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村口的地方有一条右转的小路,沿着道路直行,便能看到乘船的地点,这里的河流蜿蜒曲折,道路和建筑也是沿河而生长。
来体验这个项目的人并不多,程私言她们带着罐头随意选了条竹筏,谈好价钱,这趟旅行也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不过,两个当事人看上都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魏宝做错事了吗?”祈不语问得小心,程私言挂了电话后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闷头往这里走。
程私言不想让祈不语知道太多这些事,好不容易回来的人,倘若再卷进什么危险里出事,她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
正想着怎么说才好的时候,祈不语主动递了个理由出来,在心里默念一句「对不起了尾巴」以后,她点头道:“是的,我才刚走,她就犯事。”
祈不语担忧起来:“那怎么办?你要回去吗?”她们的旅行才刚开始,就要结束。
“怎么会。”程私言安抚她,“这么点事就要我回去的话,这个公司我也不用开了。”
“真的?”
“真的,我不用回去,我们可以继续玩。”对着祈不语的眼睛,她很难做到脱口而出的假话,好在这样的回答足够让她安心。
“如果有什么事你要和我说,我是想出来玩,但也不想耽误你的事情。”
“当然,我会告诉你的。”
话题结束,两人间的气氛又安静下来,接下来要做什么?飘在河面上的竹筏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这里什么都没有,程私言不知道能和祈不语聊什么。
她旁边的祈不语同样如此,她想和程私言多说说话,也许能增加抽到「程私言限定卡」的机会。
“尾巴是不是总给你添麻烦,她有时候很不靠谱。”
程私言在心里问自己,魏宝给她添麻烦了吗?好像没有,硬要说的话,是自己给她在添麻烦。
很多时候她做事挺冲动的,祈不语离开后更是变本加厉,魏宝一直给她收拾着烂摊子。
由于刚才已经送了魏宝一口大锅,这会儿程私言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冤枉她了,“也不是,这几年公司大大小小的问题也不断,不是她在,我也不能有现在的成就。”
“但是我记得,魏宝以前…”祈不语忽然顿住,她感觉记忆有些模糊,一时间想不起来关于魏宝的事情。脑子里的画面断断续续的,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她以前是不是总犯迷糊,好像…有一次把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碎片化的记忆让她只能说出这些东西,语气也从一开始的笃定变得越来越不确定。
程私言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接着一个从没想过的问题在她脑海里炸开。魏宝,是程私言的大学同学,祈不语是通过她才认识魏宝的。
祈不语因为忘记自己而忘记和乌鹭下过棋,那么按道理来说,她应该也会因为忘记自己而忘记魏宝。
“不语,你还记得是怎么认识魏宝的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眼前的人,程私言看见她因为回忆事情而低下头,紧接着便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我…想不起来,吃饭的时候…她过来…然后…然后就…”
这样的举动吓坏了船家,他离得远,本是没在意客人在说什么的,但祈不语难受的样子他看得清楚:“姑娘,这是怎么了?前面就有停船的地方,我撑快一点。”
同样被吓到的程私言没有精力回答他的话,她下意识的便将祈不语搂在怀里,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手抚在她的脑后轻轻按压,“没事的,没关系的不语,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不要勉强自己。”
她的声音在颤抖,心也是。祈不语说得没错,她和魏宝,就是在饭局上认识的,组局的人便是自己。
这段记忆是没有问题的,那么祈不语痛苦的根源,多半就是出在自己身上了。修改她记忆的人,做不到将自己从祈不语的脑子里完全删除。
船家拼了命地撑船,到了停船点便将两人送上了岸,他一共也赚不到多少,可不想赔钱。
程私言结账的时候多给了一点,算作封口费,也当作安抚。她找了一块干净一点的草坪,扶着祈不语坐下,看着她的脸色渐渐恢复,才松了口气,“好点没有?我带了水。”
罐头也贴上来确认祈不语的情况,围着两人一直转。
疼痛让祈不语本能的停下回忆,可思绪却没随着身体的恢复而平静,刚刚的那些记忆,不是以往清晰的第三人称,而是模糊的第一视角。
她看到魏宝跑着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接着拿出一样东西递给自己旁边的人。她想去看旁边是谁,但脑子里存在的只有一片漆黑,像坏掉的电视屏幕一样。
“程私言,是你对不对?”她小声地说出这句话,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
听到这句话的程私言不敢回答,她知道只要回答了,一定会刺激到祈不语,这不是好事。
“闭上眼睛,不要再想这件事了,这里离市区很远。如果你有什么事,我没办法及时送你去医院。试着转移你的注意力,船家走了,我们一会儿得走回去。路程可能会有点远,但是可以看看路上的风景,我刚才看到有一片树林,罐头可以在里面跑一会儿…”
絮絮叨叨的话语轻柔缱绻,像春天的微风一样舒缓着祈不语的神经。让她被风托起,在空中盘旋,最后落在一处温暖里。
程私言低头亲吻她的眉梢,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心里祈祷着,祈不语醒来以后能像早上一样,忘记这些不愉快。
旅途才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等祈不语醒了,她们是不是应该直接回去。可心里又有种莫名的预感,祈不语的状况不是坏事。那些虚假的总不能一直盘踞在她的脑子里,完全潜行技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新的进展。
距离能治疗祈不语的程度更是遥遥无期,若是能用适当的方式让她慢慢想起来,是不是也是一种解决方式。
可如果让她想起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七年间的痛苦,那就得不偿失了。
最好的办法只能是顺其自然,看祈不语的反应再做打算。
太阳悄然的移动了一段距离,休息够了的祈不语在程私言怀里睁开了眼。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程私言第一时间看过来。
祈不语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摇摇头表示没有,在程私言的帮助下起身,她问:“我睡了多久?”
“一小会。”
“这样吗?那我们回去就天黑了吧,对不起,因为我,都没有玩好。”两人默契的没在提刚才的事,都怕再出什么意外。
程私言牵着她往道路上走,“出来玩不说这些,今天没有玩好还有明天嘛,或者我们以后再来也可以。”
“树林远吗?”祈不语牵着罐头。
“不远,不过你刚才睡着的时候罐头在附近玩累了,现在去树林应该跑不动。”
祈不语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拍照,你今天穿得很好看,应该留下来。”她担心自己又忘记。
程私言轻勾唇角,让笑意随着字词流出:“如果你也拍的话,我就同意。”
“就两个人,合照不好拍。”她不想再增加第三视角的记忆了,可也不想让程私言失望,“我们可以换着拍,然后打印出来。我看到这里的超市里有打印机,我们可以买个本子,把照片保存起来。”
实体的东西有时候比记忆更靠谱,她不想自己收集到的「程私言卡」消失。
惊讶在程私言眼里浮现,“那说好了,等会儿给我拍好看一点。”这次的照片她会好好保存,一定不会再丢了。
两人一狗踏着山里的寒意回到民宿,白天关门的小酒吧已经开业了,里面传出微弱的歌声。便利店的打印机前有一些游客在排队,卖本子的货架上空了一点,看来和她们想法一样的人有很多。
祈不语选了一个蓝色封面的手帐本,里面是古籍质感的纸张。程私言选了两支带颜色的笔,“可以把日期写下来。”她们两个都不是喜欢写日记的类型,标记一下日期已经足够。
排队的时候,两人头挨着头挑选照片。祈不语严重的强迫症让她拍的照片大多差不多,多亏程私言优秀的基本条件,这才勉强出片。
而随意惯了的程私言则要倒霉一点,她的模特在镜头面前像被定身了一样,每张都是像根木头一样立在原地,像是要和背景融为一体,只有少数几张偷拍的照片有幸入选。
拍了半天,最后打出来的照片只有十张,两人都有些难堪。
祈不语看着仅有的六张「程私言卡」痛定思痛,开口立誓:“我要学摄影。”
程私言乐地抱住她,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她的脸,“回头报一个摄影班,我们一起学。”她原本是想亲一下祈不语的,怕她不适应,最后改成了贴脸。
比起自己主动,程私言其实更想看到祈不语主动,就像早上贴到自己手心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