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灯?
温杳不由得看向身旁的魏长渊,魏长渊忙解释道:“这水陆大会的法灯意在供养十方、普度众生,通常在水陆大会第一天傍晚于河道举行。”
鉴真法师闻言笑道:“魏小郎君说得不错。”
温杳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奴家乐意之至!”
她让温明先将货车推回家,之后便可以下工了,嘱咐完,她便同鉴真法师一起前往距离法门寺不远的河道。
魏长渊见状,也腆着脸跟了上去。
他们赶到时,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宽阔河道上,已经飘着盏盏莲花状的水灯。
河道边的岸上,因为要举办水陆大会特别取消了宵禁的缘故,此刻人来人往。
他们来到发放河灯的小沙弥前,互相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分别从小沙弥那里领来河灯和纸笔。
“施主只需要将祈福的内容写到纸条上,放入河灯即可。”小沙弥解释道。
温杳点了点头,执起笔,用来自于原身的娟秀小楷字迹一笔一画写下了希望温父和温三能尽快痊愈的话。
原先温杳是并不信这些的,但自从发生了穿越这样的事后,她的观念便有些动摇了。
将纸条折好,放入莲花灯内,她看向一旁还在写的鉴真法师和魏长渊。
魏长渊没什么想祈福的,他从来都不信这些,之所以跟着来,也只是为了能多跟温小娘子待会儿。
冥思苦想半天,他忽然眼睛一亮。
佛祖啊,如果你真能听到我的许愿,那就赶紧收了李泰那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吧!
他十分虔诚地如是写下。
一旁,鉴真法师也写完了祈福的内容,三人一同来到河边,将河灯放于水面,目送其缓缓飘动。
鉴真法师微微阖目,双手合十置于身前,口中低声念诵着什么。
温杳站在他身边,隐约听到了几句“西方”“饥荒”之类的话。
温杳微微一愣,脑海中有些许记忆浮现。
她记得,原身在长安城的养父,曾在大概两个月前出任秦州巡抚赈灾,被圣上嘉奖办事得力,这才升为三品大员的。
秦州便位于大唐陇西黄土高原一带,在原身过去十多年的记忆里,的确是饥荒频发的地区。
待鉴真法师念诵完毕,温杳不由询问道:“鉴真法师,西方的饥荒朝廷不是已经派了巡抚大臣前去赈灾,灾情也已经稳定下来了吗?”
魏长渊听了一耳朵,好像听他爹也这么说过。
鉴真法师睁开眼,摇了摇头道:“贫僧来江州举行水陆大会之前,一路是从西方而来,途经秦州、渭州、原州等地,一路所见饿殍遍野,饥民易子而食,其中当以秦州尤甚。”
温杳吃了一惊。
易子而食?
她从前只在历史书上听说过,何曾设想过有一日,这种惨像会发生在距她仅有六七百公里的地方!
“冒昧问法师一句,您是多久之前从秦州离开的?”
魏长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鉴真法师倒是神色平静,“二十五日前。”
温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那时候,原身的养父早已经返回到长安了。
温杳出神沉思之际,鉴真法师开口道:“温施主,前几日我在你那里买了一碗豆浆、一块豆渣饼,不知你可还有印象?”
温杳回过神,连忙点头,“自然是有印象的。”
鉴真法师叹息着,略带几分为难道:“那些东西倒是稀奇,尤其是那豆渣饼,做来充饥竟也颇为饱腹……”
温杳已经大概猜到了鉴真法师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当即开口道:“法师可是想知道这豆渣饼的具体做法?”
鉴真法师颔首,“不瞒施主,贫僧正是为此来寻施主。”
“我们回寺院,我这便教给法师。”
鉴真法师微微一愣,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爽快,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念了一声“善哉”,便快速领温杳回了寺院。
魏长渊想着天色晚了,届时温小娘子一个人从寺院回去也不安全,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来到法门寺后院的石磨前,温杳开始演示如何制作豆花、豆浆以及豆渣饼。
魏长渊便没再上前了,十分自觉地退回到前院瞎逛。
鉴真法师神色认真地听着温杳讲解,并看着温杳操作。
“1斤大豆通常能做3-4斤豆花,若是做豆浆,则能出6-7斤。像这过滤出来的豆渣,额外加少许面粉,就可以做豆渣饼了。”
鉴真法师神色已经相当激动了。
他原本只是想知道那豆渣饼的做法,可这温施主却毫不掩藏地将豆花和豆浆的做法也告诉了他。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豆花和豆浆的产出比竟如此惊人!
“温施主,请受老衲一拜。”
温杳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住,“鉴真法师这是做什么,奴家倒要惶恐了!”
鉴真法师眼眶竟隐隐湿润,“有了这方子,可解西方灾民燃眉之急,温施主此举,救民生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当得起老衲一拜。”
温杳瞧着鉴真法师这幅模样,心中也不禁动容。
她不过是分享了几个方子,鉴真法师这几句话,将她抬得太高了。
“奴家只是略尽些绵薄之力,若能切实帮到西方的那些饥民,乃是奴家之幸。”温杳强硬地将鉴真法师扶住,不许他行大礼。
鉴真法师只得作罢。
他向温杳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鉴真法师已在心里打定主意,待水陆大会结束后,他便要将这方子带去西方传播,而后再前往长安,将温施主这一善举奏明陛下。
关于这些,温杳是不知道,也不敢想的。
她来到前院,魏长渊一见她出来,便连忙迎了过去,“温小娘子!”
温杳对他笑了笑,“多谢魏小郎君在此等我。”
“嗐,多大点事,走吧,我送你回去!”
温杳点头,先行出了院门,魏长渊则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
此后六日,温杳每日都会准备三百份糕点和饮子,在法门寺前摆摊出售。
水陆大会结束后,她算了下帐,这七日里净赚三万零七百余文,也就是三十两多一点。
要是这水陆大会多举办几日,不用多久,她就能攒够钱将那小摊变成食铺了吧。
温杳也只能想想。
水陆大会结束次日,她照常早早地便出摊去卖早食了。
有温明帮她做了大部分重活,她倒是比以往轻松不少,而且同样时间能做的早食分量也更多了。
温杳的小摊一连亭了七日,这七日里,那些食客们只好到其他地方吃早食。可越是在其他地方吃,就越思念温小娘子的手艺。
当真是哪处食肆都比不上温小娘子这里!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来温杳小摊前消费的食客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狂热了。
甚至一些人对于温杳的手艺,已经到了近乎拥护的地步。
用现代的话说,大概就是毒唯粉。
温杳听着面前这位食客在对她的手艺大肆夸赞一通后,又开始吐槽隔壁哪里哪里的食肆做的太难吃了云云,她不禁汗颜。
此刻,她真想飚出一句禁止ky拉踩啊喂!
“郎君,奴家一介女流,摆摊做生意本就不易,还望郎君莫要给奴家吸引仇恨,拜托了。”她婉言提醒道。
那人意识到这样确实对温小娘子不太好,连忙点点头,“是在下冒失了。”
他以后不一边夸温小娘子的小摊一边吐槽其他家就是了,他分开做!
早食售卖一空后,温杳又去买了些菜和肉,回到家中时,却发现院门大开,院中有一女子坐在石桌前,衣着也不似普通人家,温母正在给她倒水。
温杳疑惑地走近,在院子里捏泥巴玩的温小四欢喜地上前叫了一声“阿姊”,那女子也起身回过头来。
温杳将双手脏兮兮的小家伙推至一边,而后抬眸看向那女子。
“你是……崔夫人身边的……”凭借着脑海中隐约的印象,她想起来了。
那女子笑道:“温小娘子好记性,奴婢正是崔夫人身旁的丫鬟,名唤秋云。”
“这不是娘子不在法门寺那边摆摊了嘛,我家夫人便叫我来打听了一下,这才找来,想着长期在温小娘子这里定些点心。”
温杳一喜,这是又来生意了啊,她连忙道:“自然可以!”
二人一番沟通确认后,定好了由温杳每七日做一次糕点和饮子送到崔府,每次糕点做两百枚,最好是做四种,饮子做五十份即可,每次付给她二两银子。
临走之时,秋云还先付给了她一两银子的定金,要她于七日后的晌午之前将第一批货送去。
秋云走后,温杳简单算了一下。
照这样,她每次差不多能有一两银子的利润,一个月差不多就是四两的额外收入。
再加上她摆摊卖早食,每次也基本固定在一两银子多点的利润。
那这样算下来,她现在每个月的收入就在三十五两左右了。
她心中正暗自高兴着,没想到又有人登门了。
高瘦的中年女子瞧了瞧门,“此处可是温小娘子家?”
温良前去开门,那中年女子被这张脸吓了一跳。
温杳从温良身后探出头,“你找我?”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确定不认识这女子。
中年女子平复下受惊的情绪,微笑道:“我是膳食坊的掌柜,我姓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