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微微蹲下身，靠着墙给自己找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

冲锋衣校服都是偏大的尺码，可他穿着还是小。

交换外套的下场就是受冻的人变成了他。

宽大的衣服包裹着瘦小的身躯，习惯了白幼瘦审美的他第一次对这种观念生出了反感。

“在学校里不吃饭啊，瘦成这样。”他念叨着，又为祁悦整理好衣领，“你看，我的衣服都能装下两个你了。”

对此，祁悦也只是笑笑，借口说学业繁忙。

“不行，我到时候在那边租个公寓，再给你打点生活费，兼职什么的都先停了吧。”他停下动作，不自觉将身子向她倾斜，“以后我会突击检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的，别忘了，我们都有念力，想找到对方易如反掌。”

“算了吧，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祁悦后撤半步，主动拉开距离，“再说，你这样对我，好像一种不正当关系。”

“也可以是正当关系。”

“白顺顺。”关心和问候也会成为利剑，祁悦时刻记得这个道理，却不免在听到模糊边界的语言时感到心慌，“我刚刚在办公室里看到明天体测的消息，这会不会和校长口中的计划有关系？”

本来是无心一问，她却先愣住了。

对啊，“交货”和体测会有什么关联呢？

“明天的事，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白秋没再看她，只默默盯着远方，“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现在先睡会吧。”

校园的感情交织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像是共同攀升的凌霄花，像是盘结不分的马兜铃，更像是依偎双生的并蒂莲。

在情感爆发的年纪，在做事不计后果的轰轰烈烈是被说“酷”的年纪，这样的感情足以珍惜。

但他们不该如此。

是我太心急了吧。

白秋默默垂眸，没收到祁悦反馈的期待心理逐渐落空。

许是这种氛围过于放松，二人都逐渐开始接受学生的身份，并沉溺于这份短暂的暧昧中。

于是昏昏沉沉的，她靠着白秋的肩膀睡了过去。

这就造成了最开始的那副画面。

阳光正好，楼梯间GS21的问候声打断了二人温馨的小憩。

“小八大人真的不需要再检查检查吗？”

“小八大人不能勉强自己啊！”

“小八大人再忽然晕倒可怎么办呜呜呜。”

“小八大人离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诸如此类。

祁悦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然后从中场休息的放松心态中折回。

易故柳捂着心口，脸色好转却依然苍白，也不怪小科技担心，他看着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你们站在这做什么？”

显然，被打扰了睡眠或是其他什么事情的白秋并不愿意给他好脸色：“罚站啊。”

祁悦附和地耸了耸肩，无奈又委屈的样子像是真冤枉。

显然，学术界的天才并没有看出二人言下之意，还是一本正经地传递信息：“我刚刚看人在楼下贴告示，说明天要体质健康检测。”

“这件事，我中午就知道了。”祁悦嘻嘻笑着，一眼看过去还真是和KJ041神似。

易故柳侧过头，下意识把目光投送到她身上。

有些话祁悦不好说，只能让小科技代为转达，只是这KJ041嘴上没个把门的，顺口就把因为寻找文件没赶上打铃时间被罚站这件事也说了。

白秋听见他笑出了声，很轻。

事实证明，幸灾乐祸是会传染的。

于是憋不住笑的两位无一例外都收获了来自领袖的当头一击。

下午的课程即将开始，负责午休纪律的老师打开教室门，宣告惩罚结束。

易故柳不在惩罚之列，还在老师离开前问候了一句，可惜对面并不领情，只踏着高跟鞋回到本层的教师办公室。

三人的教室在楼梯口，任课老师的办公室则是在另一处楼梯口，结束了午休，她需要走过一整条长廊，再前往下一节课的任课教室。

易故柳并没有窥视他人的习惯，只是在半只脚迈入教室的那一秒，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催动他回头看一眼，可脚步声渐远，他本以为这不过是第六感开的小玩笑，想着无伤大雅就顺着心意往那处看去。

谁知这一瞧，正正好好就和那位本该离去的老师对上了眼。

易故柳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青面獠牙鬼，丑陋程度不亚于他在操场上碰到的那只。

瞳孔翻白，面颊凹陷，脸色青灰甚至和耳朵构成了明显的色差，一双尖牙外露，嘴角一抹艳色像是动物的血液。

最不能用科学解释的是，她明明站在原地不动，高跟鞋与地面磕碰的声音却从未停下甚至渐行渐远。

“小八，看什么呢？”白秋看他还愣在门口，免不得提醒一句，“要上课了，快回去坐好，咱们可不能再犯校规了。”

“哦，好。”

心跳声大的出奇，易故柳不得不庆幸两位搭档的注意点并不在自己身上。

和手边的小科技对视一眼，确信对方刚刚也看到了同样诡异的场景。

没顶住好奇心的压力，他还是心怀畏惧地回头，却只得到半扇即将合上的铁门。

“是幻觉吗？”易故柳看向GS21。

小科技给不了答案，只能装作懵懂地应付一声：“不太清楚呢。”

他不是浑水摸鱼的性格，正想借着课间和祁悦二人商讨，却被突如其来的汹涌困意迷了脑袋。

白秋眼疾手快地将药丸塞入易故柳口中，又灌了水让他顺着咽下。

“滋滋——”

刺耳的调试音穿透广播音响，刺激过大脑皮层，叫三人产生了不同程度上的应激。

“请各位同学注意，请各位同学注意——”

广播室戛然而止，教室寂静下来，等待着下文。

“今日晚自习没有老师坐班，请各位同学自行完成课业。”

祁悦眨了眨眼，回头和两人大胆开麦：“我寻思着晚自习取消呢，就这不好不坏的消息讲出来是想让我们夸他们民主吗？”

“我觉得你特别有领导思维。”白秋半靠在课桌旁，“没准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

“切，祸国殃民的东西。”祁悦撇嘴，“我要是领导直接全部取消取消取消。”

“喂喂喂，升学率还要不要了领导。”

“你在教领导做事？”

领袖微微一挑眉，白秋便只好顺从地走下台阶，只是那笑里多少藏了点私心。

“好好好，领导威武。”

易故柳顺了顺气，还是没把疑问说出口。

算了，他们应该是不会谋害自己的。

一天的时间悄然过去，吃过晚饭，祁悦拉着同桌小姐妹走回教室，正好看见了教学楼下贴的告示。

和正常世界里人人闻之色变的害人东西不一样，这封告示就像普信男广撒网，加的多回的少。

好像根本没有人关心在意这种事情。

“你们都不担心体测吗？”虽然真有可能，祁悦问出口那一刻就有点后悔了，就早训那强度，除非体测跑三千米，不然测什么都是降维打击。

“这所学校里谁不知道体测这东西是给优等生准备的。”同桌小姐妹也没把她的失智问题放在眼里。

？这玩意竟然还是VIP制？

祁悦目瞪口呆，旋即转化为羡慕嫉妒恨。

这边建议所有学校普及。

“我们啊，还是先担心担心星期五的周测吧。”

“周测？”又是什么让人恶心得上吐下泻的名词。

祁悦真想白眼一翻装晕逃避过去。

冬，是阳光落跑的季节。

赶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温回到教室，祁悦特意为自己倒了杯热水暖身。

不管出于什么考量，学校暂停了老师们的晚自习坐班任务，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让平常师生关系的紧张感在此刻得到了些许释放。

好事者在窗口看着穿着明显区别于学生的人士坐上通用大巴离开，回头便立即欢呼雀跃起来。

“这什么狗屁作业，老子忍它们很久了。”

“我的妈呀就我们学校早训强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培养体育生呢。”

“呜呼，终于不用看那群老登的脸色过活了，爽！”

终于，这群少年们终于展现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明媚。

易故柳扶了扶镜框，竟也难得地笑了。

“学神也会感慨自由吗？”白秋修长的手指转动着一只几乎没墨的圆珠笔，偏着头，笑得比他肆意。

“从前不会。”老实孩子摇头，“我不喜欢他们吵吵闹闹的，打扰班级氛围。”

“那现在呢？”白秋一拍桌，甫一凑近，语带威胁，“不能说违心之言哦，我刚刚可是看到铁树开花了。”

易故柳本想辩解说他不会，但短暂思考后就换成了：“等到了我们这个年岁，才能回味少年意气。”

他们应有蓬勃朝气，能精神抖擞地迎接明天 。

“我们之中，最有这种意气的应该只剩下十三了吧。”

“？”

对于这个结论，白秋可不服，暗下决心回去就买通稿说自己有少年感。

是的，他就是这样不要脸但好面子。

祁悦并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一边咬着笔头，一边盯着手下的草稿纸出神了很久。

KJ041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她涂涂画画的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或许你以为她在思考白日里遇见的种种谜团，其实只有一个大馋丫头因吃不惯食堂饭菜从而开始怀念家乡美食了而已。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自创美食歌谣一直在她脑袋里循环，得是十三大人定力足才没有让口水流到草稿纸上。

“千层糕水晶糕桂花糕——”

“刮皮刀削骨刀杀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