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季的温度并不比暑假低，周墨本想让陈紫书和周景康见到自己的独立性，让他们都去送黎光霁报到，但陈紫书怎么也不答应让她一个人去。

“不行，你第一次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还去那么久，当然要送你去。”

临近开学，陈紫书愈发舍不得周墨，坐飞机两个小时的距离在她眼里变成了天涯海角。

周墨从小在她眼前长大，离开她最久的一次是在桂乡，那时她清楚周墨会回来，这次隐隐觉得周墨会越走越远，尽管她刻意不去想。

高中的周墨偶尔叛逆，但总的来说乖巧听话，在学校出类拔萃，成绩比周逸和黎光霁都出彩。

陈紫书听着别人夸赞和羡慕，忽略了周墨间歇露出来的尖锐。

“妈妈，我国庆就回来了。”周墨安抚她，“我这不算远，周梧在德国，那才远呢。”

中秋假期在刚军训完没几天，周墨想熟悉校园，不打算回家。

“之前你报志愿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明显的感受，这几天看你收拾行李，才觉得到你真的要离家出远门，不是逢年过节回不来。”陈紫书觉得好笑，“你考得好，大家都夸你，我也为你高兴。现在到了开学，哪里还有高兴，全都是担心。”

陈紫书本打算给周墨买房请保姆，但周墨要住宿。

“出来住有什么不好的，有人照顾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们也能放心点。你非要住宿舍吃食堂吃外卖，衣服还要自己洗。”

周墨拒绝陈紫书的劝说：“我不想当特殊的人，大一就住外面，一个班都没有认识的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

“好吧好吧，我拗不过你。”

陈紫书对周墨的事事挂心让黎光霁有些羡慕：“早知道我也报远一点，让妈妈操操心。”

“你想错了，住得近每个礼拜都能回来让妈妈操心。”周墨调侃。

黎光霁抱住周墨：“我也舍不得你，这几天我要和你睡。”

周墨忽然明白：“你们是不是被生理期影响了？”

黎光霁思考了片刻：“一点点，但不舍得是真的。医学生课很多，除了节假日，平时不一定有时间和你见面。”

周墨的汉语言文学、黎光霁的临床医学、周逸的工商管理的课程都不少。远在德国的周梧几乎是杳无音讯，偶尔出现一次，满屏都是带着疲倦的吐槽语音。

“寒暑假我们都会回家的。”周墨顺手揉了揉黎光霁的头发。

黎光霁嫌长发不方便打理，高考完剪了寸头，陈紫书还以为她是高考考砸了伤心过度。

近三个月过去，才长到耳朵那里，洗完头后头发很蓬松，头顶的会立起来，毛茸茸的，像一个鸟窝。

开学前几天，黎光霁几乎和周墨形影不离。周逸每天见缝插针唠唠叨叨，主要叮嘱周墨，因为黎光霁和他同校，平时就能照顾。

离开江市之前，周墨在余孟言家门口绕来绕去，听见声音转身看见余孟言打开了门。

余孟言家里常年只有他一个人，周墨毫不担心开门的是家长，问起她踟蹰的原因。

“怎么到门口了不进来？”余孟言浅笑着让开路，“请进。”

“怕你在休息，又怕你在学习，发消息给你怕把你吵醒或者是打断你的思路。”周墨苦恼道，“你现在可是尊贵的准高三生。”

余孟言点点头：“你总算体验到我去年的感受了。”

周墨迟钝地反应过来近一年来余孟言从来没有在手机上主动联系过她的原因，但他们始终一起骑车上学放学。

高三的晚自习比高二多一节，但余孟言选择在学校多待一节晚自习，等周墨一起放学。

余孟言在写试卷，右手掌侧还有淡淡的中性笔墨痕迹。

周墨看见了，言简意赅：“我来和你告别，国庆会回来给你过生日。”

“我很期待。”余孟言笑起来时脸上显露出酒窝，盛满了喜悦，“墨墨，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一起去学校。”

周墨开玩笑：“我们学校很难考的，你可要加油。”

“当然。”余孟言语气郑重，“我一定会考上的，你在学校等着我的好消息。”

周墨同样认真开口：“我相信你，余孟言，你什么都能做到。”

余孟言看着周墨离开的背影，继续那份没写完的试卷。

周墨会独自一人在京市一年，去年一年太快，而接下来的一年太慢。

余孟言最不愿意去想的事情是，如果周墨在京市遇到喜欢的人把他抛之脑后怎么办呢？

这么多年来，他跟在周墨身后，迟一年也没关系。但是这次不一样，京市和江市离得太远，周墨在那边遇到什么人都有可能。

以前的周墨心无旁骛，一心奔着高考。现在她的高考结束了，她自由自在，能分出心思去做各种事情。

余孟言知道周墨不会认真，但他还是忍不住焦虑。

希望时间快一些，让他早日到周墨身边。

余孟言无数次庆幸他的特殊，在所有人之前见到了真实的周墨。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只要周墨不忘记这件事，那他就总能站在周墨身边，无论是什么身份。

周墨依然在收拾行李，她把一大半打包打算直接寄到学校，另外则是能买新的直接买，剩下的一部分通通塞到一个行李箱里。

出发的前一天，周墨寄出了快递。

黎光霁袒露心声：“今天快递被拿走的时候，我感觉你也被带走了。虽然你今天没走，但是明天就走了。”

自从回到周家以来，黎光霁从来没和周墨分开过。

黎光霁并不傻，她最清楚周墨对她的偏心，因为姥姥临终前的托付，周墨把照顾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周墨的确照顾得很好，好到她巴不得变成周墨的一件行李跟着她去京市。

报志愿的时候没想明白两个地方的大学究竟意味着什么，周墨选出最佳志愿她就填了。

“别苦着脸啦，嘉乐离得更远，她前两天还说有空来找我玩，或者我去找她玩。”

祝嘉乐被西南的211录取，那是和江市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她没有一点离愁别绪，只有对未来的憧憬。

黎光霁盯着日历：“军训半个月就是中秋，再半个月你就回来了。其实很快了，但是我的心情真的不受我控制。”

周墨理解：“是被激素影响了。”

黎光霁就坡下驴：“没错。”

无论心情如何，飞机还是按时会起飞。黎光霁、周逸、周景康来送机，连平时少言寡语的周景康都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更别说黎光霁和周逸，依依不舍。

江市在桂乡的北方，但和京市一比只能算南方，一下飞机周墨便觉得空气干燥了许多。

陈紫书的朋友戚诺等在出口，见到人就把周墨的行李箱接了过去。

“墨墨，这是戚诺阿姨，还记得吗？”

周墨笑得明媚：“当然记得，之前来京市旅游的时候，阿姨还给我拍照了。阿姨和我印象里的一模一样，怎么会不记得。”

戚诺对陈紫书笑着摇头：“墨墨还是和以前一样会说话。”

“只要不胡说八道就行。”

“一眨眼墨墨都读大学了，还考上这么好的大学，真厉害。”戚诺真情实感地夸周墨。

戚诺知道周墨和黎光霁被抱错的事情，一度担心周墨想岔，把注意力放到不该放的地方影响自己和周家其他人的生活。

所幸周墨并没有，还愈发优秀。

戚诺越看周墨越喜欢：“我在京市还算有点人脉，也有点能力，以后在这里什么事都能联系我，把我当你亲姨。”

周墨丝毫不扭捏，直接答应。

陈紫书订的是套房，戚诺和她许久未见，也留在了酒店。

她们在夜聊，周墨也在和黎光霁以及周梧夜聊。

国内已经到了深夜，德国还在在下午，周梧情绪崩溃，每条语音都带着激烈的情绪。

她忍不住告诉周墨和黎光霁自己在德国的各种不适应。

“你们知道吗？德国的超市星期天不开门！我今天去买东西空手回来的。”

“天天吃白人饭我会疯掉的。”

“今天去的餐馆巨难吃，上来的时候我就在纠结要不要吃，来都来了，浪费粮食也不好，我就吃了一口，觉得那条鱼死得好惨。别管浪不浪费了，鱼的生命已经浪费了，我都生命不行！”

“我以为我德语学得挺好，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现在掌握三门语言，我一定是个语言天才。什么？你刚刚说的话我没听懂。”

……

周梧的语音一条接着一条，尽管很缺德，但周墨听了之后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至少听说我们学校食堂好吃。

黎光霁在群里安慰着周梧，周墨也跟上。

周梧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或许更多是无奈，她吐槽完后留下一句“我得去看书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墨觉得她只是需要一个吐槽的树洞，在心里默默祝周梧好运。

她最了解周梧，周梧骨子里要强，轻易不放弃，咬着牙也会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