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样东西?
姜黄眸子不安的颤动着,踌躇着,目光在甬道暗处逡巡着。
不知龙五是何时打开她头上隔板的,看没看到她身后的钥匙和青珠?如果没看到,她现在回头假装选东西趁机将它们带上,再另择三样,能不能逃过龙五远在高处的眼睛?
龙五的催促还盘旋在她头顶:“赶紧选!”,像是无端端又推了她一把,推得她心跳怦怦的。
主要还是“十八”两个字太抓她的心挠她的肝了,就像说书,只听了上半部分,卡在关键处,叫人茶不思饭不想,浑身难受。
她偷眼望向高处,那里虽能俯瞰全局,但甬道里忽明忽暗的光影,应该会成为她搞小动作的天然屏障。
要不要赌一把?
壁画中那位佩着铜钥匙的面具龙官,与她悬而未决的牵连,就像根刺扎在心头。
于是她脚尖悄然勾动,将麦垛旁的钥匙与珠子扫进阴影里,弯腰佯装整理裤脚的瞬间,摸了一把,迅速将它们捞起塞进袜筒。
根本来不及思考那小赤蛇会不会恼怒之下咬她,站起身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我选镰刀、猪哼哼和......”她瞥见鸡傀儡正用翅膀尖指着它自己,吞了口口水,“鸡咕咕!”
“可笑,竟然还给试炼傀儡起上你的专属名了。”龙五的嗤笑从上风口传来,“那你倒是带着你的‘宠物’快去继续试炼吧。”
姜黄走下石阶,“轰!”,又不知踏到哪个机关,石阶远处依次升起明火,连成两道断断续续的火线,将石阶夹在中间,尽头照亮一平台。
头顶盖板就借着这声响,已经合拢。姜黄站在石阶上不敢再往前走。
说实话,傀儡麦田里她费时费力恶斗尸傀,到头来才发现,最简单不费功夫的通关之路,竟然被她一开始就直接忽略。从这事里,旁的也许她还是没学会,但先观察是一定学到了骨髓里。
再不肯吃不省力的亏了。
细细看去,石阶尽头火光摇曳,普普通通一介四方台,至少肉眼可见,上面空无一物。
“没什么要担心的嘛......”她小声嘀咕。
刚要抬脚往下走,脚踝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是鸡傀儡正用铁喙尖啄她脚踝那处藏了钥匙的地方,钥匙因此移位扎脚了。
可别把那小赤蛇啄死了!姜黄挡开鸡傀儡,谨慎地朝头顶盖板处打量,再三确认,龙五应是没再在监视她,这才低声问鸡傀儡:“你是想告诉我,这钥匙,这青珠,在这儿有用么?”
她心里刚还有些奇怪,一路走下来,小赤蛇怎么就肯安安静静呆在她袜筒里,连鸡傀儡现在摧残,它都一动不动呢。
听她发问,鸡傀儡急了,像是在回应她,又给她来了一下,只是傀儡的喙始终是铁制的,这次扎穿她的布袜,在她脚踝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嘶!”她恼着想赶走鸡傀儡,却发现鸡傀儡铁喙上,她的血凝成微微细小的血珠,啪嗒滴在石阶上,凝而不散,不知哪儿来的风一吹,送这血珠慢慢滚向平台方向。
猪傀儡也不知何时已溜到平台下方,正用鼻子拼命拱着石板,还真被它拱出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这滴微小的血珠就顺着猪傀儡拱开的石板缝隙,滴溜溜地滑入缝隙深处!
可别出什么乱子,她再无暇顾及思考小赤蛇的安危,“哎!”姜黄刚要大声制止猪傀儡,想起之前吃的苦头,赶紧捂住了嘴巴。
微不可闻的机括声响起,姜黄浑身应激绷紧,看吧,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但,这次出现的不是尸傀——平台中央缓缓升起三根盘龙铜柱。
姜黄屏住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三根铜柱升起后再无异样,整个空间也没有任何异动。
鸡傀儡骄傲一昂头,振翅而飞,跃上中央那根铜柱,铁爪与铜柱搭抠、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喂,就不该让你吃饱,别再乱搞了!”姜黄心里暗暗叫苦,这一个两个的,还是不是她选出来的通关小帮手了,怎么如此不听她指挥!
鸡傀儡以疯狂啄击柱顶来回应她。
啧,她后悔死了,怎么会选鸡傀儡和猪傀儡,选把麦穗都好啊,饿了还可以嚼嚼麦粒充饥。
钥匙上的小赤蛇听见响动,也跟着有了动静,鸡傀儡每啄一下,它就在姜黄袜子里不安的咕蛹一下。
“别怕,我保证不让它吃你。”这保证显然无用,小赤蛇越咕蛹越频繁,导致姜黄不得不将钥匙和青珠从袜筒里掏了出来,拿在手上。
鸡傀儡一看她手里的东西,啄得更卖力了,没多久,铜柱就从中心绽开成花,“咔,咔咔,咔咔咔”的铜花瓣次第绽放,一声接一声,露出隐藏其中的凹槽。
小赤蛇在姜黄手中弓起上半身,“嘶嘶”呲牙朝着铜花柱吐着危险的信子。
石阶本就不长,再有几步就能到达平台边,姜黄看猪傀儡在上面胡作非为溜达拱地也没什么意外状况,索性也走到了平台边上,细细观察盘龙铜柱上绽放的花型凹槽。
每个凹槽底部都不太一样,形状么,鸡傀儡啄啄她的手背。
这下她倒是明白了,毕竟左边是钥匙的形状,中间恰好能容纳圆珠,右边则蜿蜒成蛇形浅槽,巧了。
“原来小赤蛇你是回家了高兴呀!”她试探着将青铜钥匙嵌入左槽,完美贴合。青珠摸着滚入中槽,严丝合缝。
两件物品都乖乖的呆着,只是这小赤蛇,就有点难哄,抗拒着不肯归位。
“去呀,回你的老去处了。”姜黄以食指尖戳戳小赤蛇的脑袋,“这第二个试炼这么简单,就是把你们安全送到家啊。”
蛇身紧紧缠绕着姜黄的手指,小赤蛇在她指尖游来游去,就是不肯离去。
“怎么了你这是?近乡情怯?”姜黄想要再摸摸它的头,安抚它的情绪。
适才一直温顺的小赤蛇,却照着她指腹来了那么一口。
“哎哟!”姜黄握紧手指下半部分,“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要伤我?”
小赤蛇含了她指尖血的腥甜,这才心满意足地游进了右手浅槽,又以蛇信弹出那滴不化的血珠,抱着盘着正正好眠在凹槽中。
三物归位,姜黄脚下的石板突然倾斜!
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下意识伸手攀向铜柱,五指刚够到铜柱边缘,根本来不及使力,整个人就栽进轰然裂开的地洞里。
失重坠落的刹那,她听见龙五的惊惶喊声被石板闭合声生生截断。
黑暗。
比井底更浓稠的黑暗,一丝光亮都没有。
姜黄一路下坠,指尖、掌心、膝头蹭过的墙壁布满滑腻苔藓,鼻端也萦绕着铁锈与腐木混合的怪味,最后摔在潮湿的地面上,这次倒是没怎么受伤,地面有点软。
这是什么地方?
她试着呼唤,“有人吗?鸡咕咕,哼哼猪,你们能听到吗?可不可以在上面帮我打开暗门?”回应她的只有远处滴水声。
“五龙官?你在吗?能不能开开门?”连最不可能对她施以援手的人,她都卑微喊到了。
没有任何回应,可见她掉落地方之深,是龙五预判之外的,很难在短时间内赶到的。
难捱,早知她就不义气用事挑战大高个了,至少还能低调的苟到龙官考试阶段。
如今这情形看起来,龙五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找到路来救她,颇有点生死难料的意味。
肚子开始咕咕乱叫,先自救吧,反正作为孤儿,姜黄已经习惯了。
上下摸索着,“当啷”踢到个硬物,姜黄蹲下身探了探,竟然是那把镰刀——下落时居然一起掉下来了。
有了镰刀至少多了一丝丝勇气,不再用手和脚去危险探路探物了。
刀身贴着石壁划拉,一圈,探着像是个圆形的空间,地方不算大?她刚想着,“咔”地,镰刀卡进某道缝隙。
“嗯?”姜黄拔出刀背敲了敲,墙应该是实心的,那这缝隙......她俯身贴近以手探查,指腹拂过,怎么有这么多道缝隙?
有横有直,长短不一,镰刀应该就是卡在这些深深的痕迹其中的一道里,这些凸凹不平的痕迹,像是......某种利爪留下的字迹?
某些机缘巧合下,姜黄也算开蒙识过一些字,否则,也进不了初训营。
“左......七步,生,门。”她摸了好几遍,确定是这几个字。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有试炼者之前也掉下来过,还在此处凿了字,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后来者如何破局?世上有这么好心的人?
应该有,毕竟是龙官试炼之地,突发情况会出现,但大致的安全总归会保证吧?如果这刻字带来了恶果,应该早就被龙官们清除了吧?
龙五也是没料到她能集齐铜柱所需之物掉下来,因此才没能及时砸开暗道追下来吧?姜黄如是想。
“试炼之地”嘛,不试怎么起到锻炼的目的呢?
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决定试试。
黑暗中摸索着向左挪动,“一,二......七,”数到第七步,膝盖撞上什么,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摔,磕到眼前直冒金星。
镰刀!镰刀不能掉!她死死攥住镰刀。
“痛死了,”缓过那阵痛,她以镰刀敲了敲撞倒她的地方,又伸长手往外继续敲了敲,镰刀下声音沉闷,“应该是个台阶?”
黑暗中她有点心虚,只能自言自语壮胆。
若是真有台阶,她又是直落下来的,这不就说明平台之下确有正确道路,是生门?
内心狂谢前辈,姜黄十分乐观,但苦于视线受阻,只能选择矮下身,手脚并用,摸索着爬上第一级台阶。
正当她庆幸找到生路时,身后突然传来鳞片摩擦的沙沙声。
“谁!”
“谁在那儿!”
那沙沙声越来越近,还附带着某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湿漉漉的滴水声。
姜黄猛地镰刀横扫竖劈,却只徒劳划到空气。滴答,滴答,滴水声离她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