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顿了顿，侧身坐下，睨了眼缩着的某人，道:“你很着急喝？”余光里，女娘攥住被角的手颤了颤，脸色苍白，像是被他说中心思后的心虚。
思及此，宋瑜心下一沉，兀地俯身逼近女娘，发作道:“你就这么不想怀孕？可是……”心底惦记着那个阿九？
剩下的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不想显得自己很在乎沈青玉心底的人不是自己。一个面都没露过的野男人，不值当他在意！
沈青玉回道:“青玉知晓，小侯爷不希望青玉怀上您的孩子。”
她语气平静，只是阐述事实，宋瑜面色却好看起来，他挑眉，道:“若是我想让你怀呢？”
沈青玉垂下头，眼底的惊慌没藏好，呐呐道:“青玉只是一介外室，身份低微，怎敢妄想。”心里却腹诽道，这小侯爷怎得突然发疯，她可不稀罕怀上他的孩子。别的女娘乐意唤他夫君，他怎不去找别个生？
宋瑜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眼睛微亮，道:“你可是不满只是一个外室？”说罢，他心里兀自思忖，该给沈青玉什么身份合适。
这段时日，家中的老侯夫人仍催着他搜寻沈二姑娘下落，宋瑜态度却日渐敷衍，心知那位沈二姑娘怕是已经遭遇不测。
人没了，这门亲事自是没有存在的必要。
宋瑜不在乎门当户对，只需合自己心意便可。如今瞧来，沈青玉乖巧听话，除了偶尔惦记……别的也无大差错。
这时，门外玉莲敲门，端着补身的汤药。
宋瑜顺势接过，略生疏地喂药。一旁的小桌隔着一碟杏干，用以压苦。
沈青玉两口汤药，一口杏干，皱着眉喝药，心想这避子汤怎得愈发苦涩。她试图接过药碗自己喝，被小侯爷避开，这人执着地要亲手喂药。
喂完最后一勺汤药，宋瑜心满意足地放下碗，又拈了一颗杏干喂给女娘，见其乖乖嚼着，右颊鼓起不明显的小包。
他不觉勾起唇角，直勾勾地盯着女娘。
沈青玉让他看的心慌，垂下头，小声道:“小侯爷。”
“嗯。”宋瑜嘴角噙笑，意识到身旁还站着丫鬟，咳了声，严肃道，“不要撒娇。你想要的，我会给你的。”
我想要的？沈青玉不解，她何时说过自己想要什么？不过小侯爷正在兴头上，没给她解释的余地，大掌一挥，道:“你这段时日好好休养，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沈青玉不懂，但装作自己懂了，乖巧点头:“好。”
目送小侯爷走后，沈青玉摸摸腰间的香囊，不管小侯爷想做什么，只要不把她的玉佩和吊坠丢进湖里就成。
这日后，小侯爷又恢复成两三日来一回倚竹轩，且隐有转变成日日歇在倚竹轩的征兆。
沈青玉趴在软榻上，身后玉莲轻轻替她按摩着酸痛的腰背，一时不免唉声叹气:“玉莲，你说小侯爷就没有正经事吗？”整日跑来倚竹轩，烦死人了。
“沈姑娘说笑。”玉莲佯装听不懂，沈姑娘身在其中不明白，她们这些底下伺候的却看得清楚，小侯爷分明是把沈姑娘放在心上了。前两日，侯府的姐妹传来一道消息，小侯爷因着退婚之事与老侯爷大吵一架。
玉莲压下不该有的想法，收着力道替沈姑娘按揉，道:“姑娘日日待在院中可是闷得很。”往日姑娘还会在院里放纸鸢、荡秋千，如今日日躺在竹椅上，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
宋瑜正巧进门，听见这句话，一时没动，女娘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嗯，日日睁眼就是这一方天地，无趣得很。”
“我听闻京中女娘近来喜欢听戏，不若喊那唱戏的上门，替姑娘解闷？”
沈青玉对听戏兴致缺缺:“不用，还不如看话本有趣。”
听着屋内主仆二人的对话，宋瑜没进屋，转而拐去了书房。待他回来时，屋内主仆二人已经转而聊起京中的各府的八卦。
宋瑜进去后，女娘抱着引枕，盘腿坐在榻上，一面吃着坚果，一面歪头听着玉莲说外间的趣事，听得津津有味，都没发现有人进来。
直至宋瑜在她身侧坐下，她才回神，捂着被吓得噗通直跳的心脏，讪讪道:“小侯爷。”
宋瑜微微挑眉，笑道:“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在外头听了一会儿，不外乎是谁家猫抓了人，谁家女娘跟着男子私奔了……
沈青玉撇嘴道:“小侯爷不乐意听就出去。”
“愈发没规矩。”宋瑜骂道，面上却不见怒容，他伸手在袖中拿出一物，递至女娘面前:“日后凭此玉牌便可自由进出倚竹轩。不过，若是青玉在外间流连忘返，不记得回来的路，休怪我……”
沈青玉将玉牌紧紧捏在手心，硌得手疼也不松开。她登时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压根没听后面的话，拔腿就要往外走。
若非宋瑜将人揽回来，只怕沈青玉就要身着一袭单衣出门。他黑着脸，将人推进里间，亲自替女娘翻箱笼。
自从他接手沈青玉的吃穿，整箱整箱的衣裙布料便流水般往倚竹轩抬，衣裳多到沈青玉一日一套都穿不过来。
这会儿瞧见小侯爷在挑衣裳，她习以为常地凑过来，指指点点道:“这鹅黄色太亮了，我不喜欢。”
宋瑜顿了顿，磨蹭着将手中鹅黄色的襦裙丢回去，转而拿起另一件湖蓝色襦裙。
“湖蓝色的昨日穿过了，我今日想穿青色的。”
宋瑜仰头看向凑在身侧的女娘，女娘抿唇笑笑，脚底抹油往后面退了好几步:“其实，小侯爷挑什么青玉都喜欢的。”
末了，沈青玉还是如愿穿了一身碧色团蝶百花凤尾裙，裙摆拂动间，彩蝶与花卉绽开，衬得女娘愈发神采奕奕，一扫方才萎靡。
这几日，宋瑜亦有留心到，女娘日日睡不醒，无往日活力。他担心是自己索要频繁，累及女娘。故而这两日有所收敛，不曾想女娘依旧神情恹恹。
今日一看，原是关在院子久了，闷出来的。宋瑜心中大石落地，眉眼含笑，亦步亦趋跟在蹦蹦跳跳的女娘身后。
出了倚竹轩，沈青玉深呼一口自由的空气，胸中郁气一扫而空。她偷瞄了眼身后跟着的小侯爷，意有所指道:“小侯爷今日可有急事？若是有要事在身，青玉一人出去也是可以的。”
宋瑜望着面前精心装扮后愈发明艳动人的女娘，眼底的笑意淡去，道:“青玉希望我很忙？”
“倒也不是。”沈青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小侯爷，“只是担心小侯爷误了要事。”
宋瑜不语，看着女娘心虚的小脸，因着这几日的消沉，脸颊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软肉又没了，小脸瘦了一圈，腰身又变得薄薄一片。
良久，他无声叹了口气，顺着女娘心意道:“多谢青玉提醒，我确实有要事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