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不远处一阵兵荒马乱,一名蓝衣男子连滚带爬地急匆匆地闯进来,前排早已经站满了人,他这手忙脚乱地闯进来,撞倒了不少叩拜的百姓,惹来周围人一阵不满。
蓝衣男子满头是汗,面色苍白,也顾不得道歉,在雕像前找块空地急急忙忙地跪下来,不停地磕头,浑身颤抖,像是刚受过惊吓,嘴里还念着:“无意冒犯,求宽恕……”
动静不小,前来叩拜人的目光几乎都被吸引过去。
一些来瘟城待的有一段时间的人似乎也见怪不怪了。
“又一个擅闯晏温阁的,提醒了千百遍总是有人不听。”
“可不是,现在吓着了吧。教训教训也好,看他以后还敢不?”
祁念洵和柳淮钦对视了一眼。
柳淮钦点点头轻启薄唇提醒:“昨日那名男子。”
祁念洵瞬间想起昨日那名青衣男子的提醒,朝那几人问:“打扰一下,你们说的晏温阁可是西边的那座府邸?”
这都是经历过大病之人,都是侥幸活下来的,自然都是热心肠,见祁念洵打探消息也不隐瞒:“正是,你们新来的吗?知道是西边的,想必已经有人告诉过你了吧。那离这较远,对你们病情不利,即便是附近也最好别去了。”
“有什么忌讳吗?”
一人笑道:“忌讳倒是没有,晏温阁修建华丽,也许先前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府邸。白日去门口瞧倒是无所谓,外面看上去也就是富贵人家住的样子,可里面破败不堪,也没什么看头了。可别想住进去,最先不知真相的人贪图它的华贵住进去后,没几天就疯了。后来也有些不怕死的进去瞧了瞧也都如这人一般,吓得魂不守舍的。”
“这么离奇?”
“可不是。”另一人也凑过来好心劝道,“好些人都是吃了教训的。可别不听劝啊。”
祁念洵礼貌地笑了笑道:“多些提醒。”他们肯定不听劝地要去一探究竟,“对了,再多问一嘴,请问瘟城附近可有血……可有什么红色河流?”
那几个人像是第一次听说过似的,一人皱了皱眉头:“红色的河流?河流怎么还有红色的,简直闻所未闻。这边吃水都是从城外山上流下来的溪水,河流倒是真没瞧见过。”
与他们拜谢后,祁念洵和柳淮钦便离开了。
前往晏温阁一路上大家互帮互助俨然是一派昔昔相惜景象。
但祁念洵看着却心事重重的。
瘟城,看似温馨,但似乎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城中的这座雕像是谁?为何这里有和血碎铃吸收邪力怨气的相似法器。如今这名修士又去了哪里?
为何沈确说的血海时隐时现,城内生活已久的人似乎从没见过。
似乎城内和城外看到的是两幅天差地别的景象。
思忖之际,抬眼,他们已然来到了传说中来不得豪华府邸。
和诸峪宗相比,晏温阁豪华说不上,毕竟历经百年风霜,门楣多有破损,但确实比其他宅府要贵气许多。
估计当初修建时特意选址,背靠着山林,走近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从山上流下来溪水潺潺声。
大门延伸出近百米不见有其他屋舍,路过的行人也不多,极为宽敞幽静。
可在瘟城内,身患重病的人要想活下去,若无其他人相互扶持,会非常艰难,若非是看中温晏阁的宽敞僻静,这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地方确实不能太能生活。
要是哪天身体不适,喊人呼救,估计也没人应答。
这府邸内究竟有什么东西,为何有些人进去,出来后便疯了。
柳淮钦见他眉头又化不开的愁绪,拉过他的手,轻捏了捏,安慰道:“进去瞧一瞧便知道了。有我在呢。”
“吱~”
推开漆落斑驳的大门,进入庭院,柳淮钦和祁念洵狐疑相视,竟和他们想象中差别这么大。
原本以为年久失修的庭院早应该破败不堪,枯枝满园。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干净整洁,花团锦簇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里竟然还有人居住。不是说是空屋子吗?”祁念洵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柳淮钦望着满院子的精心栽培的花草,眉头微微皱起。
这时,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妇人,从大厅里身子曼妙地走出来,见到他们俩站在院子里,颇为意外地问:“这是来客人了?来找云晨吗?快请进大厅吧。”说完不等他们回答,便笑吟吟地自顾离去。
望着妇人离去的背影,他们觉得怪异,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府上突然出现两个不请自来的人,竟然不问缘由便热情接待,是否太过反常了。
进入大厅后,他们果然看到那妇人口中的云晨。
是个刚褪去稚气的少年。
案上放置着熏香和一叠糕点。
熏香烟气袅袅,缓缓升腾。祁念洵双眼微微眯起。
云晨正坐着喝茶吃点心,见有外人来,脸上愣了片刻。
他局促放下糕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也是想住这里的吗?”
不等他们回答,云晨像是要被人抢走东西一般又快速道:“先说好啊,先来后到的。这里我先来的,这里房间这么多,你们要住下,必须得等我选好了房间你们才能选。”
祁念洵和柳淮钦来这只是想探究,本就无意与他抢夺住所,见眼前这个少年生怕自己的地方被抢的慌张模样,祁念洵想上前一步与他解释,柳淮钦微侧身子挡住他半身,上前一步先他开口问道:“你一直住这?”
祁念洵疑惑地看向柳淮钦,只见他眼眸幽深,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云晨没发现他们的异样自顾点点头道:“是啊,我瞧这里和城内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便住进来了。”
祁念洵抿抿唇问道:“来时,没有人告诫过你,这里不能住吗?”
“有啊,”云晨无所谓地撇撇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我才不怕什么鬼啊怪的,他们胆子小不敢来,只能说他们无福消受了。说起来,你们到底要不要住这,想住的话就不能跟我抢啊。做人要守礼节的。”云晨不耐烦地皱皱鼻子。
祁念洵还想说什么,被柳淮钦眼神示意阻止了。
柳淮钦礼貌地作揖道:“既如此,我们也不便与你争抢,我们另寻他处便是,告辞。”
说完,拉着祁念洵离开了晏温阁。
“你可有察觉到什么?”门外,祁念洵问道。
“花。”柳淮钦低声回答。
祁念洵蹙眉,回想起在院子里时,园中花草众多,景色宜人,却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
以往若是看到如此宜人的自然风光,自是心情舒畅,心旷神怡的。
他猛然想到什么诧异抬眼道:“园中百花争相吐艳,好看是好看,却闻不见……一丝芬芳?”
柳淮钦点点头道:“怕是用了什么幻术。”
“是那个少年身边桌案上的熏香。”
大厅宽敞,点香已是反常,祁念洵一眼便看出那香有问题。方才与云晨对话时,用邪气去探查,发现对人体无害便没追究了。
“不确定,总之不能久待。”
祁念洵轻声笑了起来,双眼微亮地看着他道:“你倒是仔细。”怕是他们一进门柳淮钦就注意到了。
柳淮钦不语,表情自然,眉头却比先前舒展了许多,似乎欣然地接受了他的夸赞。
祁念洵继续道:“那你可知,我着八年都在做什么吗?”
柳淮钦一愣,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祁念洵。
这是祁念洵第一次主动和他谈起过去八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柳淮钦紧握拳头,保持镇定,神色尽量让人看起来自然。
他干巴巴地问:“做什么?”
祁念洵并未察觉到柳淮钦的异常,他自豪地扬起下巴道:“不是我夸大,我如今的幻术,天下无人能敌。”
柳淮钦一脸意外地看这祁念洵,他放松了拳头,轻声问:“何故?”
祁念洵但笑不语。
晏温阁内,云晨轻松自在地吃掉糕点的最后一口,想起方才来的两个人,他嗤笑一声,胆小如鼠,也敢住进晏温阁?真正的幻术都还没用上呢,就跑了,真是无趣。
他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正打算将熏香熄灭,感知到门口阵法再次启动,他浇茶的动作一顿。
他皱眉,烦躁地“啧”了一声,今天都第几回了?这些人真是生病了都不安分!
云晨这种幻术实在太过小儿,只能用来骗骗城内的寻常人。
他们再次进院时,依旧满园春色,一片生机盎然。
祁念洵笑了笑,这种一成不变的幻术有个致命缺点,便是只能对一个人使用一次,使用第二次变回发现端倪。
果然,不一会儿,那名身子妙曼的妇人又出现了,同方才表现一样,她惊讶地走过来对他们道:“这是来客人了?来找云晨吗?快请进大厅吧。”
说完便又匆匆离去。
同样的话术,同样的动作。
柳淮钦稍微施法,一抹流光朝这名夫人背后袭去,妇人瞬间化为尘埃烟消云散。
祁念洵乐了道:“竟然是香灰。”
倒是会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