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躲在那边,出来!”正说话间,秦负雪忽然脸色一变,抬手便是一道剑气向一旁的丛林中疾斩而去。
这一下犹如飞鸟投林,赫然在众人本就紧绷的神经上又下了剂狠药,一时间众人纷纷抽出自己随身的兵器,戒备地望向不远处,墨烛明更是一个闪身将墨离护卫在身后。
“哎呀呀,奴家何德何能担得起诸位这么大阵仗,光是这刀啊剑啊,人家就被吓得腿软可如何是好。”
丑奴如铁塔般伟岸的身躯托着蓝盈一步步从丛林中走出,他赤裸的胸前徐徐绽开一道寸长的血痕,显是方才秦负雪的剑招所致,新鲜的血肉外翻着,依稀可见其中凛然的剑气,那剑气在丑奴胸前肆虐,一点一点将血痕扩大,几可见骨。
丑奴却好似没有痛觉一般。面部肌肉甚至都没有抽动一下,只稳步在众人几步远的距离外站定,一言不发地单膝跪地,沉默地如同蓝盈身下一座黝黑的铁座,倒是蓝盈伸出手在那伤口处探了探,娇笑道,“这位姑娘果然剑法不凡,难怪药老头的药庄会毁在你手里。”
“是你!”秦负雪和楚怀眠显然也认出了蓝盈,当初在被押送去药庄的路上,眼前此人这人狠辣的手段也是让人印象深刻。
“不要紧张,”蓝盈对众人的戒备熟视无睹,她踩着丑奴直起身来,闲庭信步般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看到秦负雪眼中有如实质的寒意,才掩唇笑道,“我和那死老头不是一伙的,我是来帮你们的。”
“当初在药庄我就注意到你了,”蓝盈纤纤玉指在秦负雪和楚怀眠身上虚点了几下,“你和你旁边这位朋友,虽然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混进药庄的,但是那毕竟是药老头经营多年的大本营,若不是我提前替你们支走了戚闻,你们能不能活着站在这里还犹未可知呢?”
“二位都是明事理的,可不能与奴家做这般过河拆桥的事来。”
闻言,秦负雪和楚怀眠不禁对视一眼,昔日在药庄中的经历浮光掠影地在心头闪过,眼中俱是闪过一丝松动。
回过头来,楚怀眠面色不显,只淡淡地说道,“姑娘说笑了,药庄一行,姑娘的手段在下可是早有领教,这时候三言两语想来撇清关系未免有些天真。”
“哎,奴家好心帮忙却被误解,真是教人伤心啊。”蓝盈苦恼般地蹙了下眉头,扭身坐回到丑奴身上,摩挲着丑奴粗粝的脸庞,轻轻叹道,“拿你们没办法,那我再帮你们一次如何?”
“愿闻其详”
谈到正事,蓝盈也一改方才的轻浮神态,她看着远方厚重有如实质的瘴气正色道,“虽不知这里之前是何模样,但如今这般,显然是被那药老头用毒催化过,就凭你们几个,在其中绝难坚持过一刻钟,更别说打过潜藏其中的活尸,就算你们侥幸能过去,只怕那时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白白过去送死罢了。”
言罢,蓝盈忽然出手如电,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狠狠一掌击在丑奴的天灵盖上,那丑奴登时七窍流血,浑身似被人抽去骨头一般缓缓瘫软下来,竟是被蓝盈废去了全身经脉。
“你这是作何?”见到丑奴如此惨状,饶是冰冷如墨离也忍不住蹙眉道。
自蓝盈现身以来,一直都是秦楚二人与之周旋,墨离虽未说话,但其一身墨袍银发的装束却令人见之难忘,再加上其余众人隐约的站位,故而蓝盈也一直未敢将其忽略了去,如今见其开口,声音如清似冽,凛然似高岭之花,心下更是欣喜,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那丑奴仍在地上抽搐,这乖张的女人却置若罔闻一般答非所问,墨离心中微恼,语气更添几分冰冷,“在下墨离,有何指教?”
“原是墨姑娘,”蓝盈舌尖微不可查地抿动了下,那一句询问实在唐突,没想到墨离竟然愿意回答,于是再回首更是多了几分耐心,“指教不敢当,只是想为各位做个实验而已。”
只见她素手一挥,紫色长鞭便如有生命一般精准地缠绕在丑奴脖颈,蓝盈轻轻一扯,那丑奴雄壮的身体就身不由己地被她扯到身前,口鼻中忍不住涌出更多的鲜血,蓝盈嫌弃地咂了咂嘴,手指干净利落地卸掉了丑奴的下巴,从袖中取出一口红棕色的药丸,直接用内力逼丑奴催服下去。
等待药效发作的功夫,才客气地解释道,“诚如各位所见,这丑奴已被我废去全身经脉,如今体魄与常人无异,我这解毒丹乃那药老头亲自炼制,于这瘴气中可保他至少两个时辰不受瘴毒侵害。”
见时间差不多了,蓝盈踱步到丑奴身前,直到这时才居高临下施舍地看了一眼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男人,语气不带任何起伏地说道,“我会放了你的弟弟。”于是便挥动长鞭,毫不留情将丑奴丢进了瘴气。
那瘴气浓郁非常遮人耳目,蓝盈手中的长鞭斜斜地落在地上,一头系着丑奴远远地坠在偃黑沼中,鞭身犹如垂钓的鱼竿鱼线,一时间水面平静无波。
“两个时辰?这我们如何等得,况且你这...”墨烛明心中记挂着墨离的伤势,见这女人屡次三番地装神弄鬼阻碍他们,忍不住出言喝骂道。
正说话间,鞭身忽然像有鱼咬钩一般剧烈地抖动开来,楚怀眠循着鞭身的方向射出一支火箭,蓝盈顺势扯动长鞭将丑奴拉了回来。
只见丑奴面色铁青,半边身子都被撕咬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显是活不成了。
“当然不可能等上两个时辰,你当这其中的活尸都是摆设不成?”蓝盈嘲讽地看了墨烛明一眼,毫不客气地奚落道。
“你这妖女...”当着众人面前被一小辈如此难堪,墨烛明只觉脸上无光,手握峨眉刺便欲向蓝盈攻去。
劲风当面,蓝盈却一步未退,嘴角仍然挂着那似讥似讽的冷笑,一双剪水眸子褪去妩媚只淡漠地盯着墨烛明。
“明老,退下。”墨离冰冷却又不容忤逆的声音响起,峨眉刺在蓝盈眉心寸许的地方将将停住,眼睁睁地看着蓝盈脸上的笑容越绽越大,却只能心有不甘地随主人退下。
“姑娘莫怪。”墨离喝住墨烛明,又在族人紧张的注视下走到了蓝盈身前,这是自蓝盈露面以来,双方第一次突破安全身位相对而立。
见墨离如此,蓝盈长睫翕动,又恢复了那妩媚无骨的模样,慵散着抱臂侧身,后退几步道,“墨姑娘好胆识,唤我蓝盈便可。”
“蓝姑娘,”墨离从善如流地改口,语气却依旧冰冷不见一丝起伏,她蹲下身在蓝盈让开的位置上,伸手在丑奴的脉博上探了探,对一旁的秦负雪和楚怀眠点了点头,道,“死于外伤,体内确实未见瘴毒。”
楚怀眠算了算时辰,道,“约莫三刻钟的时间,但也只能如此了。”
“三刻钟吗,倒也足够了...”墨离喃喃自语道,正欲起身,却见蓝盈忽然欺身而上,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掐住了肩胛的要穴,起了一半的身子也被生生地按了下去。
“放肆!”墨家族人大惊失色,登时将蓝盈团团围住,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喝骂声不绝于耳。
“蓝姑娘这是何意?”与族人的惊慌不同,墨离神色未变,左肩受制于人,右手快速地在空中比划出几个手势,一边淡定地反问道。
蓝盈没料到墨离还有这种手段,有些气恼地将墨离右手攥在手心,触手冰凉如同一块剔透的冷玉,忍不住用力捏了捏,见仍然未激起眼前人的波动,又看看周围明显镇定下来的墨家族人,冷然道,“想要解毒丹,我也有个条件,方才忘了说了,想来现在补上也不迟,墨离姑娘不能去,要在外面陪我。”
“可以”墨离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在众人开口前径直答应了下来。
墨家世代受幽州恩惠,那冷香莲更是早就答应了七殿下之物,此番前来无外乎是为了将药夫子几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能顺手夺得自己体内之毒的解药固然是好,但墨离也早就做好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常言道无欲则刚,自己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这蓝盈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捏自己的,墨离方才打的手势便是昔年墨家弟子赴死前的暗语,本来墨离也觉得蓝盈此人来历不明,若是众人尽皆进了那偃黑沼,独留此人在外恐生事端,如此这般正好由自己在外面照看一二。
蓝盈心头闪过一丝不明的挫败之感,不过她还是痛快地将装着解毒丹的瓷瓶丢给秦负雪,道,“那活尸的练门在脐下三寸,从此处击破,则事半功倍。”
秦负雪确认过解毒丹后,又向众人各自分发了一颗护心丹,小心叮嘱道,“两个时辰之数真假难辨,诸位要尽量在三刻钟内突破沼地。”
方才墨离的手势楚怀眠看在眼里,却还是趁着秦负雪分发丹药之时朗声说道,“离小姐,你的嘱托我自会尽心尽力,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假手于人的好。”
墨离无声地笑了笑,待到听见众人一一进入沼地,被压制的右手手腕微动,手指快如鬼魅般地扫过,蓝盈只觉手臂一麻,回神时便见自己的命门已然被墨离扣在手中。
“现在,蓝小姐,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