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围棋教室,但里面烟雾缭绕,一看就和教学没有关系。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表情各异,好在都没人说话。
祈不语拽着不情愿的罐头进去,正对门的柜台后面一颗脑袋冒出来,对着祈不语比口型:“下棋吗?”
祈不语点点头,拖着罐头到离门最近的地方坐下。
这几天带罐头出来玩有一点好,它学会了在外面不叫唤,不过回了家会狠狠烦一次祈不语。这会儿虽然不情愿,但也忍住了出声。
刚坐下没多久,有一个女人过来坐在祈不语对面,她一手端着一个棋盒,食指和中指间还夹着一根烧了一半的烟。
坐下后轻声询问:“新来的?”
祈不语点头。
“会下围棋吗?”
祈不语还是点头。
女人忽然笑了,将棋盒打开问:“猜先还是?”
祈不语想了想,将黑色的棋盒拉到自己身边,从里面拿了棋子攥在手里。
女人明白她的意思,一边伸手去拿白子一边笑道:“猜先都是年长或者段位高的人先拿白子,你这人真有意思。”
结果是祈不语先行,女人虽然有些话痨,但棋局开始后,她也安静了下来。
不过十分钟,女人落子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懒散的姿态也变了。而祈不语的情况也差不多,但她的心态明显比女人要差更多。
虽然早就有准备,但真到对局上时,祈不语的体会才更深。从前的她,这样的棋局现在就该结束了。
这样的落差让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棋盘上,黑棋落在不该出现的位置,女人抓住机会,祈不语只能投子认输。
她松了口气,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点燃,悠悠地吸了一口,这才开口:“你蛮厉害的嘛,只是这一手实在可惜,给钱吧。”
“什么钱?”祈不语在知道自己要输了以后心却安静下来了,这会儿刚准备走,听见女人说给钱,她一头雾水。
她以为这里和棋摊一样,是随便下棋的地方。
女人听了这话刚想发作,又想起祈不语刚才点头承认自己是新来的。叹了口气,她对着柜台喊了一声:“小杨,你给我过来,怎么搞的,规矩都不和人说清楚就让人来下棋。”
柜台后面的人出来,挠着脑袋一脸尴尬道:“花姐,我这不是不知道嘛,我们这棋室开了多少年了,我哪里晓得她不懂规矩呀。”
说着他马上对祈不语解释:“姑娘,我们这里的规矩是看棋不收费,但是上桌了就要交钱,输棋也要交钱。这把你输给花姐了吧,一共要给一百二。”
花姐凶道:“是你没讲规矩给人家听,那开局的二十元你给。”
小杨苦了脸,却也只能点头认下。
收了小杨的钱,花姐又把收款码递给祈不语。
祈不语拿起手机扫了一百二,问:“能和我再下一局吗?”
花姐当然乐意,这次祈不语执白棋后行,两人下了快一个小时,最后祈不语输了三子。
对局结束,祈不语一抬头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满了人,挤得罐头只能缩到她的椅子下面。
有人看着棋盘自言自语:“可惜了,白棋要是算得再快一点,不至于输这么多呀。”
另外一人道:“可以啦,能和花姐下成这样的没几个。”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棋局来,花姐指着棋对祈不语道:“这里的规矩,一个子五元,你这局输给我一百一十五。”
祈不语想说你怎么不早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给了钱。
“还下吗?”
“今天不下了,我要回家了。”
花姐也不留她,起身让众人散开,自己也走了。
祈不语收拾好棋盒,带着罐头回了家。
按着习惯,她开始复盘刚才的对局。
花姐的棋力不差,祈不语从前参加比赛,花姐的水平也足够入围决赛圈。
罐头在地上啃零食,嘴里时不时还哼唧两下,那样子活像在控诉祈不语刚才只顾下棋不管它的死活一样。
祈不语也不理会,一个小时过去后,祈不语才复盘完整局棋。她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在心里接受了另一件事,她的记忆力也下降了。明明记得整局棋的最后的结果,却对步骤十分模糊。
坐了一会后,她起身去洗漱,然后早早地睡下。
第二天又带着罐头去了那间棋室,她看了一圈,发现花姐好像不在,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有个人发现了她。
男人拿着茶杯走过来,笑着问:“又来下棋呀,花姐出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你和我下一局吧。”他招呼祈不语去后面坐,但祈不语还是选了昨天的位置。
这人也不计较,坐下后先和祈不语说:“规矩是一局一百,你晓得的吧,没意见我们就开始。”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等着祈不语点头。
祈不语以前很不喜欢赌棋这种行为,她觉得胜负心过高,会影响下棋的心境,来这里也只是想找花姐。
见她半天不表态,男人又说:“没的事,玩玩也行,我陪你下一局,只收基本的二十。”他以为祈不语是没钱。
“不用,正常来就好。”祈不语打开棋盒准备猜先,她还是想下棋,也许有个动力能让她找回感觉。
尽管男人的水平和花姐比差了一些,可祈不语还是下得吃力,但好在是赢了一子半。
男人爽快地转了钱,问祈不语还要不要再来一局。
这个下午,祈不语一共赢了四百块,输了两局。
出了棋室,祈不语将钱转给了魏宝,说自己找了份工作。那头魏宝问她什么工作,她说在围棋教室教人下棋。
之后的一周,祈不语一共赚了三千五,她一分没留都给了魏宝。
而抱着手机假装魏宝的程私言,脑子里的问号却越来越大。
“你说她是找了个什么工作才能一周就赚三千五?我老家有这么好的工作我怎么不知道?”程私言两只眼里都是疑惑。
魏宝大胆猜测:“不会是被骗了吧。”
“不能吧。”说是这样说,程私言心里还是没底:“颜方这个蠢东西还要多久才能弄好那个算法?真是耽误事。”谜语作为试点的AR体验馆都要正式开放了,霜行那边还是没动静。
吴平来过好几次,都是询问关于霜行的事,祈不语的案件他们始终查不到有效信息,霜行是唯一的突破口。
或许是多方的期待有了效果,霜行终于解析完智能算法,为了挽回劣势,他们甚至连发售时间都定了下来。
程私言看完霜行的发布会,给吴平发去消息,可以收网了。
刚从发布会回到家的颜方,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泡杯茶,就被军方的人包围了,甚至连说话时间都没有就被请去喝了茶。
等第二天大家都知道消息的时候,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政府下场叫停了全息通讯设备的研发,仅一个下午就把所有的相关资料打包带走。
被关起来的颜方面对自己的罪名表示不理解:“非法使用军用技术?这和军用技术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不抓程私言,这技术是她卖给我的。”
然而军方的证据很充足,程私言给他的算法没有问题,他无法还原程私言的算法,只能基于解析出来的部分改进。但最后的结果有些部分和军方的版本相似,现在需要霜行配合调查,颜方气得差点心梗。
“你手下的技术人员已经承认,霜行的核心算法根本不是你们自己改进的,甚至都不是谜语给你们的版本,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
面对这样的问题,颜方不敢承认,他只能咬死:“我要是有别的渠道拿到这个算法,我何必对谜语下么大局。”
颜方被调查了两天,吴平却找不到任何有用线索,由于证据不足,颜方只能被释放。
吴平还想怎么和程私言解释这件事,身在谜语的程私言已经收到了军方的警告,毕竟这个智能算法相当于被她上交国家了,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做这件事,她应该和颜方一样去喝茶。
“还好只是警告,真有点什么我可没办法去捞你。”魏宝拍着心口安抚自己:“不过你还真行,居然能想出这个办法。”
程私言尴尬地笑了笑,找了个理由把魏宝赶走。她没法说,军方的介入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她的后手甚至还没启动,颜方就被调查了。
吴平告诉她什么都没查到时她没生气,只是让吴平快点来谜语一趟,同时命令乌鹭再次启动最高警戒。
“军方介入不是我安排的。”吴平刚到,她就说了重点。
吴平淡定地喝了口水:“我想也是,这招风险太大,如果把谜语赔进去不划算。所以我没有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别人。但如果不是你,霜行到底是怎么拿到军方的版本的?”
“我给军方的算法是核心部分,他们那边的科技人才可不是我的谜语能比的。如果霜行只是基于我给的东西改进,肯定不会引起军方的关注,毕竟我手上也有,但没人来找我。所以颜方手里的东西,可能真的是…”
“私言,这件事暂时不能查了,至少霜行这个方向,我们不能再走了。”吴平打断了程私言的话,霜行肯定会被军方重点关注,说不定就会查到祈不语头上。不论祈不语和这件事到底有没有牵扯,被卷进去对她都不好。
程私言也知道这一点,她自嘲一样地笑说:“我好像有点钓鱼的天分,没想到这次能捞这么大一条。”
吴平也沉默下来,这件事,是她动了私心。按流程她不该找程私言来帮忙,可是警方取证流程太慢了,程私言找了祈不语那么久,她也从没放弃过这个案子。眼看曙光在眼前,怎么能让它溜走?
从谜语出来,她回警局递交了报告,想了想,她还是把祈不语的事情写了进去。霜行背后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她护不住祈不语,程私言也不行。