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是被饭香味香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房门关着,他想,香味一定是从门缝外强制挤进来的。
书桌面前的窗户已经有松动迹象,此刻风一吹就开口,铺天盖地的风吹进来,摇摇晃晃。
虫鸟鸣叫的清晨,他推开了房门,“哥哥早上好。”
时序端着刚蒸好小包子,冲他温柔一笑,腰上还系着粉色围裙,“早上好,被蚊虫叮咬的地方,还痒不痒?”
“不痒了,药没有用的哥,要你爱我才有用。”兴奋坐在餐桌前,昨晚哥哥答应他的话脱口而出:
“哥,等我高中毕业就要和我在一起,你不要忘了。”
时序不说话,夹起一灌汤包放进他盘子里,“不会忘。”
一口吃掉小灌汤包,“啊!”大叫痛呼一声,“哥,好烫好烫好烫,给我吹吹。”
“吹可没用。”时序慌张递过去一杯冰水,眉头紧锁:“喝一点就不烫了。”
江一就着他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几口,“咕咚咕咚”喉结滚动。
其实并不烫,他装的,只是想要哥哥关心。
“哥,其实我还是不放心。”他得寸进尺,“你现在就答应让我做你的未婚妻。”
时序别开脸。
捕捉到这个躲闪的动作,他紧了紧拳头,“哥,你在担心什么,你说,你是不是怕人家知道我们是同性恋?”
江一饭也不吃了,很生气,“我告诉你,我不怕,就算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同性恋,我也会拉着你的手,说这是我的爱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我会证明给给你看的。”
“你是不是怕了!”怕公司里的人知道议论,怕社会的谴责。
“宝贝,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没有闹!”
胸口剧烈起伏着,背起黑色小书包就要去上学,左脚刚跨出门去,身后就传来一道绝对的力量。
关键时候,时序长臂一伸,就将人扯了回来,神情严肃。
“乖乖吃饭,我不喜欢你不听话。”
江一闭紧嘴巴,遭到了他哥的恶魔凝视,瞬间就败下阵来,极度顺从张开嘴,任由他哥给他投喂,被迫吃掉了一整笼灌汤包
最终并没有要到未婚妻的名分,不甘心。
到学校时,他向同桌说明了这种情况,同桌吃到了大瓜,吞咽进喉咙里的大瓜都差点喷出来,脸都咳红,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所以,你哥答应你的告白了。”同桌惊叹于他的苦尽甘来,“那现在要想个办法让你哥妥协,要到名分就稳妥了。”
“我正有此意。”江一的嘴角微微弯起。
染黄毛,弄纹身,再去街上和一群混混称兄道弟,他哥一天不给名分他就坚决一天不改正!
混社会是真累。
就像使出浑身牛劲从干掉海绵里挤出水一样累。
他白天需要学习,只能靠中午吃饭和下午吃饭的点出去当混子,不然就把晚自习的课翘掉。
晚上他哥按理来接他,他必须跟着回家。
当混混的这半个月时间,他第一次学会不回家,这些时间以来,已经和混混头子混熟了。
站在他面前的人叫刀疤,名如其人,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说气话十分唬人,任谁看了都得颤抖着退避三舍,高呼一声大侠饶命的程度。
但他其实心地善良,是一个十分有道德感的大混混,常年在市一中这一片混,经常帮助有困难的学生,也不准手底下小弟拿刀恐吓。
这群混混有自己的职业,他们是附近魔方赌场的打手,平时除了揍人,替老板除掉难缠客户,最大的爱好就是聚集在一起虚张声势,吓唬那些不怀好意的坏学生。
此刻,刀疤正带着他往赌场里走去,赌城很大,白色和金色的灯光接替闪着,映入眼眼帘的全是清一色的赌桌,此时傍晚,人多,热闹的像是要把人耳膜掀翻。
几个持刀混混朝着刀疤走来,将他身后跟着的江一四处打量了一遍,“老大,这是?”
刀疤讪笑几声:“这是新成员。”他的手搭上江一肩膀:“快给大家介绍自己。”
“你们好,我是江一。”
鎏金色的灯光下,少年一身校服,皮肤白净,那双桃花眼尤其出挑,此刻穿着一身校服。按理来说,一中的好学生应该对他们避之不及,唯恐惹上一点,但他脸上却毫无惧意。
像是知道自己背后有人,坚信在黎城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敢伤他那种自信。
一群人混子也对他来了好奇,三三两两找他寒暄。
问他:“你看起来不像是不像泥沼出生的小伙,倒是像大户人家的小少爷,怎么会想来当混混?”
“是啊,当混混很苦的。”
江一倚在二楼的栏杆处,眸底暗色浮现,用没有任何人能听见的声音呢喃——
因为我好像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为了让他哥只看着他一个人,他什么事情都呢个做出来,包括杀了自己。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有一天,他哥有了喜欢的人他会怎么办,从前自己的回答一定是蒙着被子哭,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会先杀了他哥,然后再杀了自己,他要和他哥一起死掉,血浆迸溅在一起。说不定来生他们就能投胎成真正的,血浓于水的亲人。
“小子,要不哥带你去换身衣服。”一旁的刀疤在他的校服上扫上两眼,啧了声,“你这身衣服让一看就不是混的人。”
江一跟着刀疤进了赌场里的商城,给他整了一件夸张外套,穿在别人身上可能会增加凶相,但穿他身上却让人觉得帅气,带着青涩的帅气。
“小子,要不要试着染个帅气的黄毛。”
他跟着刀疤进了理发店,因为不喜欢黄毛的缘故,他选了棕毛,和他哥一个颜色,托尼染完头将他头发吹干时,他开始抑制不住慌起来,手在微微发抖。
人生第一次染头发。
染棕毛,和他哥一个发色,应该不会太过生气。
今天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到一个名分,不然总有一天,他哥要无情抛弃他,而他就只能流落在外,孤零零一个人。
从小到大,他哥抛弃他的日子实在太多。
他打心眼里觉得不相信他哥会选择他。
脑海中忽然想到那天哥哥被自己按在玫瑰花里强吻的场面,他哥味道很甜的像蜂蜜,有一股馥郁的玫瑰花味,真的是香香软软的大哥,乖乖给亲。
那他以后也要乖乖给他哥当妻,不会抗拒他哥给的一切。
想到这,他捏着椅边手指微微收紧,理发店的镜子前,是一个面容白净人,双眼皮桃花眼。他觉得自己平平无奇,理发师却一个劲夸他,用毕生最美好的词汇夸。
整的他不好意思,脸有些红。
最后托尼给免了单,将他的照片用作店里的宣传,刀疤笑的合不拢嘴。
忽然,一转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江一脑子哐当一声,自己是什么时候出赌场的一点也不知道,等再次回过神来,发现有冷冽的风一个劲往他脸上吹。
真的太尬了。
一抬眸的功夫,江一对上一双温柔又审视的危险视线。
江一微张的嘴已经合不上了,慌张的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不可抑制的心慌感袭来。
时序今天格外稳重。
穿黑色质感极好的西装,身形修长,目测近一米九,原本十分温柔的眼瞳这回有些阴沉可怕,周身气压像极低,是那种下一秒他就要完蛋的架势。
救命,谁来救救他,这真是好社死的一集。
刚想使劲迈开腿,好死不死,没看路导致一个趔趄,摔了。眼看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他忽然感觉到有苍劲有力的大手将他迅速捞起。
等他踉跄几下站稳时,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不由自主喉结滚动一下,羞愧别开脸不敢对视。
因为这次的哥哥不是很温柔,掌心带着一股子彻骨地冷。
江一知道,他哥应该是生气了。
从小到大,他哥很少生气,大多数时候惯着他,但这回,好像很不一样。
“想赌钱?”时序从上到下将他整个人打量了一遍,冷声开口:“染头发了?”
江一被他哥问的脸色通红,结巴道:“你,反正你,别管我。”
这回,他脑子飞速转动,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主线任务,要一个名分。
桃花眼慌张一掀。
窝窝囊囊地气势十足,和他哥艰难拉开几步距离:“哥,我不管,我要成为你的未婚妻,你不答应,我就一直鬼混,赌的咱俩倾家荡产,也不认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时序看着他退后的动作,屏住呼吸,瞳仁像是被刀割过的忧伤,太阳穴突突直跳。
“别闹,你可以逃课,可以染头发,也可以穿这样的衣服,但是不可以不回家。”他声音温柔,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情。
“我就要闹!我就不回家!”他硬着头皮冲时序大吼一声。
时序总是这样,不给他安全感,只会这样温柔地看他,总让人感觉不真实,谁让他哥从前总是骗他,总是离开他呢,他现在变成了这样,都怪他,都是他的错。
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里,他都是一个人度过。
“哥,刚才没有叫我宝宝,你喊我名字。”江一这回眼眶通红,垂着眼睫,神情悲伤:“我没安全感,不开心。”
“你答应了以后要和我在一起,却不愿意给我名分,我不知道我算什么东西,哥,你要是想我回家,现在就口头保证,等我成年就向所有人宣布我们的伴侣关系,你能做到吗。”
他又后退了一步,时序上前一步。
时序眼里满是悲伤之色,一股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如密密麻麻的苔藓般布满他的心脏,“宝贝。”
“哥答应你,能做到,你不要不回家,也不要离开。”
时序现在知道,他的弟弟疯的苗头好像收不回去了,他究竟是哪里没做好,才让这孩子没有安全感呢?
他难过发现,一定是小时候离开的背影实在太利落了,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苦涩一笑,脸上是十足的挫败感。
他张开双臂,示意江一走进自己的怀里,不确定他还是否原地回到自己身边:“宝贝,快过来。”
江一像只小狗一样,扑进了他哥的怀里,在他哥看不见的地方笑了,哪里还有半分情绪激动的样子。
方才那一番,是他装的。
“哥,你刚才答应我的都是真的吗?”语气又恢复成可怜样子。
烫的吓人的一只手手掌轻轻摸着他的发顶,时序微微低头吻了他的头发,心疼:“当然是真的。”
“那……”江一三分泪,演的他哥流泪,“你亲亲我就信,不然不信。”
“哥,你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