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来,即将临近的高考让教室里充满着哀嚎和紧张。
但紧张刺激的高考感并没有充斥很久,就被同学出国和体育、艺考生的结束中消散,以致许多同学每天都看着高考倒计时牌出神,其中就包括杨泓和黄豪。
二诊出来,杨泓分数线还差二十来分接近一本线。
刘伯明拿着成绩比较往年分数线看学校,语重心长道:“小泓,你想学什么专业?”
杨泓也有点闷,倒在沙发上,抱着前几天徐上虞送的小鸡仔抱枕,答道:“我也不知道。”
刘伯明笑道:“没事,时间来得及,你只要发挥稳定一点,一本也能上。我们现在先把重心放在学习上,等出分了咱们再填。”
眼下的任务是学习,这话杨泓已经听过好几次了,且因临近高考,杨泓真的有那种做家里保护动物的感觉。刘伯明跟他说轻声细语,就连早上叫他起床都是一副贴心大哥模样。
晚自习刘伯明给他请了两节课出去上补习班,每天早上进校,上完第一节晚自习出校,刘伯明送他去上补习班。上完补习班已是十点半,刘伯明永远等在路边。
“放平心态,”刘伯明递给杨泓一瓶拧开了的矿泉水,“等会儿回去不要看太久书,洗完澡就睡觉。以你上次联考的成绩来看,一本很稳定的。”
才上完补习班的杨泓疲惫得很,摊在副驾上,盯着前方麻木点头。
刘伯明太过温柔,完全不像上个学期那样情绪激烈,他这样杨泓反而有些惊悚,毕竟要是考烂了,依照刘伯明的脾气应该会抽上几支烟而后怀疑地问:“你考试的时候用脑子没有?我给你花大几万报的补习班就考成这样?还没你身高高!爸妈都不是笨蛋,怎么就你这样?”
一场噩梦惊醒,杨泓同学看了眼手机,五点三十八分。还没到闹钟时间,但怎么也睡不着了。
杨泓起床洗脸刷牙才背了几个单词,刘伯明就醒了。
“起来这么早?”刘伯明惊讶道。
“睡不着,”杨泓趴在书桌上,长眉微蹙,“一挨枕头我就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小泓,不要焦虑,”刘伯明顺着杨泓的背脊,轻声道:“高考不过是你人生中一场很小的考试,这并不能决定你以后的人生走向。咱们放平心态,就算你发挥失常,哥也不怪你不生气。万事都重在参与,不要太注重结果。”
温热掌心缓缓抚摸背脊的舒适度令杨泓平静下来,他看着刘伯明,说:“你真这样想的?”
刘伯明笑道:“我骗你做什么?我挣的钱以后都是你的,养你一辈子不是问题。高考嘛,努力过就好,不要太在意结果的好坏。”
“嗯?”他剑眉微挑,恍若星辰的眼睛含着温柔笑意:“我给你请个假,上午你在家好好休息,下午再去学校。”
这一下令杨泓同学受宠若惊,直起腰,怔怔道:“真的吗?”
刘伯明摸摸杨泓的头,说:“真的。”
得到舒心答案,杨泓紧张的心缓和了些。早饭是刘伯明周末包的香菇鲜肉馄饨,杨泓吃完看了会儿书就上床一觉睡到下午。
今天周六刘伯明没去公司,杨泓起来时他在客房跑步机上跑步。
“你怎么没叫我?”杨泓揉着眼睛说,“都两点了。”
“休息就好好休息,叫你做什么?”刘伯明满头大汗地从跑步机上下来,喘着气,“至于学习,你现在开始也不晚。”
杨泓看着身姿挺拔,用毛巾擦汗的刘伯明,心想这男人怎么这么帅!
简直是帅惨了!
刘伯明在家,吴姨就负责打扫卫生,她把刘伯明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说:“小泓饭菜热好了,快去吃吧。”
杨泓道:“谢谢吴姨。”
吴姨:“没事。”
饭菜是刘伯明做的,菜肴口味都依着杨泓的喜好来。
杨泓吃饭时,洗完澡的刘伯明也穿好西装出来对着客厅的一块大镜子打领带,一身笔挺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韵成熟稳重。
“你还打了发胶,”杨泓吃着红烧肉,说:“要去相亲啊?”
“跟方琼还有个华东地区的负责人打球吃饭,”刘伯明这身西装是量身定做的奢侈品牌,将他身上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勾出七分性感来,“晚上我要是来不及接你,你得体谅。”
“挣钱嘛,”杨泓说,“我绝对体谅刘总。”
刘伯明在镜子里端详了会儿穿着校服埋头吃饭的俊美少年,笑了笑,说:“不过我会尽快结束的。”
吃完饭,吴姨收拾碗筷,杨泓拿上书包,大方道:“不用!工作要紧。”
刘伯明接过他的书包,杨泓闻了闻他身上男士香水,戏谑道:“咦~这负责人是不是美女?你还喷香水?”
刘伯明把杨泓鞋拿出来,笑道:“上次吃饭方琼喷的比我还多,你没闻见?再说喷香水是礼节!”
回想起方琼,杨泓对他的记忆又增加了那张戴着墨镜吐舌的自拍,他耸了耸肩:“你俩一个比一个骚包。”
刘伯明:“……”
杨泓玩过一上午的懒心一下收不回来,后面好几日都在座位上哀嚎。
黄豪说:“打游戏去吗?东东生日他请客。”
杨泓眼睛一亮,几个少年下午一放学吃了肯德基就直奔网吧。
四月下旬的网吧里,杨泓打完几局眼睛也酸胀得很,去放水时听见外面雨声,走到窗边一看。
果然一场大雨倾然落下。
“下雨了。”杨泓回到电脑前说道。
“什么?”黄豪说,“不过没事,网吧会卖伞的。现在九点多了,再来一局就不玩了。”
黄豪话音才落,杨泓就觉肩膀被拍了下,他回头见是一脸严肃的刘伯明。
顿时座位上的几个高三学生都有些悻悻,杨泓看刘伯明那黑如墨的脸色,生怕这人发起火来在这里给自己几拳,那一刻他心脏都停了几秒。
怎料刘伯明只淡淡道:“打完出来。”
夏雨来的突然将昨日回升的温度又拉回晚春,杨泓出网吧时雨已经停了,街边的景观花丛旁刘伯明正在抽烟。
刘伯明穿了件墨蓝色衬衫,许是烦躁,他解了两颗衬衫扣子露出分明的锁骨。袖子被挽到臂间,那露出的结实肌肉就从手臂延伸到肩背,将衬衫肩线撑得饱满健美。
刘伯明很少抽烟,但今天实在是烦,尤其是看到杨泓同学又来上网时,本想将这娃娃好生教育一番拎回家抽出七匹狼揍一顿。
可看到杨泓无畏的眼神和单薄的短袖校服,刘伯明眸光闪动,灭了烟,转身开了副驾车门:“冷不冷?”
本想说不冷,但出了网吧杨泓还真有点冷意,坐上副驾答道:“有点。”
刘伯明从后座拿来他的西装外套盖在杨泓身上,说:“先披着。”
西装外套有股刘伯明的味道,不是香水而是一股清幽的男性气息。
杨泓抱着外套,仔细观察刘伯明严肃的神情,主动开口:“东东生日,我们就去打两把。”
刘伯明说:“知道了。”
他生气了?
想象之中的教育没来,杨泓想刘伯明今天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怎么不喋喋不休说自己呢?
是猪脚饭闹出地沟油还是股票崩盘?是公司破产还是甲方骂人?亦或是他买的国足又输了?不过国足输也是正常的,难道是国足拿世界冠军了?
杨泓胡思乱想着。
刘伯明手搭着车窗上,轻声道:“高三应该劳逸结合的,哥又不怪你,别紧张。”
这一刻,杨泓宁愿相信国足世界杯夺冠,也不愿意接受刘伯明得知自己逃课上网后居然这么淡定。
世界不太真实起来,杨泓心砰砰跳着,不管是萦绕在周身的味道还是那句话,这应该是个梦吧。
刘伯明确实在收到班主任消息以及信用卡消费时有想把杨泓暴揍一顿的冲动,但真杀到网吧里面,看到神情轻松,眉眼含笑丝毫不见在家中死气沉沉的杨泓时。
刘伯明那一霎那的气就又去了大半,杨泓不过是个心智没有完全成熟,从小没有父母严加管教的少年而已。逃课上网就算有错,多半也不在他身上而是在自己身上。
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孩子。
雨来得急,杨泓出来时单薄的身影和无畏眼神让刘伯明想起急救室门口拉着他裤腿要妈妈的孩子,他想他的再多脾气在杨泓面前都使不起来。
父母去世后他忙着兼职,寒暑假在餐馆、工地找钱,很多时候都疏忽了对杨泓的关心,一个在杨泓成长中缺失了近八年的人难道还要厚着脸皮教育他吗?
大雨浸润过的泥土味从车窗缝隙进入,刘伯明偏头见杨泓紧张、不安的神情,只觉用这样冷淡的语气对他实在过于残忍。
刘伯明想真如了廖静在车中临死前的那句话:“他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个世上的,你不能抛弃他,小濯你得爱他一辈子。”
真一辈子不能抛弃了,他尽量把声音放温柔好不再让杨泓紧张。
“哥又不怪你。”
杨泓梦没醒,还愈来愈温柔,但紧张的高三氛围还是让杨泓完全放下游戏回归书本。
三诊在热火朝天的夏日中到来,教室风扇每天要死不活地转着,杨泓生怕那风扇掉下来把底下同学打中,而考完体育的黄豪则在教室里恶补文化课。
两人每天要死不活的,夏日午后,教室里死气沉沉,众人都无精打采。
黄豪女朋友钟思琪买了两个冰淇淋给他们,说:“你俩看上去好像不太好。”
四月底,天热得不行。
杨泓扇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的数学卷子,吃着冰淇淋看化学题,说:“太热了,我感觉自己要融化了。”
黄豪笑嘻嘻地跟钟思琪吃冰淇淋,说:“红红你先扇,等会儿我给你扇。”
杨泓幽怨地看了眼旁边前后桌吃冰淇淋秀恩爱的两人,叹道:“教室不是三楼吗?为什么没风?”
一条过道之隔的语文课代表推了推眼镜,淡淡道:“有风也不好,会把你跟黄豪的汗臭吹进来。”
杨泓:“……”
黄豪:“……”
钟思琪捂嘴笑,黄豪道:“哪里臭了?每天晚上我都洗澡洗脚的!”说着他还把杨泓衣领揪起来,骄傲地说:“红红身上可香了,我的汗一经过他就自动变香。我们这叫内部循环自生资源多次利用,你们该感谢我们!几爷子还不知道感恩!王晟你一天要求多,还喜欢喝宣城多!”
杨泓“噗嗤”一下没忍住把才舔进嘴里的冰淇淋喷在纸上,钟思琪靠着墙笑得合不拢嘴,桌上一瓶鲜橙多的语文课代表嘴角抽搐道:“这个可以补充维C的!”
黄豪声音大,一口准一环口音逗得班内众人哈哈大笑。
有人起哄着说:“耗子在宿舍抠脚,不洗的。钟思琪你被骗了!”
一时间,教室里的闷热被着少年们的爽朗笑声驱散,紧张刺激的暑气逐渐飘远,尾音落在那窗外斑驳的梧桐树影上。
三诊分数线在五一的一个阴天出来。
刘伯明说:“小泓,以你现在的分数只要发挥稳定,一本是肯定没问题。”
杨泓趴在书桌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桌上的鸡毛毽子,说:“要真是这样,那我可要感谢老杨家列祖列宗保佑了。”
“爸妈和奶奶肯定会保佑你的,”刘伯明笑着说,“今天要不要出去走走?”
“去哪儿?”杨泓弹着鸡毛毽子,无精打采,“到处都是人,耗子说他跟钟思琪在熊猫屁股下都快被挤成肉干了。”
“方琼说上次他去了个山庄吃饭,风景不错,”刘伯明翻着手机,“这次我们去试试?”
“不想去。”杨泓只觉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想睡觉。”
“看海去吗?”刘伯明笑着说。
“看海?”杨泓眼睛一亮。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杨泓同学真没看过大海,刘伯明这一提议简直是说他心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