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被响声惊动，下意识转身，发现地上的尸体后，抬头朝楼上看。
只见七楼窗户大开，白色窗帘被风吹动，张牙舞爪朝外飞，房间里有只丧尸正摇摇晃晃地走开。
那只丧尸，或许是地上那具尸体的家人？
墨青皱了皱眉，丧尸和变异植物出现的第二天，一夜之间成群的丧尸满街游荡，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
躲在家中以为能平安无事，结果转头家人也变成丧尸，该有多无助？
墨青不愿多想，转身朝靳晨说道：“我们走吧。”
前行几步，靳晨没有跟上来。
墨青有些疑惑地回头，发现靳晨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动都没动，便试探着问：“靳晨？你怎么了？”
还是没有反应。
墨青察觉到不对劲，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快速从储物镯里拿出一张净化符捏在手里，朝靳晨走去。
女人坠落之后，靳晨不用转身都知道身后是什么样的场景，因为他嗅到血肉鲜美甜腻的味道。
他僵在原地，瞳孔处扩散的猩红瞬间将黑色部分浸染，眼睛只剩下单一的红色，青灰色血管不知不觉爬满整张脸。
喉咙里压抑许久的本能，仿佛要冲破桎梏，令靳晨身不由己地发出意味不明的怪异低吟声。
饿……好饿……对血肉的渴望几乎要压制住他的理智，他极力想要遏制住这种本能，却发现自己的神志开始涣散。
“墨……青……快……走……”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靳晨彻底失去意识。
话音刚落，靳晨手里提的帐篷和睡袋掉在地上，嘴角忽然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五指虚握成爪，弓着身子双腿用力一蹬，朝离自己最近的墨青发动攻击。
墨青反应倒也快，脚踏罡步而行，身形看似摇摇欲坠，却每一下都恰好躲过靳晨的攻击。
她时而侧身，时而后仰，在三四米的近身范围内接下靳晨十几招，只躲避不还手。
“靳晨，你清醒一点！”
“靳晨！”
“快醒醒！”
墨青试图唤醒靳晨的神志，靠着身法步伐躲避对方的攻击。
明明距离很近，失控的靳晨愣是摸不到她一片衣角，同时对她的呼喊声充耳不闻，依旧固执地发动攻击，动作一下比一下狠厉。
墨青捏着净化符的手紧了紧，心中纠结万分，难道真要对靳晨下手？
净化符的作用她上午已经试过，普通丧尸根本无力抵抗，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墨青实在不愿意亲手杀死靳晨。
墨青脚下不停，心中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用武器担心会伤到靳晨，布阵盘又需要一段时间，符咒更是不到最后一刻不能用，她该怎么办……
心念繁杂之下，墨青不禁有些懊恼，又一次躲开靳晨的攻击后，她忽然觉得胸口一烫。
不由自主低头，发现竟是那块玉佩在发热！
对了！念咒！她怎么就没想到，虽然没有灵力，念咒也不见得会有用，可她居然差点忘记身上还有玉佩这个大杀器。
玉佩是上古异宝，连心魔都能够压制，没道理连靳晨都搞不定吧？
靳晨被眼前看得见却碰不着的活物弄得十分焦躁，不远处新鲜血液散发出香甜的气息，不断调动着他嗜血的本能，令他急切地想要咬破猎物的喉咙，连双目中的血色都浓郁了几分。
“吼——”时间一点点过去，靳晨却始终不能得手，凶性也被激发出来，嘶吼一声，出手招式愈发凌厉凶悍。
墨青故意卖了个破绽，假装无力躲避。
靳晨果然上当，兴奋地朝她用力挥出一爪，而在那一爪快要落到墨青身上时，她屈身朝左边滚两圈。
对方一爪落空，直接在水泥地上刮出一道深深的抓痕。
电光石火间，墨青瞅准时机起身朝小区围墙奔去。
足尖轻点墙壁便借力跃上路边一棵梧桐树，下一刻已安稳立在树梢，紧接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块样式古朴的玉佩。
突然失去猎物踪迹，靳晨正有些呆愣。
墨青手握玉佩，轻声念诵：“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①”
此刻如果有修真世界的人在，一定知道墨青口中所诵，正是各大宗门新弟子入门时，作为仙门基础知识教授的法诀，
此咒名为静心咒，虽简单，却可宁静心神、安固魂魄。
经过墨青反复念诵，玉佩隐隐发光，而靳晨也停下动作。
秋风萧瑟，卷起路面上零星梧桐落叶，四周一片静谧。
只有墨青念诵静心咒的声音时隐时现，仿佛笼罩在茫茫雾气中，忽远忽近又玄妙空灵，让人听不真切。
靳晨的双眼随着墨青念咒的声音渐渐褪去猩红，漆黑眼珠里只剩瞳孔的红色，理智也逐渐回笼，只是不免有些混沌。
靳晨左右张望不见人，下意识抬头看，恰巧看到墨青站在树上，愣了愣，语气迟疑：“墨青？”
墨青见靳晨的状态稳定下来，终于松口气，收好玉佩从树上一跃而下，借着惯性往前虚踏几步堪堪落在靳晨面前。
“你没事吧？”想起方才的场面，墨青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吓我一跳。”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闻到血的味道，觉得很难受……”似乎猜到什么，靳晨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我是不是失控了？”
“嗯。”墨青微微颔首，看向不远处躺在地面上的尸体，猜到靳晨发狂的原因，宽慰道：“别往心里去。”
靳晨低头，黑色的指甲慢慢变短，颜色淡下来，指甲缝里的水泥碎屑和泥土扑簌簌落下，再看地上那道深深的痕迹，还有墨青身上明显沾了土的衣服，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自己方才一定是发狂攻击了墨青。
果然，怪物就是怪物，一旦失去控制就会六亲不认，攻击身边一切活物，就像治安局里那些曾经的同事一样。
靳晨眸光暗了暗，墨青将他带在身边，在沈立面前维护他，真的不会后悔吗？
如果他以后还会突然失去控制，恐怕只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他与墨青沈立非亲非故，是墨青看他孤身一人，好心收留，自己竟然还……
想到这里，靳晨心里愈发忐忑不安，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声苦笑。
“墨青……”沉默良久，靳晨才鼓起勇气问道：“我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没有。”墨青连忙摆手，怕他内疚，还特意给他转个圈，笑着说道：“健健康康毫发无伤，还能再活五百年。”
心里却暗暗想道：你该庆幸自己没事，姑奶奶要是没想到静心咒，手一滑丢张净化符出去，你可就直接凉凉了……
“墨青——”靳晨扯着嘴角朝墨青牵强地笑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下一次如果……再失控，你可以直接杀我。”
本想开几句玩笑，看着靳晨固执而认真的模样，墨青不由怔住。
她想起一开始靳晨就想让自己杀他……
原来除了大师兄以外，真的还有人甘愿为别人的安危，选择坦然赴死。
偏偏这人还长得跟她大师兄一模一样，也不知该说造化弄人，还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所幸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流落异界无力反抗命运的小姑娘，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如果说一开始她把靳晨留在身边，是想利用靳晨斩破心魔，那么现在，不管靳晨到底是不是她大师兄，她都会想办法护他周全。
想通这些以后，墨青忽然觉得轻松不少，走上前抬手揉揉靳晨的脑袋，笑道：“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再失控。”
“什么意思？”靳晨十分疑惑。
“我已经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墨青背着手笑得高深莫测，接着反问道：“你以为刚才是谁把你从失控中唤醒？”
“你说真的？”靳晨一脸狐疑，显然不太相信，觉得墨青只是在安慰他。
“骗你做什么？不过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只是你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离我太远，不然还是会有失控的危险……”
墨青故作深沉地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反正以后你就知道了。”
靳晨回想墨青利落的身手，又看她说得那么笃定，心里已然信了大半。
想到以后自己能够不失控伤人，他喜上眉梢，感激地看她一眼，郑重说道：“只要可以不再失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如果可以保持理智，活得像个正常人，他这条命以后就是她的。
治安局大楼的经历就像一场噩梦，张叔牺牲，一起进去的同事，除了阮东，其他人都没了。
包括他自己，也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没有心跳的行尸走肉……
如果不是遇见墨青，兴许他的结局无非是成为一具枯骨，被埋在永不见天日的废墟下，或者完全失去理智，变成一只嗜血的怪物。
墨青看着面色哀戚的靳晨，突然觉得有点心累。
近期她想躺平估计有点难，沈立啥也不会，现在身边又多出靳晨这么个定时炸弹，丧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完全消失，也不见有官方组织出面处理，还出现破坏力很强的变异植物……
看来她的咸鱼之路，道阻且长啊。
墨青把刚才扔地上的物资捡起来，靳晨也过去把原本提在手里的帐篷和睡袋拿好，一人一尸并肩朝来时的方向走。
好在这一路平安无事，连丧尸都没遇见几只，安安稳稳抵达他们在漓湖公园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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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道教八大神咒之首《净心神咒》，出处《早晚功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