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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代替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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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直做百岁翁,亦是千古一瞬中。也许所有的东西最后都会化成历史的尘烟。

吴韶站在村口,村内是漫天瘴气,灰蒙蒙的,目之所及皆被罩住。

他灵魂中最重要的那部分好像被抽走了,喃喃说了句:她不要我了。

但是他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掩面痛哭,似乎已经预知了所有的结果,现在也只是毫无意外罢了。

他转身,沿着唯一一条出村路朝外走去,身后张扬舞爪的瘴气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朝外蔓延,所过之处草变成了黑绿黑绿,树的枝丫也疯狂生长,彼此交缠想要遮住外面的天。

当他最后一脚迈出后,身后是闭合的结界,从此,这个世上少了一个村庄,多了一片终年黑压压瘴气不散的丛林。

他的目光好像没有什么焦点,早已等在那里的人焦急的迎了上来,看到来人后,他终于是扛不住了,直挺挺的晕倒了。

几年前。

京西海淀,西苑豪宅内。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客厅,窗边是精心培育的花花朵朵,一枝残叶也未得见,听说是女主人生前养的花。墙上挂着一副字: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也听说是女主人比较喜欢做慈善。为什么是听说,因为女主人已经过世好多年了,人一旦去世,好像就只能活在“听说”里了。

斑驳的光影穿过怒放的花丛,影子映在茶几的三才盖碗上,盖碗是景德镇的影青,瓷器莹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王嶶低头看着翠绿的茶汤,里面倒映出中年人胖胖的影子,脸上的肉堆的几乎都要看不见脖子了,肚子感觉都要撑飞衣服。

此人叫年有为,正是年家的大家长。他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油腻的东西,爱人在世的时候还管着他,爱人走后他就彻底放飞自我了。每次医生查完血糖血脂,都使劲摇头说不能再胖下去了,他却就是忌不了口。

管家也很无奈,时常劝着,但是不怎么管用,就经常给他泡些茶,茶能清血脂帮助消化,聊胜于无。

王嶶是第一次来年家,这个人是她男友的爹,他爹单独找她,是因为想把她男友变成前男友。

年有为假模假式的闭目养神,半天才幽幽睁开眼睛,咂摸了口茶汤说:“我派人调查过你,小门小户。说句不客气的话,小志再爱你,你也不可能进我们家的门。我希望你们小年轻能慎重考虑,和平分开,闹的太难看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王嶶不动声色,这是要威胁她了。

她的男友失踪好多天了,一直联系不上人,然后突然他男友的爹就找过来了。

王嶶内心闪过一个想法——来了,来了,让我拿着支票走人的戏码,终于要来了。

她相比年有为还气定神闲几分,对着年有为客气的笑了笑:“伯父,不管您信不信,我从没想过进过你们家的门,年方志其实也没想过,要不这么多年我不提见家长,他也不提见家长。分开没问题的,但是我希望是您的儿子——年方志亲口对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没有儿子谈恋爱,老子谈分手的道理。”

说完她端起考究的茶碗,心道有钱人果然会享受,但是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不是茶叶不够好,是她习惯喝各种配料加在一起煮的茶。

她继续说:“对了,他人呢?不会自己躲起来让我一个小女子独自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吧?不会吧,不会吧?”

说完还不忘夸张的用手捂了捂嘴,眼里露出三分不可置信。

演技实在不好,但是足够年有为脸色瞬间黑几分了。

年家公司资金流出了问题,现在需要靠联姻弄到资金,否则公司就麻烦了。实际上他对儿子说了这件事后,他的儿子也没说什么,找个门当户对的婚姻是他们的最终归宿,王嶶很好,自己也喜欢她,但是是不能娶进家门的。

他一直沉默,最后年有为发了话,让年方志的姐姐和姐夫带他去了国外,自己来找王嶶善后。

年方志是不知道怎么跟王嶶说,和往常一样,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他就躲到人后面去。这些让他躲的人,小时候是他爹妈,大了是他姐姐,谈恋爱了是王嶶,总之,总会有人把一切给他安排好的。

纵然子孙窝囊,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调侃是另外一回事。被人点到痛处,年有为嗓子突然有点痒,咳了几声:“国外的业务出了问题,他出国去看看,委托我来和你说这件事情。并且下个月,他就要和黄家小姐订婚了,希望你懂些分寸,我也不想闹的太难看。”

嘴上说着希望,语气却是你不配合,我随时能弄死你的意思。

王嶶打开微信,当着年有为的面拨通了年方志的视频通话,被挂断。

再拨,还被挂断。再拨,还被挂断。

年方志发来文字:我在开会。

行了,明白了。

这件事他肯定是知道的,王嶶跟着她师父学了点道法面相之类的,说好听的是个散修,说不好听点就是个江湖术士。前一阵她还看年方志的面相,印堂发黑、眼窝下陷,她就觉察到对方家里肯定要出大事了。如果能安然度过,那还能维持现在的生活,如果不能安然度过,那就是家破人亡,家道中落。

可能是资金出问题了需要结婚度过难关什么的,这种事情无可厚非,毕竟这个家养他这么大如果不回报的话,那也肯定是不合理的。难道要让她问一句“我和你爸爸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一个是没结婚的女朋友,一个是至亲,正常的肯定会选择至亲。

王嶶不是纠结他放弃自己,是想让他亲口告诉自己,有始有终。不过她能这么淡定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不爱吧。

是的,说起来有点渣,但是王嶶不爱他,这个问题从他们在一起她就知道。王嶶有段时间忘记了好多事情,脑子成天浑浑噩噩的。等脑子清醒了才发现自己有了个男朋友,对方说是前阵自己答应他的。王嶶中间提过分手,不止一次,年方志都是愤怒的摔掉杯子,然后第二天又送来早餐,好像从没有听见过那句分手。王嶶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打算后面再说。本着对对方负责的态度,她也尽力对他好,但是这些好更多的是感激,感激他的温暖陪她走过了那段黑暗的时刻。但是他们彼此好像都知道,他们不会在一起,就像王嶶内心也比较反感年方志的肢体接触,总是刻意避免。年方志爱的小心翼翼,王嶶就刻意去维护这份小心翼翼,自我欺骗的多了,别人还以为他们很恩爱。到最后,可能年方志不过是想等自己放弃的那个契机罢了~

此刻王嶶被年有为叫过来,可能中间也有那么几分年方志的刻意报复,自己卑微的爱了那么多年,总该出口恶气。王嶶想了想,就顺理成章的咽下了这口恶气,说起来也算是自己辜负了他这么多年,自己合该吃点爱情的苦头。

又或者他们真心相爱,年方志勇敢的站在她前面,替她抵抗来自家庭的阻力、外界的质疑。王嶶也可能会和他结婚,然后一辈子相敬如宾的过完罢了,怎么过也不过是一辈子罢了。

但是现在来看,他们之间的感情根本禁不起考验,分开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年方志给王嶶的关怀,总让王嶶背负负罪感。王嶶给年方志的那些的回馈,总让年方志感觉自己是被敷衍的那个。

敷衍的多了,年方志也就感觉到了危机,他这种人天生不会应对危机。年方志的人生被罩子保护的好好的,他也不会踏出这个罩子,可能偶尔就踏出来看一眼,或者拉个人进他的罩子看看罩子内的世界,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这个罩子,这个罩子就是他家庭对他的保护。

王嶶看着那几个字“我在开会”沉默了会,抬头仍然是那种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她说:“我明白了,您放心,出了这个门我就删除拉黑一条龙,再也不会和您儿子来往,就算路上碰见了我也当他是陌生人。不过......”

年有为面色好看了些,显然对她知情识趣很满意,这时候如果要点分手费啥的,他肯定也同意。

“不过什么?”

“不过我希望您转告他一下,就说无论怎么样,我希望他以后的生活顺风顺水,无灾无难。这是我对他的祝福。”

王嶶是真心的,毕竟他是自己清醒后,第一个给自己那么多温暖的人,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不爱他吧。

但是年有为不这么想,他以为王嶶说这种话,是余情未了,想用苦情计挽回自己的儿子,自己肯定不会告诉儿子的。

年有为端起长辈的款:“他生在我们家,说句托大的话,只要他不瞎折腾,这样的家业足够他吃三辈子了,但是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你还是多关心下自己要多少分手费吧。”

“我不要分手费。”王嶶摇摇头。

年有为很诧异,前面小门小户说的很客气了,王嶶是从村里考出来的,家里没什么人了,属于要什么没什么的类型。

至于为啥能被自己儿子看上,年有为归功于她这张长的还不错的脸,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仿佛为了确定般,年有为再抬眼看过去。和当下流行的白瘦弱不一样,王嶶的长相既英气又有那么几分灵气。对方化着淡妆扎着马尾,穿着一身天蓝色运动装,虽然显的很清爽,但是全身上下加起来也没有500块的样子,那双小白鞋一看就反复刷过很多遍,跟这里昂贵的地毯格格不入。

哎,年有为又感慨了一遍,果然是穷苦人家出身,真不是儿媳妇的人选。

都说到这里了,王薇站起来打算告辞了。

最后她转身对年有为说:

“对了,虽然听起来像句挨打的话,但是就算是我看在您儿子的面子上再多管闲事一趟吧,我看您的脸色不对,最近恐有无妄之灾,希望您多注意身体,千万别着急上火。”

上火会气急攻心,年有为这种胖胖的体型,怕是出问题就不是小问题。

年有为听完脸更黑了,她以为王嶶是在借口诅咒自己,但是王嶶却不打算解释了,转身朝外走去。也许就不该开始的,感情弄不好便伤人伤己,当初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她摇摇头。

反正也分手了,不想了。

王嶶到了年家门口,打算打听下出去的路,毕竟自己进来的时候七拐八拐的。

然后就见管家稍稍一鞠躬,道:“慢走~”

这是不想搭理她的意思了,管家的手机响了,着急去接电话,扭头走了。

王嶶倒也不是十分在意,如约定般,删除了年方志的微信,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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