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极靠近女郎,他竟如同发现好友将另有挚交那样,心里隐隐难受。这实在幼稚得很。
邻国俊才,论身份没有比不上他与陆美的道理,他也没有比不上对方的道理,论情谊,自然是他们跟帮主更亲近。这比较之心,也实在失礼得很!
陆美又不在此处。叫他惯做兄长的稳重都失了分寸。
他很好奇那文人的办法,却很不肯再详细打听。大约是烦乱这些纷杂之事,到了江湖仍有。
但云卿公子到底是温和的端方君子,这奇特的杂绪只生出半丝,就消失不见。
趁着灶火尚低,帮主扔进半铁匣偷偷留下的米。
试试爆胖。
铁匣里放入洗净的米,也可用切片的年糕,也可放其他谷物。米粒受热膨胀,能做米胖。有灶的人家一般是用炉烬余炭的热度煨年糕,不知道匣盛烤火能不能吃。
她并不晓得苏云卿心里的烦乱,或许她晓得,也是故意教他烦乱。有乱丝理一理便是。
女郎一边观火候,一边接着说扬眉那送出去的礼。
“兵书有言,交割利好,最下策事之以土地,下策,则以粮草财物币帛。”
她转头笑了笑,“惟事以美人,说不得上策,只比前两个不笨些。”
苏云卿点头,等她下文。以他的聪慧,摒弃杂绪,已然意识到帮主既说是文人的办法,那么给美人王子与公子送礼,不会是表面上的许亲交好之意。
帮主叹:“美人何辜。”
这样的美人,只怕最好不要太有谋算。
就如同入宫的美人不必用心机,这大约也是檀乐看中陆美的地方。
帮主坐在灶膛前,映得红彤彤暖融融的。
灶侧临案的世家公子低着头刻花纹,头一转,有一缕发丝松落下来,垂在他脸旁。
待他察觉,两手又都是鱼腥气,竟然不得整理。云卿只好垂着头侧了侧角度,口中应道:“此帮主仁义之心。”
帮主看他一眼,把手里的稻草捆扎放进灶。
罢了,不去臊年轻貌美的郎君。
“至于那礼物,听闻青海有荔枝冻,色泽温润剔透,因材质稍软,并不昂贵。取来两块,大的雕饰精美送给使臣,小的通过商队,以民间献宝的办法辗转送给他们国君。”
苏云卿闻言直起身,一想便明白了关窍。
他感叹道。
“只怕议亲之事要不了了之,甚至使者也要吃点暗亏。”
帮主笑了笑。
果然后来不多时传来消息,使臣人选倒不曾更替,联姻之事再不提。
臣子的儿子,总不好比国王儿子更受宠,那国王又不敢冒着得罪内外的风险除去使臣一家。
索性假装从来无事。
帮主用火钳把铁匣拨出来,又扔了几块柴进去。
“皇帝做久了,便以为天下万物,他必得独一份的,不得独份,便要第一份的,件件须特特进贡。”
也不想想,做皇帝的最是不事生产。还有一桩可怕处,样样独一份,旁人若要下点毒,这独一份倒必然能只送到他面前,害不了别人。
皇帝做久了,又想千年万年做下去,卜卦炼丹,谶讳避字。
——不敢让人叫他名,生怕多称滥呼起来,将这字音称呼得不值钱。比那桥头墙角贴名治小儿夜啼的,真是南北两端。
这国主不过也是这么个俗物罢了。所以两块荔枝冻就能解局。
可叹一双异国郎君,和亲不得,要另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