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钮一面覆盖有透明塑料罩的□□摔在地上,在碎裂的水晶柱间弹来弹去,最后顺着碎片边缘滑到真雪脚边。
真雪停顿片刻,随后又操控轮椅向后退开一点。
全身上下都写着“什么玩意,别碰瓷她”。
看清地上的东西后,本来在疏散的警察们顿时大惊失色,离得近的几个一拥而上将□□的主人按在一地碎碴上。
“你们、你们干什么!我只是个不小心把空调遥控器当成手机带出来的租客而已,你们凭什么抓我!”
炸弹犯垂死挣扎,试图将自己包装成无辜的受害者、伺机脱困。
可警察们无动于衷。
他们或许业绩上不甚出色,但也不是傻子。
谁家好人遥控器上面就两个红色按钮。
管东京最常见的□□型号叫空调遥控器,给他们向空调制造商和□□制造商道歉啊!
求生本能作祟,即使被按在一地碎渣上、张嘴都能吃进去两口,炸弹犯本犯也坚强地“呸呸”两声吐出带血的残渣,顽强抵抗。
“我说的都是真的,她就是个小瞎子,你们作为警察怎么能相信一个胡说八道的瞎子!”
话音刚落,清亮的出鞘声转瞬即逝,众人眼前一花,再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炸弹犯的鼻尖正直直插着一把刀。
蓝发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头顶的位置,手紧紧握着刀,半弯下腰语气恐怖。
“想死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头砍下来哦。”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炸弹犯的鼻尖裂开一道血线,鲜血滴滴答答落下,染红几颗碎裂的水晶珠。
被吓傻了的炸弹犯再也没敢吱声,一动不动地任由警察反剪手臂扣上手铐。
目送人被押走,大和守安定才熟练地挽了个花收刀入鞘,重新回到真雪身边。
眼前属于她灵力的蓝色越来越近,真雪能够感受到其中还未消解的怒气,出言安抚。
“别生气啦,我的情况只有你们知道,被误会也是很正常的。”
可安抚的效果并不好,不仅仅是大和守安定,就连乱藤四郎和加州清光也都是义愤填膺的状态。
“重点错、不对,也没完全错但是歪了啦!”
“被这种渣滓莫名其妙地骂了还不生气,主公大人就是脾气太好,才会被欺负啊!”
脾气太好被欺负了的真雪:……
不是,你们要不再看看是谁在欺负谁呢。
就算大和守安定这次真的很安定地没有砍头,这不也对着头见血了吗,威慑效果拔群好吧。
真雪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扯出一个尴尬又无奈的笑容。
对她来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对她有何种看法、如何评价都和他们本人一样无关紧要。
且不说对方是罪犯,今后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即使还会再见,也依旧是不重要的边缘角色。
被这种人挑动情绪归根结底是对她自己的一种消耗,不如不做理会。
可惜她家刀完全不认同这个理念。
“这里,这里还有一个□□!”
给倒地匪徒们收尸、啊不是,做排查工作的警察惊呼出声,真雪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忘了什么。
还有个睡眠质量极好的人没处理呢!
比她反应更快的是刚刚那个试图代替她的男人。
“那个人很危险,刚刚水晶灯砸下来的时候他是瞬移到那边去的,我们都看见了!”
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附和声,片刻后,有人让随行的医生给睡得正香的匪徒补上了一针镇静剂。
真雪没说话,只是默默思考这个抢白的男人会是什么身份。
他声音听起来同时具备劫后余生的放松和不太明显的惊魂未定,但从颜色来看,他此时心情可是出乎意料的好,是那种全然高兴的类型。
胆大,还会演。
建议加入神奇人类图鉴。
真雪余光看着逐渐走远的欢欣雀跃的色块,想不明白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
由于群众中出了个高度疑似炸弹犯的坏人,为了保证的安全,排爆工作暂时中止,所有人都被紧急疏散到大楼外的玻璃花房之中。
成片的绿植显然很好地安抚了众人的情绪,即使还在盘查,众人的说话声也不免轻松起来。
才帮幼驯染写过检讨没多久、根本不敢脱排爆服的松田阵平挪到真雪身边,轻声叫她。
轮椅上的女孩闻声转过头,新年时还灵动非常的双眼此刻满是空茫,一副完全没有在对焦的样子,只是单纯看向这边。
“你……”
松田阵平吐出一个词又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直接问搞不好会提起小孩的伤心事,不问的话他现在应该找个什么理由岔开话题?
他就不该一时嘴快,人家小孩难道和他很熟吗他就上赶着来搭话。
悄悄头脑风暴的松田阵平在心里盘算着,要不把金发混蛋推出来背锅,问她刚刚那个男的什么情况?
没等他想出合适的解决办法,真雪似乎已经猜出他想说什么了。
她并不在意,开口道:“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就会恢复。”
“这样啊,那就好。”
松田阵平干巴巴地回答,随后以准备工作为由,强装自然地走开。
路过两层楼高的花架时他表情一变,抱着手臂戏谑地看向独自站在角落里低头看手机的金发男人。
当年的警校第一行踪不明,就是用胳膊肘子猜都知道肯定是什么秘密任务,因此松田阵平没有说话,等着他先开口。
“你好,警官先生,”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收起手机,“我是安室透,请问有什么事吗。”
“噢,安室先生,幸会啊。”松田阵平阴阳怪气地接话。
“我看安室先生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知道在哪高就,又对今天的案子有什么看法啊。”
安室透咬牙切齿,看看他身上厚重的排爆服,只能遗憾收回给他一肘的想法。
“我不过是个看房的租客而已,”话已出口,旋即他又意识到这话那个炸弹犯也说过,悄悄转移了话题,“那个能瞬移的家伙疑似是横滨过来的异能者,之前不知道收到了谁的信息,目标直指那个孩子。”
安室透说着,眼神示意他看那个正在被警察询问的小孩。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应该就是炸弹犯指使的吧,”他看看后面空无一人的公寓,“毕竟她就是去年11月这栋公寓的炸弹案里获救的那个孩子,也真够多灾多难的。”
当天真雪他们离开的时候附近还有潜伏的媒体,所幸角度原因只拍到了她一个人。
为此,警视厅对外宣称犯人不仅安装了炸弹还劫持了人质,以此摆脱了一次公信力危机。
无论炸弹犯本人自己觉不觉得冤枉,从罪犯的角度来看,目标对准千代宫真雪就是很正常的事。
安室透倒是察觉出一点不同寻常的意思,问道:“怎么,你很了解她?”
这一问换来松田阵平警惕又嫌弃的一瞥。
“安室先生,请不要试图从警察嘴里打探公民的个人信息。”
安室透:……冷静,不能袭警、不能袭警。
两个深呼吸后,安室透才接着道:“怎么会呢警官先生,我只是好奇而已。”
就像松田阵平会察觉到他的异常,安室透同样意识到了松田阵平话语间隐藏的信息。
如果千代宫真雪只是一个普通的案件受害者,哪怕知道她和上面的议员有关系,松田阵平应该也会提一嘴她背后靠山很大这样的话。
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松田阵平显然是一个字都不打算往外说。
再联想突然调职的、神神秘秘的萩原研二,安室透直觉自己可能摸到了什么机密的边缘。
可惜信息太少,此时更不是深挖这条线的时机。
“原来你在这里啊松田警官,排查工作差不多了,你可以准备拆弹了。”
“就来。”已经聊完了的松田阵平回应一声,也不管安室透,转身就走。
忙得满头汗的警察好奇地询问:“刚刚那个是你的熟人吗?”
“不是,就是被卷进来的受害者,”松田阵平语气平淡,“看他一个人在角落有点可疑,所以过去问问情况。”
松田阵平带着爆处班往地下一层去,守在外面的警察擦擦汗,心中感叹松田阵平真乃吾辈楷模,穿着一身排爆服都不忘时刻关心案情!
听说和他同期的萩原警官也是认真负责的类型,可惜才入职没多久就调走了,爆处班双子星的名号终究是没能长久啊。
他想着,放下擦汗的手,重新站直身体留意周围的情况。
*
拆弹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恰如匪徒所说,地下和几处承重柱处安放的炸弹足够送这栋公寓回归大地的怀抱,但每个炸弹的拆除难度都不算高。
拆着拆着,松田阵平就越发相信千代宫真雪扔出来的那个人就是炸弹犯本人,而且还是去年11月炸弹案的始作俑者了。
他没亲手拆过那颗炸弹,可萩原研二有详细叙述过。
包括里面隐藏的遥控装置。
手法和今天的这一大堆不能说是如出一辙,只能说是完全一致。
虽然不清楚千代宫真雪是怎么在人群里精确找出那个人的,但这么一来,无论是普通市民还是警察都彻底远离了一个完全不可控的危险源。
毕竟谁知道这人下一次又会在哪安装炸弹、打算送走多少人呢。
至于这些数量惊人到得分批运走处置的炸药……
松田阵平脱下沉重的排爆服,抿了抿唇。
和炸弹犯打配合的家伙疑似横滨异能者,这些炸药该不会也是从横滨流出来的吧?
管管租界,救救东京啊!
东京现在的治安环境已经够差了,还有那个疑似一直存在但最近才冒头的势力,再加上横滨人的话这日子过不过了还!?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引得周围的同事都以为他是累了,纷纷上前拍拍他肩膀。
谢谢,别拍了,很麻。
松田阵平用死鱼眼逼退上前的同僚,戴上墨镜。
花房里的问询已经结束,受害者们三三两两或离开或走进这栋命途多舛的公寓,警察们也收队准备回警视厅。
享受婴儿般睡眠的疑似异能者已经被带走,据说会被特殊部门接管。
松田阵平远远看见险些被挟持的千代宫真雪还在公寓门口。
身着职业装的中年女人站在她身边,表情和蔼地说了些什么。蒙着眼睛的女孩点了点头,随后和她道别。
松田阵平走得很快,没几步就跟到了宛如散步的四人身后。
几人有说有笑的,完全看不出刚刚才经历过死亡威胁的样子。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面对怪物面不改色、八成概率有隐藏身份的人,和对他人发起死亡威胁的动作极其熟练的人,怎么想都不像是会对一个炸弹犯发憷的类型。
松田阵平推推墨镜,从旁边越过他们。
警车边,两个同事正把炸弹犯往车里塞。
“放开、放开我,你们这些该死的、狗屁的警察!”显然,炸弹犯先生对东京警视厅的意见很大,“还有那个小瞎子,瞎眼的妖怪,早知道就该一枪弄死她!”
他不断挣扎,即使手臂都扭得快要脱臼也不肯停下,嘴上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人质?哈哈哈,她为什么没死在那里,她就该死在那里,你们也应该死在那里!”
“只要我还活着,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就通通都要去——”
声音戛然而止。
温热的液体溅开,押送犯人的警察尚且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被押着的犯人就如同灌了铅般把他们往下带。
侧头一看,只见犯人额头正中是一枚圆形的弹孔。
右眼被白光一晃,松田阵平下意识看去,瞥见的便是马路对面另一幢高楼。
一击毙命,了无踪迹。
“隐蔽,有狙击手!”
他转过身想带行动不便的真雪转移到掩体,却发现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偏头用没有焦点的眼睛精准地看向狙击点方向。
“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警察受到他的威胁了呢。”
松田阵平闻言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