了推，等她停止哭泣，又吃了几口蛋糕，这才开口，
“她是你在幼儿园的朋友？”
小山拿着叉子的动作一顿，“嗯，她叫乐乐，我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
苏琂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某些异常，“所以你那天不想让我也住在那里，是你想偷偷躲起来哭？”
这么大的孩子，突然知道好朋友要在未来某个时间去世，自己还要狩她的灵，肯定要哭的。
小山往嘴里塞了口蛋糕，没有否认。
还有昨天，在苏琂明确告知她不能太累的情况下，小山还是一直在玩，是想消耗自己的体力，让自己狩灵失败？
苏琂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一想到小山这么小的孩子，这些天瞒着这么多人，默默承受，居然能想这么多，剩下的也只有心疼。
“不告诉我们，是怕我们阻拦你，或者逼着你非要狩灵？”
“嗯......”
苏琂无奈地笑了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想了想，也是，小山才觉醒多长时间，况且她只有六七岁，“也可能之前柳浼没有和你说完全，狩灵，他是个相互选择的过程，不是单一的。”
从刚刚就一直低着头的小山听到这话，才慢慢抬起眼睛看苏琂，
“被狩灵的那一方，是自愿的，因为她在阳间的阳寿到了，必须要走，但是还有这辈子没有完成的遗憾，所以她向我们发出求愿，
她的求愿，也不是所有狩灵人都能听到的，只有被她选中的才可以，我们狩了她的灵，就要帮她完成愿望，算是互助，对她下一世也是有益的。”
“我知道的......”小山放下手里的叉子，“就是感觉，怪怪的.....”
苏琂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温和，
“虽然，我们确实会鼓励你去狩灵，但我们是出于对你身体的考虑，你的意愿更重要，如果你不想，我们是没有办法强迫你的，而且其他狩灵人是没有办法狩她的。”
小山静静地听着，似是在思考苏琂话的真假。
“况且，你朋友应该也和你差不多年纪？你不想知道她的死因吗？”
小山闻言眸光闪了闪，这些天她确实只想着难过，倒是没想到这里。
过了一会儿，小山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暗地握紧了小拳头，“去看看，之后的事情......再说，可以吗？”
苏琂笑道：“当然可以。”
*
晚上九点二十五分，夜幕彻底降临，小区内路灯四起，照亮着前方的路，苏琂带着小山走进了其中一栋单元楼。
小区老旧，单元楼内也有些破败，昏黄色的灯光在头顶晃动，两边都是斑驳的灰白色墙面。
从她们踏入单元楼那一刻，迟钝如小山也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变了，似乎是周围环境，但是眼睛看上去也没什么区别。
小山能清晰的感受到，体内确实如苏琂所说，越往那处走，就越躁动，可小山想着，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呢。
就好像体内有两种感觉在打架，一种是兴奋，另一种是难过，两种感觉谁也不肯让步，在她体内撕扯。
走到三楼，蓝色的大门紧紧锁着，苏琂只是看了一眼，就轻松打开，小山跟在后面嘴张成了圆圈。
苏琂牵着她，安抚道：“不用怕，这里已经不是你熟悉的乐乐家里，这里是阴阳交界处。”
仿佛为了印证苏琂的话，门开的一瞬间，刚刚还闪着光的走廊连带着一切遁入黑暗，面前只余这扇铁门，和屋内一间小小的房间，房间内，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
台灯下，一个身形薄弱的小姑娘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听到开门声便转过头，应该就是乐乐了。
和小山差不多个子的小姑娘，眼睛圆圆的亮亮的，笑起来嘴角还有个浅浅的梨涡。
见到来人，她面上先是微愣，然后就跑了过来，“小山！”
“乐乐......”小山眼睛嘴巴一扁，体内难过占了上风，冲过去一把抱住乐乐。
苏琂没有打扰两个小姑娘，只是皱眉看着这间小房间，说是房间都有些高抬了，没有窗户，连像样的家具也没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是全部。
床是又小又破的，床头的木板腐朽到快要掉下来，屋内站她们三个就有些拥挤了，但因着这里是虚拟的，并没有真正的墙，所以一时看不出来。
“小山，真的是你，你是来接我的吗？”乐乐声音难掩惊喜，还带着庆幸，“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他们说你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还不信，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乐乐.....”小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我，我没死，可是你.....”
小山举起乐乐的手腕，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你疼不疼啊，你为什么要怎么做啊，傻乐乐......”
“小山，我就是，累了......”乐乐勉强扯出一个笑，“我好累啊......”
“呜呜呜哇哇哇乐乐.....”小山抱着她又哭又笑，慢慢和她解释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你没事，太好了，”乐乐擦干脸上的泪水，“我就说听到有个声音让我许愿，我就许了，原来是真的，还好是你......”
小山连连摇头，“我不要吃，我不要你的灵，你好好的，去过奈何桥，下辈子开开心心的，我不要.....”
苏琂拿着红伞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两个小姑娘的对话，她相信她们两个有自己的判断。
乐乐死前许了愿望，小山接到了，但还要看小山愿不愿意，如果乐乐愿意，小山不想，同样乐乐也无法强迫她。
乐乐反而坚定地说道，“不，小山，我很庆幸是你，还好是你，不然我好害怕的。”
“可是......”
小山似乎还想说什么，乐乐笑着打断她，“你不想帮我吗？”
小山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铁门微微晃动，苏琂下意识站起身，警惕地看向那里。
虽然这里是阴阳交界处，偶尔会有亡魂鬼差来来往往，但是进来时，她就用红伞把这附近围起来，等于这里是只有她和小山乐乐才能看到的特殊灵场，其他生亡魂，抑或是鬼差都轻易抓不到这里。
不，苏琂眸光暗下去，还有一种可能，苏琂下意识握紧伞柄，
“小朋友，你不想吃，不如让我来啊？”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个身影映入屋内三人的眼中，乐乐和小山愣住，齐齐看过去，来人是个女生，一身卫衣卫裤，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身后背着大大的书包，像是个风尘仆仆赶来的旅客。
那人抬起头，面容秀丽，朝三人露出一个笑容，无辜道，“打扰了，我确实不是故意打断各位的，只是，我饿很久了。”
说完，她眼神落在小山身上，“既然你不想，那......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