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走出树林,来到一个农户家里借宿一宿。
第二日,清晨。
只听见鸡鸣却不见天明,冬日的清晨还是黑夜……
蔡九昨日一夜未眠,心里老想着亲娘被追杀的事,从未见过亲娘,眼前却是把几个熟悉女人的形象叠加在一起的模样,慈祥,美丽温柔,果敢刚毅,侠肝义胆……
蔡宜奴听见床上悉悉索索的声响,也早早醒来。
两人看见文八娘和文封还在熟睡,也不打扰,蔡九从包裹里掏出一百贯银票放在桌上,便掩上柴门和蔡宜奴出去了。
二人牵着胭脂虎往洛阳城赶去。
大地被一场大雪包裹成白茫茫的一片,黎明光芒还是黯淡,分辨不清的官道上依稀留出一些车撤脚印。
蔡宜奴在几丈远听到蔡九一人自言自语,心想:在练功?这是什么功法?心中疑惑,却又不敢上前询问。也不管这神叨叨的少主,自己骑在马上琢磨。昨晚蔡九教他的滚龙刀法。当他知道这是金刀大侠程不同的成名刀法,而且还是不外传的刀法,心中更是激动,对少主敬重和感激多了几分。想想自己学武的艰辛历程,什么门派家传武学,都是秘而不传,特别是想学到他人的家传武学,突破靠血缘连着的纽带,更是难上加难。
一路上,蔡九倒也不急着赶路,偶尔牵着马漫步小路寻一下被雪埋没的野花,若是遇见溪流,便卷起裤脚,下水亲近冰凉-----
文八娘说我母亲被劫杀,凶手会是谁?会是我阿爷吗?
都有嫌疑……
阿爷的嫌疑在于发现阿娘看了他的秘密,拿走了他的信笺。但是从休了娘的事来看,似乎又不太可能?为何要休了娘?
蔡九想到这自言自语说道:王老志不会骗我。我了解他。
蔡九回过头看这蔡宜奴,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那衣物棉袍已经脏旧,破烂不堪。一双清澈的眼睛却是神采光华。昨日的和黑甲铁骑的恶斗,不惜性命,那一丝提防慢慢松开,未来自己的后背能否交给他?
蔡九问道:“宜奴,你何时到了蔡府的?”
蔡宜奴说道:“少主,我自幼在蔡府长大,我阿爷是蔡府的记账文书。”
蔡九沉思道:“哦?记账文书,不就是管账的吗?你阿爷叫什么名字?”
蔡宜奴说道:“我阿爷叫蔡锵。读过几年书塾,管账就是记账文书。”
蔡九说道:”蔡家家产充没,你你阿爷还在京都呆着干嘛?”
蔡宜奴说道:“还有一些私底下的田产和店铺。”
蔡九似乎有点明白,说道:“哦。我去蔡府几次,没有见过你啊。”
蔡宜奴说道:“我是下人,你如何知道我呢?我却知道你。“
“哦?知道我什么?“
“这……”
“我替你说,没有名份的私生子。连庶出都不是,京都泼皮,唯一可以值得称道的是我的养娘,易安居士,是吧?“蔡九苦涩一笑说道。
“不是的,少主!我每次看见你进蔡府,看见你几个哥哥不待见你,我心里……”蔡宜奴急切辩解道。
“哼,他们几个?我还真没放在心上,但那个老五,我还是挺佩服的。“蔡九想到自己五哥对自己却是最好的一个,每次为自己解围难堪的场面,只是性子弱了些。
“以后你不要称我少主,你也不是奴,就算你的奴籍在蔡府,我也不会认的,你我以后就做兄弟,叫我九哥,这样我还爽一些。“蔡九转过身来对着蔡宜奴说道。
蔡宜奴点点头说道:“兄弟是兄弟,少主是少主。谢谢少主看得起阿奴!“
“哈哈……有意思!“蔡九看着蔡宜奴一双清澈的眼睛大笑起来。
两人过了眼前这白色的山岗,便看见一片被雪压弯枝头的梅园,有几间农舍隐在梅园中隐约所见,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那梅花树林隐着的屋舍在这落花美景下,一个世外桃源意境展现在眼前。
蔡九心想:好美的去处,居住此地的是读书人或是哪位高深莫测的隐士?
蔡九喜欢这样的意境,不禁开口吟道:“雪里寻梅兴未阑,一枝斜出小窗间。清香不逐春风去,只有孤山处士攀。玉骨冰肌迥绝尘,暗传消息到江关。何人解得东君意,月下横吹第几湾。”
这应景的诗,至于是谁作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最近脑子里经常性灵光一闪,似乎自己以前根本就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是一个三好学生。
蔡九吟出诗后,自己也是一愣,不禁大声赞道:“好诗,好才情!”
幸好周围没人,只有蔡宜奴在一旁已经无动于衷,这一路少主的说话行事,超出自己认知范围,已经让他彻底麻木,自己表扬自己,让人感到不知羞耻?这都是小事。习惯了,就不觉得。纨绔嘛,就是这样,不然他也不会给自己弄一个这样的江湖名号“京都玩酷”,什么玩酷?不就是纨绔吗?
蔡宜奴马上跟着说道:“少主好才情!”
不说这话,屁股后面会挨上一脚。上两次不就挨了两脚吗?不就是让他感觉自己表扬自己,自己还无动于衷,没有眼力劲,如何跟着少主闯荡江湖?蔡九瞥了蔡宜奴一眼,“嘿嘿”邪笑两声,把蔡宜奴笑得头皮发麻,他身子抖了一下,赶紧上前推开木制院门,问道:“有人吗?”
屋子里没人回应。
这时,没有丝毫江湖经验的蔡九运足内力一声吆喝:“人呐?”
那院落的梅枝上停留的碎雪,被这天象流宗师的气韵震的纷纷落下。自己已经上八品内力,再得了王老志的天象流内力,虽未化解,但也是足以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但是这货殊不知江湖险恶,走到哪里先暴露自己的武道深浅,不是明智之举。蔡九如何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只是显摆一下。
这时,从一间农舍打开一扇门,走出一个生得鬼头鬼脑的猥琐老汉,随后又跟出一个十六七岁艳丽迷人的少女。老汉看见蔡九和蔡宜奴便倏的撒腿往后山跑去,身后的少女则是站在原地看着这个俊美的少年,露出一脸的茫然。
只见这俊美的少年和颜悦色问道:“这老汉为何要跑?我就这样凶神恶煞如此不堪?”
蔡九哪里知道,是自己刚刚进门那一声充盈的内力所散发的气机,吓了那老汉。
春风化雨般的的声音让这少女稍稍安定,看着眼前这对少年,两个少年年龄相仿,可从衣着打扮,俨然一对主仆。那位衣着华丽的少年,丰神俊朗,温其如玉。穿戴非同一般,越罗衫袂,玉刻麒麟腰带红,特别是那腰间的玉佩也是不得了的富贵,从未见过这样的俊美少年。只是在眉目只见看见的是一丝的痞味。另一位容貌也还俊俏,可一身装扮却是寒酸一些。
蔡九出手极其大方,抛过来一锭十两纹银,说道:“弄些酒食茶水。那是你老爹,胆子如何这般小?”
娇艳妩媚的少女忿忿呸出一口痰,说道:“呸,这个老晻髒货!”
脸上神情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少女看见蔡九腰间那柄镶着红宝石的短仞,问道:“你是侠士?若你帮我杀了这老醃髒货,我给你做奴。”
“侠士?”蔡九一愣,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现在对江湖很陌生,对于武林侠士更不了解。
人世间有多少的悲苦和仇怨?想必蔡九独自一人的江湖之行,遇到的是繁华盛世下,暗涌的肮脏和无奈。
少女姓潘名叫朵朵。
半年前,那相貌猥琐的老汉从人贩子手中买来说是作为防老的养女,说是养女其实就是一个□□,稍稍不顺心,拳脚相加火烫水灌,吃的是猪糠咽菜,夜深人静才是噩梦开始。
看着跟前的少女,才看到美艳背后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凄苦和仇恨!
蔡九听完潘朵朵遭遇,操着一口京都口音恨恨的骂道:“龟孙子的,老子宰了这个老龟公!”
潘朵朵说道:“那晻髒货武艺高强!”
蔡九冷哼一声说道:“这事你不用操心,老龟公的人头就交给我了,你家还有其他什么人?”
潘朵朵说道:“没有了,就一个姐姐在郓城,好多年也未见面,最后一次来信说,嫁给了一个小矮个的男子,做些小本买卖,日子还过得去。我本来要去投奔姐姐去的?”蔡九灵光一闪插嘴问道:“小矮个可是卖炊饼的?”
潘朵朵面露惊讶之色,说道:“是啊,你如何知道?”
俊美的蔡九也是一脸懵逼,这灵光一闪便知道这个市井平民?
蔡九又是灵光一闪接着说道:“不用去投奔了,你姐姐被小矮个的弟弟杀了!”
苦的不能再苦的潘朵朵听闻,浑身颤栗,一下子昏厥过去。
唯一,最后的亲人,自己年幼时候,见过的那个美艳的姐姐不在人世,而且是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